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心情该郁郁,可突然间,李思念怀里被塞了很多金子,敬长生给的。这种奇怪的举动李思念就更不懂了。不过有钱在哪里都好办,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就是有一点很难受,她现在吃不了喝不了也睡不了。难受。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她要吃东西!嘴里没味道已经很久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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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有了金子就能雇马车,二人很快抵达汉州。
彼时已是深夜,敬长生叩响段府大门。
站在一旁,李思念懵逼得像只刚睡醒的小鸭子,这段剧情她完全没看过。敬长生大半夜的到这段府来又是为什么。
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面容枯槁满头银发的老嬷嬷探出头。她干瘪得像个骷髅。
“道长来啦,请进。”
跟在敬长生和那老嬷嬷身后,李思念东张西望地四处观察。
这是座老宅,因为刚下过一场小雨,所以屋檐还在滴滴哒哒往下滴水。灯笼数量并不多,因此显得走廊十分昏暗。
阴森。
“就去那间房吧。”敬长生说。
“已经准备好了,二位请随我来。”老嬷嬷骷髅似的手颤颤巍巍举起来。
李思念全程懵逼,只能跟着走。可耳边却隐隐传来歌女唱戏的声。那声音凄婉哀转,在仲夏夜仿佛都带着凉意。
“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她没有听错,就是有唱戏的声音。
快步赶上敬长生,她看了看老嬷嬷,“嬷嬷,这府内,是不是有人在唱戏?”
此言一出,那老嬷嬷明显吓了一跳,浑身都在发抖。嘴唇嗫嚅着吼出几个字,“别胡说!没有唱戏的声音,没有!”
“可我明明就听到了啊。还在唱。”李思念甚至能听清那声音唱的是什么,断断续续复述出来,“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罗衣宽腿,能消几度黄昏?风袅篆烟不卷帘,雨打梨花闭深门,无……”
“别说了!”老嬷嬷打断李思念,嘶吼出声。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好像那唱戏声是什么禁忌一般。
干瘪的老嬷嬷狰狞起来十分恐怖,见状,李思念也不敢再说些什么。特别是在敬长生冷着一张脸的情况下。
反正现在李思念觉得,什么东西都可怕不过敬长生。所以这戏曲声虽然听着诡异,但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老嬷嬷给他们安排的那间房在这阔气的府邸中显得十分简陋,屋子很小,特别是那张床,小得只能睡下一个人。
屋里很暗,只有两三盏煤油灯。对见惯了各种超级大灯泡的李思念来说,这些煤油灯约等于没有。
所以现在是,睡觉吗?
她又睡不着,敬长生的这具身体根本不可能产生困意。
“你睡吧,我发会儿呆。”她其实在想那唱戏的声音。走进这间屋子后,唱戏的声音小了很多,但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些。虽然听不清具体的唱词,但还是能听到女人凄婉的哀叹。
是真的有人在唱戏?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敬长生虽然困——这具身体真的很容易困,但他并不想睡觉。因为入睡就经常梦到那个奇怪的场景。
梦里倒不是他,而是李思念。
那是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面坐着很多人。李思念面前的桌子很小,刚好放一张印着黑字的白纸。她还在那张纸上画着他不认识的东西。
“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考生注意把握时间。”这句尖锐的声音反复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李思念好像很开心,在那张纸上写写画画。
图案敬长生都记了下来,他想知道李思念在画什么。
取出纸笔,敬长生开始原图复刻,“告诉我,这是什么。”
然后李思念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敬长生画出了一个坐标系。
“额,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术士还选修数学?
“你的梦里。”
太震撼了,即使换了灵魂,她的脑电波也对数学偏爱有加。李思念一时无言。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好嘛,语文名词解释完就轮到数学了。
敬长生歪了歪头,把耳朵凑过去,似乎很乐意听她慢慢解释。
最终,李思念决定像糊弄李定坤那样糊弄敬长生。此乃糊弄学。她在此学问中造诣颇深。
“你听说过数学吗?”
摇头。
“我就知道,但数学其实跟你们道士所学的太极很像。”李思念继续扯,“你看这个坐标系,两根数轴就是太极中的两仪。X轴和Y轴交叉,形成四个象限。这也就是太极中所说的,两仪生四象。”
见敬长生疑惑不已,李思念接着往下编,“这其中还有个口诀,‘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她本来还想接着往下叭叭的,都快编上瘾了,可是也就在她说出“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的那一瞬间。
天旋地转。
等再睁眼时,眼前浮现出敬长生的脸。
咦?看到的不再是她自己的脸了。
等等……李思念忽然明白了什么,伸手摸向自己的胸,软的,软的,软的!卧槽是软的!
操!!!简直不敢相信,她换回来了!
久违的感觉,会呼吸,有心跳,能感觉到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能感觉到夏夜雨后如蒸桑拿般的燥意。
活过来了,她活过来了,再也不是那具死人一样冷冰冰的身体。她拿回了身体的所有权,她的身体她做主,太他妈爽了!
可似乎因为太高兴,李思念开始剧烈地咳嗽,可是她还是好开心啊,咳嗽的时候嗓子好疼,虽然疼,但她又能重新感觉到疼,所以即使疼,也是快乐的。
这种感觉真好。让她重新觉得,自己有真实地活在这个世上。
被敬长生用过的身体很疲惫,每一块肌肉都泛着酸,腿是软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连续跑了四个八百米,口干舌燥,身体酸软得几乎快要晕倒。天哪,这小病娇到底用她的身体干了什么缺德事。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累得只能瘫倒在地,李思念还是很高兴。
“换回来了。”敬长生喃喃自语。
他看着自己的手,苍白,没有血色。握紧,松开,再握紧。没有感觉。
“那就死吧。”
下一刻,突然,苍白的手便掐上少女白皙的秀颈。
太久没拥有过知觉,扑面而来的窒息感竟然让李思念有些无所适从。
“咳、咳咳……”
身体已经换回,所以现在就要杀她了么?不行啊,她还不想死。
本来以为,日夜相处这样久,多少也会有点感情。人都是会有恻隐之心的。可李思念忘记一件事,敬长生可不算是个人。
他说过要杀她,那就是要杀她,容不得商量。
现在该怎么办?
挣扎,惶恐祈怜的眼神。敬长生冷冷地扫过少女的目光。
其实现在的李思念比他待在李思念身体里时还要好看很多。特别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而不是黑洞。
好漂亮的眼睛,好想要。
“长生……”
她在喊他的名字。
“我们谈谈……”
她又想跟他说些什么?说一些能把他原本认定的世界搅得更乱的话?于是他的另一只手捂住了李思念的嘴巴。
别说话了,不要打扰他做事。
不过只是掐死她而已,为什么要这么看他。只是掐死而已,很快就好。
受不了这眼神。
以前杀人是都不会这样的。那些人被杀时候的眼神是怎样的呢?敬长生开始回想,可是想不出来,应该是忘了,或者压根就没在乎过。
杀了就杀了,只是杀了,简单的动作,然后什么都没有。没有感觉。
但是现在呢?杀她,和杀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为什么?谁来告诉他为什么?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小病娇杀过很多人,但他一直都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感觉。
注:本章中出现的唱词出自《西厢记》
嘿嘿,猜猜看,交换身体的咒语是什么~
第14章 杜鹃啼血(七)
少女忽然不再挣扎,缓缓地闭上那双漂亮的黑眼睛。或许这双眼睛今后再也不会睁开。
死了吗?少女软软地倒下来,栽进他的怀中。
死了。真的死了?
伸出一根手指去探少女的鼻息。没有。哦对了,他没有知觉,是感受不到鼻息的。在李思念的身体里待久了,居然会产生他能通过鼻息来判断人生死的错觉。
在此之前,敬长生并不需要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死。因为只要他动手,必死无疑。破开肚皮,内脏混着血水咕噜噜滚出来,或者直接捏爆脑袋。不可能存活,所以不需要判断。
掐死,多么温和友善的手段,还是第一次使用。至于为什么要这样杀死她,可能是那纤细的脖颈白得太过刺眼。他看不惯。
捏住李思念两边饱满的脸颊,抬起下巴,让她跟他“对视”。左看看,右看看,跟生前好像没什么变化。嘴唇依旧小巧嫣红,脸颊依旧饱满软弹,连秀气的眉毛都舒展开来。
现在的李思念就像是个任人摆弄的娃娃,敬长生想让她摆出什么造型就摆出什么造型。
很有趣。第一次获得这样完整的尸体。没有血迹,不脏。
他让李思念靠在自己的肩上,一只手环过她的身体,捉住她的一只手。虽然屋内只有几盏煤油灯,但清冷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屋里也变得敞亮。能看清少女小巧的手。
对比。李思念的手就比他小很多,但是没他白,李思念的手泛着血液的粉。之前还在她身体里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出来。
然后还有头发,光滑如绸缎。顺着头顶从上往下,敬长生的手落在了李思念的眼窝处。这里有他喜欢的那双黑眼睛。
要不挖出来吧。
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指腹摩挲紧闭的眼睛,似乎下一刻就会戳进去。可就在这时,敬长生犯了难。
如果把那双漂亮的黑眼睛挖出来,那眼皮失去眼球的支撑一定会凹陷下去。想象了一下那时李思念的模样,好丑,好可惜。可是他喜欢这具身体,不想丢。
所以,是该为了得到那双眼睛而破坏她的美丽,还是为了保护她的美丽而舍弃那双眼睛呢?
想不明白。
——“实在想不出来,你可以问我啊。”
这是李思念之前说过的话。
“你说,我该不该挖掉你的眼睛?”敬长生真的照她所说,开口询问,“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但是李思念没有回答。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敬长生好像忘记了这件事。见李思念久久未做出反应,他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不会说话。
那该怎么办呢?
——“实在想不出来,也可以先放一放。没必要逼自己。”
这也是李思念之前说过的话。
好啊,那就听她的,先放一放,以后再想。
摩挲眼睛的手逐渐下移,慢慢放在小巧的唇珠上。
樱桃煎,他忽然想起之前吃过的蜜饯。李思念嫣红的嘴唇就像是颗成熟的樱桃。应该也是甜的。
“要是能说话就好了。”敬长生喃喃自语。
“不过不会也没关系,反正你会一直陪我玩儿。只是不能说话。”
摇了摇李思念的身体,“喂,你现在是不是不会饿?那应该就不需要喂你吃东西。”
李思念还是那个样子,不说话,不睁眼看他。
莫名有些烦躁。这个女孩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了。这就是死吗?
那也没关系,陪着他就好。他可以玩这个“娃娃”,他需要个玩伴。
然而他还不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尸体会腐化。当余温散去,尸体逐渐变得僵硬,变色,生出尸斑,长出蛆虫,散发腐臭。最终被时间的风一吹,变成一堆骷髅,不再是一个漂亮的“娃娃”。
敬长生没特地观察过这些,他通常杀了就走,所以留下的尸体都特别新鲜,还冒着热气。
耳边没有李思念的声音让他忽然有些无聊。换一种玩儿法吧,不无聊的那种。
想把她抱起来,可忽然间他发现,“娃娃”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
还没死。
慢慢地,他重新将手掐在纤细的脖颈上,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用力。
忽然,他的手被用力推开,眼前的少女一把扑进他的怀中,紧紧环住他的腰,仰头看他,透着一股狠劲儿。
她说,“不管你信不信,杀了我你也会死。”
李思念蛮无语,知道他有病就不该装死。本来她耍了点小聪明,想着既然敬长生感觉不到温度也感觉不到鼻息,那躺着不动就好了。装成一具尸体,然后被丢出去。
可是谁知道这瘟丧把尸体当成娃娃玩儿啊!他还觉得很有趣很好玩,好玩个鬼!
为什么不能像对待一具普通的尸体一样对待她呢?丢出去就好了啊!乱葬岗,臭水沟,实在不行粪坑也能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是,这些,都没有!
他捏她手,掐她脸,还自言自语跟她说话,还想挖她眼睛!她被摸来摸去,扯来扯去。
那双手的温度很低,摸到她的脸上跟冰溜子似的,忍不住想发抖。咬牙坚持,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就好了,等他玩儿腻了,然后把她丢出去,这样她就自由啦。
事实证明,她还不太了解敬长生。敬长生对认定的东西有种不正常的执念,不可能丢弃,哪怕是烂掉,坏掉也只能是他的。
谁要变成“娃娃”陪你玩儿一辈子啊。李思念欲哭无泪,她还想回家呢。必须得想个保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