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做什么,我就是想带她去南珠公馆看看。”司和澄实在是受不了廖宸冷厉的目光,摸了摸鼻子小声道。
许源来了兴趣,“南珠公馆?不是一直不让外人进吗?现在都可以参观了?”
司和澄没回答,人更心虚了点,其实他是偷偷带人过去的。
以前他也偷偷带人去过,只要不大张旗鼓折腾什么,家里也基本不会管。
“怎么样?她应该快醒了,要不我跟她聊聊?”许源一直对许琳琅非常感兴趣。
他虽然是廖家的私人医生,自己也有私人医院,一直在研究各种人格分裂的病例,许琳琅在他看来,是很明显的人格分裂的一种。
可惜廖宸一直不同意。
“她不喜欢医生。”廖宸想也不想地拒绝,又补了一句,“尤其讨厌心理医生,恨不得剁碎了喂狗那种。”
许源:“……”
他看了眼司和澄,脱掉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高定休闲西装,抓了抓自己头顶一撮紫毛。
“这样呢?就说我是司七少的朋友,我俩这发色,挺有说服力的对吧?”
司和澄:“……”不,他是时尚,这许源纯粹的傻子。
许源又道,“心理疾病的病人在情绪巨变后,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是谈话的最好时机。等她有了心理防备,更难以诊断,你想清楚,前头酒吧里舔成那样,她要出点问题,你能受得了?”
廖宸眼神一变,冷冷瞪了许源一眼,他受不了。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要是没结果,你医院就别想开下去了。”
许源哼笑,“你以为治疗心理疾病是卖白菜呢?哪儿有那么容易,不过要是我以追求者的身份……卧槽!”
他话没说完,挨了廖宸一脚,赶紧拍着腿上的印子躲开。
“我就是假装一下好吗?不然我还能跟她成为闺蜜吗?我知道我太优秀,你怕她会爱上我,可廖二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样没自信了?”
廖宸懒得说话,心神全在病房里。
他不是觉得许琳琅会喜欢许源,只是下意识不喜欢男人靠近许琳琅而已。
许源见他不说话,还挺有自信的,嘚嘚瑟瑟进了门,跟司和澄一起,等许琳琅醒过来,跟她打招呼。
许琳琅睁眼看见一撮紫毛,那紫毛确实很吸引人视线,她抬起眼皮子看到他的眼神,定定看了几秒钟。
许源愣了下,他从许琳琅眼神中看到了……杀意。
“许小……”
“滚。”许琳琅捏着鼻梁淡淡道,“我不需要心理医生,也不想发脾气,请你滚出去。”
许源:“……”
司和澄想到刚才这紫毛跟廖二嘚瑟的那些话,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是……”许源还想挣扎一下。
许琳琅冷冷去看廖宸,廖宸立刻将许源推出门,‘嘭’的一声将他关在了门外头。
“琳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舒服,要不我不会那么早给你打电话的。”司和澄反应过来,赶紧上前道歉。
“你现在感觉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许琳琅摇头,人有些恹恹的,“我没事,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司和澄蹙眉,他刚才听到廖二和紫毛对话了,如果有抑郁倾向,不能一个人呆着吧?
但是也不能让廖二在这儿,谁知道许琳琅的抑郁倾向哪儿来的。
“要不……”
许琳琅真的不想说话,实在耐不住性子,轻软的声音有些冷,“拜托,出去。”
廖宸一直不吭声,但在许琳琅说完后,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保镖进来,捂着司和澄的嘴把他拖出去了。
许琳琅看廖宸。
廖宸坐在床头,抱住她亲了亲她额头,“我不说话,就陪着你,我答应过你三月十二这天是属于你的,昨天让你走了,今天补上。”
许琳琅沉默下来,廖宸的拥抱紧得她有些疼,但确实让她有种熟悉的安定感。
不是某个人的熟悉感,而是那种经历过战争和鲜血后宁静下来的安稳,阿爸和兄长们都这样。
她安静靠在廖宸身上睡过去,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全是过去的刀光剑影,旧时光和形形色色的旧人都扰着她,让她无法安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阳光始终炙热,隔着窗帘带进来柔和的光,许琳琅的声音也柔柔的,只是欠缺暖意,“廖宸,我想去南珠公馆。”
廖宸定定看着她,见许琳琅还闭着眼睛,也不问她为什么,“好,我带你去。”
一直到站在南珠公馆前,许琳琅还有些头疼,说不出是哪儿疼,就是让她有些想退缩。
廖宸始终仔细关切着她的神情,见状牵着她的手进门。
南珠公馆的大门与许琳琅记忆中的申氏公馆完全不同,是漆黑镂空花纹的欧式大门,看起来有些冷硬,也并不在原来申氏公馆的位置,那里如今是个十字路口。
推开门后,是几乎跟迷宫一样的鲜花景观,这时节的花颜色大都鲜嫩,在阳光下闪着娇柔色彩,让人一眼望过去,心里也会跟着放松。
廖宸一直沉默看着许琳琅,视线直白到许琳琅晃着神都感觉到了。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许琳琅歪着脑袋看他,“不给我介绍下这里吗?”
廖宸顿了下脚步,午后阳光太浓烈,他怕许琳琅不经晒,揽着许琳琅的腰带她去室内。
“龙城原本的世家不姓司,姓周,只是民国时候出了个司南,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冒出来的。”
“但他是个狠人,民国后期他就成了龙城最大的资本大鳄,而后在动荡年头,他毫不犹豫倾尽家财献给了当时还在南地的执政党,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留下这片地方给他。”
许琳琅站在室内遥遥看着窗外,似乎是个阳光玻璃花房,里头有舒适的摇椅,那摇椅很大,像个沙发一样可以躺着。
她跟那人说过,她喜欢被大人晃悠来晃悠去的感觉,坐着不舒服,躺着更自在些。
“后来执政党带领共和走向了胜利,政权北归,司家顺势而起,项目也大都跟政界有合作。唯独有一点,司南和他的后辈,每一代都会在浦城有投资,有时候是买地,有时候是建医院,浦城游乐园也是他们家的。”
许琳琅想起来,她以前很羡慕那些心脏好的人,他们可以肆意奔跑,尖叫大笑,她连旋转木马都不被允许坐。
廖宸一直看着许琳琅,见她因为自己说的话神色愈发恍惚,心里颇有些荒谬感,而后是越来越重的忐忑。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心慌得连黑暗念头都蹦出来了。
是不是……是不是当初那个爱他的精灵真的死了,如今的妖精是鸠占鹊巢。
那他爱的到底是精灵,还是妖精?若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小七说南珠公馆有个很美好的故事,你知道吗?”许琳琅看着窗外,轻声问他。
廖宸心下一紧,他知道。
司南是廖家的救命恩人,若非如此,廖氏不会允许龙城司家在浦城占据一席之地。
而司家出于对廖氏的尊重,并不会彻底进驻浦城,大多项目也是公益性为主,商业性质并不算重。
廖氏一直都有帮着司家在浦城发展,更甚者这南珠公馆其实是廖家在派人打理。
所以廖宸从小就知道司南在南珠公馆建了个小型的画室,画室内是一个凄美的爱情……不,不是爱情,是报恩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申家宝珠和应家阿承。
“你跟我过来。”廖宸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面无表情拉着许琳琅去画室。
等画室门打开后,许琳琅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除了浅梨花木色的地板,墙上甚至是天花板上,全部都是她。
不,全部都是申家宝珠。
襁褓中,牙牙学语时,少女时,独掌申家时……甚至是毁灭申家时,连申嫦笙和申陆的背影都有,独独没有申宝珠死亡的场景。
天花板上那幅画是最大的,画里申宝珠站在南珠公馆,身边立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并不是司应承,更像是个理想中的影子。
那影子从背后拥住申宝珠,而申宝珠的侧脸上是幸福的笑。
她大概知道这里是哪儿了,这是她离世时医院所在的地方。
她把司应承拦在了医院外,他把这里买下来了,死都要进来陪着她。
她死死咬着唇,眼眶红得厉害,却硬撑着不肯落泪。
可背叛就是背叛,她不会原谅他,他明明可以选择实话实说,选择换一种身份陪伴自己,却用了爱的名义,给了她虚假的希望。
廖宸突然开口,“司南留了一封遗书,谁也看不懂什么意思。”
许琳琅红着眼眶看他,不肯问,倔强的令人心疼。
廖宸拉着她的手带着过去玻璃展柜那边,遗书内容并不多,只有寥寥四行字——
“阿承一生重诺,唯独没有对宝珠完成自己的承诺,他弄丢了自己的神明。”
“他是用无数日夜在佛前的祈求才明白的,他错了,错在不该妄图占有神明,他该给神明强大起来选择的权利,垂怜世人或独自前行。”
“阿承不配提爱,他带着罪孽,用申氏和应氏的所有气运,用自己和子孙为先驱,祈求上苍重新给神明选择的权利。”
“宝珠,不要原谅阿承,但阿承祈求你,你没错,放过自己。”
许琳琅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兀自甜笑的申宝珠,几乎要忍不住哭出来。
她一直觉得阿爸和兄长的死都是因为她,因为她不够强大。
她不能原谅自己的软弱,差点弄丢了申家,还选择主动结束了申氏一族的光辉。
从没有人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可已经太晚了。
司应承,你说晚了,申家没了,申家宝珠也没了。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嗓音沙哑得像是老妪,“廖宸,你觉得,阿承爱宝珠吗?”
廖宸压着想要将许琳琅拥入怀中的冲动,深深看着她。
“爱,也不是爱,也许已经超越了爱情。司南离世前患了阿兹海默症,一遍遍讲述这个故事,司家后人有整理,阿承的命是申嫦笙救的,他能得到司家是申陆用命换来的,所以申宝珠是他的责任。”
许琳琅知道,似笑又似嘲讽,“责任吗?如果是责任,他为什么会对宝珠有欲望?”
廖宸握着许琳琅的手腕一紧,醋意蓦地如海浪平地拔起,汹涌而来。
他将许琳琅抱在怀里,“所以应该是爱的,可爱也有很多种,掺杂了恩情,可能就超越了亲情和爱情,算是第四种感情。”
许琳琅闭上眼,将头埋在廖宸怀里,廖宸胸口蓦地湿热起来。
她强压着哽咽,声音闷在嗓子里,哭音怎么都压不住,“可是宝珠连爱情都还不懂,他凭什么就超越了?”
“你……”廖宸嗓子干得生疼,简单的问题怎么都问不出口,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他捧起许琳琅的脸,眼泪是擦不干的,这让他更难受,“你认识宝珠和阿承?”
许琳琅泪眼朦胧看着他,“你知道有些人执念太深,放不下,抛不开,生来就忘了喝孟婆汤吗?”
她几乎用温柔到残忍地力道抚着廖宸的脸,“若不是你亲手扼杀了只想爱你的许琳琅,我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来,可因为你,再忘不掉了,申家宝珠不懂爱情,也不需要人来爱。”
这一刻,廖宸紧紧箍住许琳琅,心口却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后悔,后悔那个要跟人订婚的自己,后悔那个非要跟精灵较劲,想要将她拉入尘埃的自己。
应承想要占有神明,但那个故事里申家宝珠选择了与贪婪的人玉石俱焚。
他想要将神明拉入尘埃,扼杀了神明的单纯和向往,他该怎么赎罪?
“宝囡……”廖宸疼得声音都哆嗦,整个人疼弯了身子,脑袋搁在许琳琅肩膀上,“宝囡我真的错了,求你……”
求你垂怜我一下好吗?
至少,求你让我跟在你后头,不要独自前行,我会怕,怕你独行会走丢,怕你独行太孤独了。
可他心太疼了,疼得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嗯……零点前见~
第28章
郑初瑶回来时,浦城的黛桃都熟透了。
她刚出机场就在电话里跟许琳琅抱怨,“才六月就这么热,七八月该怎么活呀?要不你回头跟我一起出国拍戏好了,正好避暑。”
许琳琅在‘花期’给她插欢迎归来的花束,闻言笑得调侃,“我要是去了,常狗子得哭给我看吧?”
郑初瑶坐上常兴洲过来接她的车,白了常兴洲一眼,在他旁边说话也不避讳。
“有姐妹的时候,要男人做什么呀,只会惹人生气,以前我拍戏看都不去看,现在撵都撵不走,烦死了!娱乐新闻还说我这个豪门弃妇拿乔,我真想呸他们一脸。”
常兴洲缩了缩脖子,感觉到前妻的怒气,略有些委屈,却不敢吭声。
他们家三哥风里雨里都哄不回女朋友,廖宸这几个月除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就是宅在家里不出门,出来就要喝醉,比起他们来,常兴洲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越是对比出幸福感来,常兴洲越是不敢作,伏低做小反正大学时候就是做惯了的。
只不过以前他仗着郑初瑶喜欢,还跟她硬气,现在她不在意了……常兴洲一点底气都没有。
许琳琅不想跟着去看常兴洲那张哈士奇皱眉的苦瓜脸,“我想了想,其实我还挺喜欢做衣服的,所以我打算开个定制服装的铺子,也许会跟咖啡馆合在一起,苏老师前阵子还说我了,如今我有大把的时间,也要考虑搞搞事业呀。”
郑初瑶很好奇,“你懂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