虞念清心里感慨了两声,没有再留下来打扰两个人说些私密话,回去准备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补品。他们之前都没有想到会来天水城,因此也没有带行李,现在所有用的东西都是临时置办的。
晚上在和梁知舟说这件事情时,梁知舟倒是说:“如意坊有时也会来这边收一些皮草,可以让人送些过来。”
“也不知道怀孕的人应该吃些什么补品,我打算明天再去找几个有经验的婆子给她用,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和爹娘说。”说到这里,虞念清倒是觉得有点庆幸,“幸亏我哥在失忆之前没有定过亲,不然现在就是一笔烂账。”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这点事倒是能处理清楚。”梁知舟正在给她剥杏仁,将外面一层坚硬的壳捏碎之后,再将杏仁挑出来,往她的手心里放了一小把。
她吃了一个,将杏仁咬碎之后,有一种特殊的奶香气,味道还不错,便往男人的嘴里也塞了一个。
两个人分着将杏仁吃完就开始洗漱歇下了。
梁知舟如同往常一般上了床之后,一具温软的身体便靠了过来。他抚上女子的背部时才发现不对劲,手下竟然是不着寸缕。
女子软软地贴了过来,伸手揽着他的肩膀,声音轻且甜腻,“我们也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黑夜中,他的眸色深了几分,不为所动倒是有几分正人君子的样子,“现在时机不太对,等过阵子。”
虞念清倒不是对孩子有执念,只是觉得他们成亲都有一年多了,是该将这件事提上日程。至于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真要是等结束之后才要一个孩子,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她忍住了那股羞涩,在他耳边轻哼着,“随你高兴,怎么样?”
“倒是不大好吧。”男人婉拒着,在女子压着亲过来时,隐匿在黑暗中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笑意。
两人在这件事上的次数不多,那怕是旁的地方的亲吻,她的手指都会蜷缩在一起,身体轻颤拿着东西遮挡。他这方面倒是没有勉强,中规中矩,听到“随你高兴”时也只以为是一句戏言。
可他完全低估了她的心思,哪怕背过身去背后成了一片粉色,两片肩胛骨如同蝴蝶般轻微震颤着,都没有拒绝他的抵达。
娇柔妩媚,会被掐出水。
被逼得很了,也只是拖着哭腔让他慢些。
许是天生就有些恶劣心里,他反其道行之,诱哄着她去叫他的名字或者其他,荒唐一夜。
虞念清这几日都下了一点功夫,明日累到睡到中午才会醒过来。明明做了同样的事情,甚至的出力的还不是她,可男人却像是吸足了精气的男妖精,越发光彩照人起来。
连着几日,她就觉得孩子这种事就是随缘,过于强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到了晚上,她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全身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镇定道:“睡吧。”
“就这样睡?”男人伸出手指,勾起一缕发丝在食指上绕了两圈,凤眼上挑,唇瓣漫着笑意:“不随我高兴了?”
这句话杀伤力极大,那种羞耻感能瞬间将人淹没,觉得手脚都在发麻。
她真的恨不得用被子将自己埋起来,又或者是聋人听不到这句话。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还在认真劝说,“我觉得做什么事都应该有始有终,千万不要半途而废才是。”
气她去咬他的手。
两个人闹了一阵之后,才睡了下去,她便没有那么在意孩子的事,专心起种青菜。
等如意坊那边送来了补药之后,她挑选了一些陶如枝能用的。正准备送过去的时候,小院那边传来消息,下人过来说虞元意同陶如枝争执了两句,陶如枝突然见了红,请了大夫过来看。
她眉心直跳,又让人拿了一根百年人参直接过去了。
才进门,她就看见了坐在门槛上的虞元意。他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的直裰,有几分少年气,让她一眼就想到还在乐平侯府的时候,他经常从学院里翻出来在家拿着木头做些精巧机关的那样。
只是那时他眼里是光亮的,那怕旁人都在背地里说他只会些旁门左道,他也高兴。而现在他的眼中只剩下迷茫和不解,陷入到一种迷局当中。
见到她过来,他站了起来。
虞念清先朝着屋子里看了眼,见里面井井有条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才去问:“听说你们吵起来了,为了什么?”
虞元意先是沉默了一会,扯了扯袖子,“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争执了两句。”
“没什么事情?”她真不能理解,又有些生气,“她现在正怀着孩子,是脆弱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不能让让她吗,为什么非要吵起来。”
他没有辩解,低着头听了。
“下次多顺些,这次我让人带了些补品,还有一根人参。等会问问大夫,该怎么补,这些日先好好调养。”
虞元意接过东西,问了一声价钱。
她没说,这些本来就是她应该送的。
“一码归一码,我也挣了些银子,这个费用我该出。”虞元意虽然失忆了,倒是还记得自己做木工的手艺,卖了几张时兴的图纸出去,进账不少。
虞念清没有理会,转身进了屋里,他也没再追上来。
见到她来,陶如枝倒是没有多少意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连忙上前去扶,帮她在背后塞了几个软枕,也就在这时候,她发现陶如枝瘦了好多。
在玉凉关时,她们曾见过一面,那时陶如枝穿着边关特色的服饰,身材凹凸有致,有种特别的风情。但是此刻她的胳膊一把就能抓下,关节的地方骨头明显。
她以为是怀孕的缘故,更是有点为了虞元意愧疚,“你有了身孕哥哥也是很高兴,应当不是有心和你吵起来的,你别往心里面去。”
“倒也不是他的问题。”陶如枝摸上自己小腹。
“嗯?”
“我想过几日离开这里。”
虞念清以为她是不适应在边关的生活,这边物资匮乏,对于有了身孕的人不是一个好去处。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太对,她便劝说着:“等再过一段日子吧,你现在身体不好,需要静养。等你身体好了点,想去什么地方,让哥哥陪你一起过去。”
对面妇人的脸色有些变了。
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在找补,“现在天气也越发冷了,路上不安全。”
“我是说我一个人去。”女子轻声说。
她愣了一会,还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眉头轻轻蹙起,“那我哥呢。”
“这个我自然是管不着的。”陶如枝撇过脸去。
光线从后方打过来,将她的眼神模糊掉,只看见一个异常消瘦的下颌:“当初我们成亲就是简单拜堂了,婚契还没有送到官府去。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真的成了亲。他……他日后若是再娶的话,也全然没什么后顾之忧。”
这话她都有些云里雾里,像是直接从开头跳到了话本子的中央,漏掉了众多细节一般。什么是再娶,又是谁说虞元意会再娶?
“是我哥哥说了什么吗?”虞元意还没有回到京城,就已经想着再娶的事?
“不是。”陶如枝抓着被面,削尖的手指都开始泛白,随即又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他是高官之子,而我只是罪臣之女,他当真能娶我为正妻不成?”
“你自小生活优渥,也许不能明白,若是出身庶出日子有多么难熬,想要出人头地又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从刚被生下来,就注定会矮别人一头,用的东西都是别人剩下的。而且你不能太过聪明,若是盖住了嫡出的风头,主母有不少磋磨人的法子等着你。我不想我的孩子是一个庶出,与其让他一出生就低人一等,倒不如带着他过简单的生活。”
“那我哥哥是怎么说的。”
陶如枝没有回答,低下头眼神有几分落寞,“我不想连累他,也不想叫他为难。”
虞念清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是她不愿意将陶如枝想得太坏。更何况人现在胎像不稳,情绪反复,正是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她就更不想多说什么,反而安慰着:“他不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定是想好好和你过日子的。再者说,你生育本来就是一件极耗精力的事,旁的难题就应该要让他去解决,不必替他心疼。”
陶如枝没说话,她只能说一些宽慰的话顺便再给自己的哥哥说些好话。见人神色中有些困倦之后,就起身说了告辞。
他们这里没有一个长辈指导,虞元意平日不拘小节,女儿家的许多事情都不明白,她没了办法只能张罗起来照顾陶如枝。因为害怕中间出现什么差错,她几乎事事过问。但是陶如枝的情况一直不大好,说是忧思过度有小产的风险。
正在她头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陶如枝被人搀扶着来和她告别。
马车倒是收拾好了,不过东西有点简陋。
虞念清见她一个人过来,便问了一声,“我哥哥呢?”
陶如枝抿了抿唇,然后才小声说:“昨夜身体有些不舒服,他守了一夜。今日我说我想吃粉蒸圆子,他出去找了还没有回来。正好,免得到时候来回拉扯也难看。”
人生最精妙的四个字便是“难得糊涂”,她也一直相信这句话,所以不过分去干涉别人的事。
只是她很不明白,也就问了出来,“陶如枝,你在把我当傻子吗?”
第80章
陶如枝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 震惊地抬起头。只是在触及到女子明亮的双眸之后,有些无力地替自己辩解着:“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希望我能写信回京城,替你周旋, 好让我父母能尽早接受你。等你回到京城之后,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舒舒服服进虞家的门。”
陶如枝觉得,她现在是镇国公的世子妃,身份贵重,若是替她说好话也有几分分量。
虞念清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错误, 人都是有私心的,谁都希望后面的路能走得顺遂一些。陶如枝的身份尴尬, 在人前还需要小心隐藏, 寻求庇佑是最好的法子。
这她明白的,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陶如枝不直接说出来, 反而是拿哥哥甚至肚子里的孩子作为筹码来威胁。
就比方说今日她来辞行,在知道她身子不好需要静养的情况下, 她敢让她一个人走吗?再闹上个几次, 她总会松口答应替她解决进京的所有问题。甚至说, 要是陶如枝真的在她的地界上小产了,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逃过连带的责任, 就连旁人都会对她多存了几分愧疚之心。
算盘倒是挺好,可她也全然忘了肚子里的也是自己的孩子,是原本她和虞元意一起心心念念的孩子。你早不辞行,晚不辞行,非要在自己身体接受不了的时候辞行, 真要是有了意外, 就不会有半分后悔吗?
陶如枝却是不认同这句话, 摇头反驳着:“你不必将我想成那种人,我是真的想得离开,没有旁的意思。”
旁人要是说这种话,虞念清也许真的相信了。但陶如枝是谁,能从后院一个庶女走到陶玉阜的左膀右臂的位置上,真的就是心无城府,没有一点儿算计的人?
而且虞念清最不能接受的一点是,“你同我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就应当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两家派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无搜寻,若非有心人抹去踪迹早就应该找到了。她在玉凉关时遇到陶如枝,受到帮助的时候还有点儿惊讶,因为凭着两个人的交情不值得陶如枝帮她。后来她倒是想明白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那时陶如枝便已经想明白了虞元意的身份。
他们找了人那么久,日日夜夜担心着虞元意会在外面出事,钱氏为此生了一场大病都快要没挺过来。而陶如枝明明知道虞元意的身份,却瞒着不告诉。那么在她将虞元意留在身边成亲的时候,不应该早就想到两个人可能会面对的困难吗?
所以她怎么有立场,去用虞元意对自己的心意和一条未成形的生命去赌。
陶如枝沉默了一会,唇抿得很深,“也不是立即知道的,是认识他一段时间后,想要成亲了就略微查了查。”
“那对他公平吗?对我们公平吗?”虞念清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
“这有什么公平不公平,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人追杀,差了一口气就死了,我救了他。”陶如枝换了一个坐姿,往椅背上靠了靠好让自己舒服些,声线有点冷,“没有我的话,他早就死了。我要的也不多啊,只是想他长长久久陪着我。”
“但是他知道吗?你敢告诉他吗?”
陶如枝不敢,怕是在虞元意心里,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需要被妥协照顾。但是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也没有多少办法。
撑着扶手站起来,她缓缓沿着椅边跪了下来,眼尾发红,“我只求你这么一次,能不能帮帮我,只有这么一次。”
说着说着点了点头,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却没有一点哭声,有些绝望道:“我承认之前是有一点心思,但是我从来没有想着要害过谁,我只是想他能留在我身边。”
虞念清怕她出事,连忙弯下腰伸手去拉她。
陶如枝伸手躲开,“纵使我有对不住他的地方,日后就是当牛做马我也会报答。”
她只觉得头疼,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去处理。
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插过来一只男人的手,托着陶如枝的胳膊将她搀了起来。
两个人都愣住了,陶如枝望着男人的面庞时,眼泪都因为惊愕停住了,瞬间变得慌乱起来,眼神都有些躲闪。
谁都不知道虞元意的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在外面听了多少。
她一时心慌,连带着肚子都开始抽疼,下意识想要去捂着自己的肚子又不敢,笑着看向男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了。”
陶如枝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身体如同陷入了冰窖中一般,冷到四肢都没有了知觉。她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上两句,解释解释的,可嘴唇张合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人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将摇摇欲坠的女子揽入怀中后,对着虞念清点了点头,“我先带她一起回去,刚刚买了两份粉蒸圆子,等会让人给你送一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