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穿着一身银朱色衣裙,容貌娇美明媚,像是一朵绚丽的海棠花。
太子神色一怔。
姜若微忽然见了这么多人,吓了一跳,她也没看清具体有哪些人,只瞧着为首那人衣裳华贵,不是世子,她赶紧退到路边,低头行礼。
穆瑾辰神色微凝。
太子往前走两步,目光落在姜若微身上,见她低头瞧不见脸,微微惋惜:“你是何人?”
姜若微身体发颤,这人她先前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她生怕说错话,小心翼翼正要回话,却听见了世子的声音:“殿下,她是有远房表妹,冒冒失失惊扰殿下了。”
随后,穆瑾辰看向姜若微,声色沉冷:“还不快退下。”
世子这般冷厉的言辞,姜若微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心头微颤,不敢说话,躬身往一旁退去。
“慢着。”太子侧头看了一眼穆瑾辰,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穆少卿,你这位表妹,生得实在不错啊,是难得的美人呢,孤看着喜欢……”
姜若微顿时浑身发凉,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殿下恕罪,她已经被我收入房中。”穆瑾辰打断太子。
“哦?听闻穆少卿一向洁身自爱,原来也喜欢红袖添香吗?孤怎么没听说过?”太子目色微冷。
“那不过是外人谬传。纳妾这等小事,也不值得宣扬,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穆瑾辰解释。
太子十分惋惜:“原来是这样,是孤慢了一步。”
太子目光又在姜若微身上巡视一圈,这才收回,继续往前走去。穆瑾辰跟上,侧脸看了楚放一眼。
楚放放慢脚步,待太子一行走远,这才悄悄走到姜若微身边:“姜姑娘,您先去落松院坐一坐,等世子回来。”
姜若微点头,她心中七上八下,有种不妙的预感。
“楚侍卫,刚才那人……”
“他是太子。”
……
姜若微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穆瑾辰才回来。
见有人进来姜若微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她面色寡白,神色惶恐,显然被吓得不轻。
“世子。”她轻唤一声,眼眶满是泪。
穆瑾辰眉心微拧,他快步过去,将若微搂入怀里:
“别怕。”
姜若微这才悄悄安心,眼泪珠子往下掉:“世子,那个太子……”
提到太子,穆瑾辰面色转冷:“不必担心,没有人能带走你。”
姜若微安心下来,她这样的女子,在那些贵人眼里就如一支好看的花儿,一时新鲜,转眼丢入泥泞之中。
如今她还能仗着世子对她有情,期待世子以后带她出京过好日子,要是落在其他贵人手里,那真是生死难料了。
姜若微心绪平稳下来,后知后觉自己贴在世子身上,她面色微红,悄悄推开穆瑾辰,往后退了两步。
这次,穆瑾辰倒是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
今日事发突然,他需要妥善处理此事,免得太子借此生事,或是贼心不死,觊觎若微。
穆瑾辰神色凝重,看向若微:“若微,我本想着等去了外地,再迎你为妻,可今日我已经在太子面前说你是我房中人。现在只能先委屈你了。”
姜若微抬头望着他,她轻轻点头,神色乖巧,语气却有一丝紧张:“我懂,那我该怎么做?”
他心头一动,伸手拨了拨她额间的碎发,语气不自觉的温柔起来:“我去与母亲说,这几日就让你搬入落松院,事发突然,只得一切从简。”
穆瑾辰又出门交代了楚放一番,随后去了清宁院。
听闻此事,穆夫人大惊:“这可是瞒骗太子,要是太子细细追究起来……”
“我和若微的事情,府里的人都知道,只是没过明面罢了。太子即便想追究也挑不什么,只是得劳烦母亲尽快挑个日子,让若微搬入落松院。”
穆夫人点头“这个好办,只是纳妾,也不需要什么排场,叫若微换上嫁衣,坐软轿抬去你院中就成了。”
“我命她们加快手脚,嫁衣这两日就能做好。”
……
这一夜,姜若微辗转反侧。
她心中惶恐多过欢喜,担忧多过期待。
世子说,先委屈她做妾,等他调任外地,会八抬大轿迎她为妻。
她,真的有这个福气吗?
世子愿意迎她为妻,可夫人和侯爷呢?他们怎么会愿意这件事?
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始终不是世子娶的正经夫人。
世子又不可能一辈子不回京。待世子回京的那日呢?她又算什么?
世子对她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没准到了外地,世子就厌弃她了。
姜若微咬着唇,心中满是迷茫:她靠着世子这几分喜欢,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
她担忧了半宿,默默哭泣了半宿,又累又倦,终于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中,她穿着那身粉朱色的嫁衣,坐入一只小轿,被抬入了世子的落松院。
世子待她很好,温柔耐心。
洞房那夜,她怕得要命,世子温柔安抚,亲吻呵护,却没有强迫她。
后来,世子带她去了过溪庄。
世子住的东院里,有一处浴池,世子哄着她穿了一身薄如蝉翼的纱衣,又骗她进了浴池,和他欢好。
翌日一早,她悄悄起身,瞧见了院中有一株李数。
那几日,她和世子如胶似漆,她心中对世子渐渐有了眷念。
可好景不长,半月后,世子忽然要外出公务。
她心中忐忑不安,偷偷在自己小衣上缝了一只红艳的海棠花,送给世子。
只盼着世子不要忘了她。
可世子刚走,她的天就塌了。
那日她刚刚送世子出门,一人落寞地回到落松院,却见落松院中,明越等侍卫被五花大绑,放到在地。
他们是世子留下保护她的!
明越见了她,瞪大眼大呼:“小夫人,快跑!”
可她哪里来得及跑,不过片刻,冯总管便命几个壮妇将她和碧儿抓住。
冯总管一脸冷色,声音平静:“姜小姨娘,不要怨我。这是侯爷的命令。”
他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白色小瓷瓶:“这个,是宫中的毒药,吃下去立即毙命,不会痛苦挣扎,你不会太难受。”
姜若微瞪大眼睛,她满脸不解:“为什么?我,我做错了什么?”
自打她进入宁昌侯府,步步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了谁。
她虽然不小心招惹了世子,又因为太子,不得以给世子做了妾,可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侯爷何至于要她死?
“冯总管,手下留情,你杀了小夫人,世子回来不会放过你的!”明越在低吼,却被人一脚狠狠踹中腹部,他猛吐一口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冯总管看向姜若微,神色怜悯,他叹了口气:“姜小姨娘,你没有做错什么。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姜若微绝望不甘,此时此刻,她却没有流泪。她怔怔望向冯总管:“冯总管,我别无所求,只想死个明白,为什么我非死不可?”
“……”冯总管迟疑片刻,压低声音:“你,挡了清源郡主的路。清源郡主是太子表妹。她看中了世子。侯爷也十分满意这桩婚事。但皇后娘娘心疼郡主,不允许世子再迎娶清源郡主之前,府中有侍妾。”
姜若微轻轻笑了,泪从她脸颊流下,她点头:“我明白了。我愿意一死,但我的侍女没有碍着事,能不能放了她。”
“姑娘!”碧儿失声痛哭。
冯总管摇头:“抱歉。这是侯爷的命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随后,有人接过瓷瓶,给姜若微、碧儿喂下毒药。
姜若微腹中一阵剧痛,而后眼前一黑。
她再也看不见、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了。
……
姜若微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
她呆呆的望着漆黑的床顶,许久都无法回神。
梦中的那一个月,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她嫁给世子做妾一月,和世子过了一月甜蜜快活日子,然后在世子出门的当日,她被侯爷给 毒死了。
只是因为,清源郡主要嫁给世子做夫人,但皇后娘娘觉得她的存在,让清源郡主委屈了。
在那些贵人眼里,她就是个碍事的虫子。杀了就杀了。
梦境太过真实,姜若微恍恍惚惚,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直到天色渐亮,她才渐渐理清思绪。
梦境,并非荒谬虚无。那,是一个预示。
过溪庄东院那株李子树就是证明。
梦中的那颗李子树,是真实存在的。
梦境,也是可能发生的。
如果她如梦境一般,嫁给世子做妾,那么等待她的,就是死!
一个月后,她会被侯爷毒死。
是上天可怜她,给了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她不想死,更不想害碧儿一起死。
姜若微下定决心:她得逃,得带着碧儿一起跑!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世子,她统统不要了!
……
可是时间不多了,按照梦中的预示,三日后,她就会穿上嫁衣,坐入小轿,搬入落松院。
想到落松院,姜若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梦中她就是死在落松院中的!
她现在带着碧儿跑,能跑得了吗?她要出门,世子定会吩咐侍卫跟随的。
可她能向谁求助?
姨母只怕会觉得她疯了。
姜若微想到了沈时清。
她帮过沈时清,而且沈时清那么聪明,能女扮男装中举,获得春闱资格,定有过人之处。
天一亮,姜若微便将自己的梦境告诉了碧儿。
碧儿将信将疑,“姑娘要是觉得梦境是预示,何不去和世子说,让世子想办法保护您?”
姜若微摇头:“你说是侯爷厉害,还是世子厉害?”
“自然是侯爷厉害!”碧儿理所当然道。
“那不就是了。一旦我成了世子的妾,侯爷就会要我命。世子能护住我几时?世子能厉害得过侯爷?侯爷非要我死,世子拦得住?”
碧儿一个哆嗦猛地点头:“姑娘说得对。胳膊拧不过大腿,世子打不过侯爷,要是梦境真的是预示,姑娘万万不可嫁给世子了。”
“我想好了,只要偷偷离开宁昌侯府,不给世子做妾,侯爷也没有理由杀我了。碧儿,你不想死吧?”
碧儿摇头如拨浪鼓:“姑娘,碧儿还年轻,碧儿还想活到一百岁!”
“行。你听我的,帮我把沈公子约出来。”
事关性命,碧儿不敢有半点马虎,待穆瑜英离开书香阁,就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入书香阁,约沈时清去临波轩后一见。
听闻姜若微有要事相求,沈时清立即点头应下,到了约定时辰,她悄悄出了书香阁,去了大花园临波轩。
姜若微今日“恰巧”在临波轩赏荷,巧遇了沈时清。她请沈时清品茶。
沈时清坐下。
她故作喝茶,却低声道:“姜姑娘,可是有什么难事?”他见姜若微神色焦急,眉眼有惧色,显然是遇到了大麻烦。
“沈公子,长话短说,我想求你帮我出府。”姜若微连忙道。
“出府?你想出去出去便可。”沈时清不解。
姜若微摇头:“我若出府,世子的侍卫定会跟上我。我要避开他们,离开世子府出京。”
沈时清大吃一惊:“为什么?你不是马上要嫁给世子了吗?先前在太云山,我见世子对你不像是虚情假意,姜姑娘也对世子有情吧?”
姜若微神色微僵,她笑得苦涩:“沈公子,如果我嫁世子为妾,就会有杀身之祸。各种缘由,我也不好说,如今我困在府中,毫无办法,只得向公子求助。”
沈时清一怔。
她看着姜若微的模样,不像是作假。
做世子的妾,就会有杀身之祸?
想到高门世家中的那些肮脏阴暗之事,沈时清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姜姑娘,我来想办法。最迟明日,我给你答复。”
作者有话说: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第42章 私奔
这日酉时穆瑜英回府, 他方才去了一趟蓬安楼,带回了好酒好菜。
他敲开了沈时清的门,一脸忐忑:“沈兄, 我来向你赔罪了。”
前两日诗会,沈时清喝多了酒,落了水, 还生了病。
穆瑜英心中不安, 几次想来赔罪,可沈时清不是将他拒之门外,就是对他爱搭不理。
穆瑜英愁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挤出一个笑脸:“你还没用饭吧, 这几道菜都是我爱吃的, 你尝尝看?”
他举着食盒道。
沈时清把穆瑜英放了进来。
待两人坐下, 沈时清斟酌着开口:“穆三公子,你是不是很想要我的曲谱?”
穆瑜英连忙点头:“沈兄天赋异禀,随手一曲都犹如天籁, 你那首笛曲,我想如果用作琴上, 也是相得益彰。如果能琴笛合奏, 那定然是绝响。”
“曲谱, 我可以写给你。别说是一首, 十首也行。”
穆瑜英眼睛发亮, 恨不得当场跳起来:“真的?”
沈时清点头, :“自然, 不过, 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穆瑜英问道。
“你别管是什么事, 你放心, 此事不伤天害理, 不违法乱纪,只是助人逃过一劫,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