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该如此轻信裴少禹的话,但心却告诉她,她应该信二哥哥的话。
裴少禹点了点头:“二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少禹牵起裴九真的手就往偏殿走:“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大哥。”
父亲母亲的伤算不上严重,只需好好休养便可恢复,但裴少正却是迎面被成千上万的邪灵所伤撕咬,情况远比父亲母亲严重得多。
裴少禹:“九九,大哥的情况不大乐观,一会儿你见了他别……”
裴少禹话还没说完,裴九真已经冲到偏殿,推门进去。
丛音一见着她,立马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抱住她,抽抽噎噎地说:“九真。”
裴九真一边安慰丛音,一边侧过头去看裴少正。
只见裴少正躺在床上,一张脸毫无血色可言,而最可怕的是裴少正身上的灵力也正在快速外散。
若非裴少禹在他身上设下结界防止灵力在短期内打量外流,只怕此刻她看见的已经是形如槁木的裴少正。
不知丛音在此处守了裴少正多长时间,此刻她眼下乌青浓得吓人。
裴九真安慰她道:“丛音,你去歇一会儿,等你醒来,我保证让你看见我大哥活蹦乱跳的样子。”
丛音迟疑道:“你如何能救……”
话音未落,裴九真已从心间取出一片护心鳞。
那是之前裴少正送她护身的护心鳞,她一直好好藏在心上,从未动过。
丛音眼前一亮:“这是……少正的护心鳞?”
那上面分明是裴少正的气息。
闻言,云若谷和裴少禹的目光皆落在九真身上。
青龙一族的护心鳞便等同于青龙的第二条命,危急时刻可以起到起死回生的效用。
裴九真:“之前大哥哥担心我,所以把他的护心鳞给了我,以防万一。”
饶是如此,丛音还是不肯走,执意要留下来。
丛音的性子和九真一样倔,一旦决定了的事,轻易不会改变,所以裴九真也不好再坚持,只能答应让她留下来。
如今的裴九真灵力低微,无法施术,所以她便将护心鳞交给了裴少禹,由他施术救裴少正。
裴少禹开始施术后,余下三人便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不一会儿,在裴少禹灵力的催动之下,护心鳞的灵光迅速闪过整间屋子,包围裴少正,并源源不断地往裴少正的身体里输送崭新的力量。
裴九真因连日赶路,此刻身子疲乏得厉害,于是整个人不受控地晃了晃,像摇摇欲坠的船帆,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云若谷看出她的不适,箭步上前揽住裴九真的肩,轻声在她耳边说:“去歇一会儿吧。”
裴九真摇了摇头:“扶我到椅子上坐一会儿就好。”
裴九真坐下后,整个人都靠在云若谷身上。
到了此时此刻,她深刻认识到失去灵脉之后,她这副身子有多么柔弱,仅仅只是赶了两三天的路便已经累成这样。
“九九。”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见云若谷叫她。
她好像睡着了。
再一激灵,她忽然意识到二哥哥还在施术救大哥哥,她猛地睁开眼睛。可她看见的却不是大哥哥,也不是二哥哥,而是轻纱帐幔。
她怎么会躺在床上?
目光一转,她又看见坐在床边的云若谷。
一想到大哥哥情况未定,她急道:“我怎么睡着了?大哥哥呢,他怎么样了?”
说着,她急急忙忙下床穿上绣鞋。
云若谷按住她说:“不忙,他已经好了。夜已经深了,他歇着了。”
云若谷:“继续睡吧,这阵子你太累了。”
裴九真抬眼看了看窗外,外头的天还是黑黢黢的:“好,你也回去歇着吧。”
云若谷:“我不累,我在这里陪你。”
裴九真伸手抓住云若谷宽大的手掌,声音软糯:“你还没告诉我东海那日,你为什么会生出魔气?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若谷拨开她鬓边的散发:“如果我说我只是嫉妒,嫉妒离野陪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信不信?”
裴九真有片刻的失神,她不信云若谷的话,可看云若谷认真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说假话哄她的样子。
这么说,上一世云若谷堕魔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她?
可……为什么?
这一世便罢了,上一世的云若谷为什么会因为她而堕魔?
如此想着,裴九真的眉头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云若谷只当她是因为内疚,于是便懊悔起他不该和她说实话。
他温热的指尖轻轻落在她眉间,抚平她的忧愁。
云若谷故意与她玩笑:“怎么?觉得我善妒,害怕了?”
裴九真猛地抓住他的手,紧紧握在双手之间:“那在余生谷那次呢?”
那次她似乎也看见了他身上有魔气溢出。
云若谷:“那次是因为担心你。我成了魔,你害怕吗?”
夜色之下,云若谷的目光闪烁得厉害。
即便他不说,裴九真也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不安。
裴九真坐起身,扑进云若谷怀里:“不害怕。”
云若谷浑身一颤,眼前浮现上一世在云梦泽闭关时偶然得知裴九真被邱景之抛弃后修炼邪术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堕魔是因为他得知青白派人暗害裴九真,他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把青白撕碎。
可是等他找到裴九真时,她却已经惨死邱景之剑下。
便是那一次,他与邱景之大战七天七夜,险些让三界付之一炬。
往事如过眼云烟,他不想再去回忆。
只要他不去回想,他的心就能少痛一分。
云若谷侧了侧头,唇瓣擦过裴九真的发:“九九,这就是你给我答案是吗?”
裴九真自然知道他指的是那日他问她是不是该给他一个交代的事情。
裴九真低头浅笑,依偎在他怀里:“不知道,你自己猜吧。”
在云若谷怀里的这一刻,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此生都没有过的安心。
冥冥之中,她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这才是她和云若谷本该有的样子。
她和云若谷之间似乎有种深入她骨髓的熟悉感。
云若谷也跟着笑起来:“九九,等解决天河的事情,我想带你去看看四海。”
裴九真挣开他怀抱,眼底笑意渐浓:“谁要和你看四海,我要守着父亲母亲。”
“咚咚”。
屋外有人敲门。
裴九真看了云若谷一眼,扬声问外头的人:“是二哥哥吗?”
应声的人却是丛音:“九真,是我。”
裴九真推了推云若谷:“你回去吧,我和丛音说会话。”
听裴九真如此说,云若谷便乖乖出去了。
丛音进来之后,裴九真意有所指地问她:“你不守着我大哥哥,怎么过来了?”
丛音红了脸,娇俏道:“我来看看你如何,一会儿你大哥哥醒来,我也好和他交代。”
裴九真故意拖长尾音,有意逗弄丛音:“你还没嫁给我大哥哥呢,就想着替他看着我了?”
丛音难为情地瞪了裴九真一眼:“你……你别胡说,我也是担心你。”
“是么?”
裴九真笑笑,挪了挪位置,掀开褥子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一起躺会儿吧,外头冷。”
这儿邻近天河,因着邪灵之气的缘故,故而阴冷。
闻言,丛音手脚麻利地钻进褥子,与裴九真并肩躺着:“九真,你老实交代,你和云若谷是怎么回事?方才你昏睡过去,我看他都紧张成什么样子了,看上去怕是比你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关心你。”
“是么?有多紧张?”
“我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他慌了神的模样。今日托你的福,我算是见到了。”
方才裴九真昏睡过去,云若谷整个眼神都变了。
丛音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修道界奇才的眼中看出了不安。
丛音用手肘顶了顶裴九真的腰:“快说,去东海这一路上,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故事了?”
裴九真眼含笑意,大大方方承认:“我喜欢他。”
丛音惊叹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在她看来,裴九真和云若谷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世界的人,更何况裴九真和邱景之那一笔账似乎都还没算明白,裴九真怎么会突然就喜欢上云若谷了?
还如此大方地和她承认?
裴九真莫不是与她说玩笑话吧?
丛音磕磕巴巴道:“你……此话当真?”
“当真。”
“那邱景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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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听见邱景之三个字, 裴九真的心还是不受控地颤了一颤。
裴九真淡淡道:“我已经和景之说明白了。以后我和他之间,不再有瓜葛。”
丛音闷声道:“如此也好。这次去祭酒岭我是越发觉得你与邱景之不般配。至于那云若谷嘛,勉强还算配得上。”
裴九真轻声一笑。
丛音自顾自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云若谷的?”
她怎么就一丁点儿也没发现呢?
裴九真双手抓着褥子, 她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 可她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刻对云若谷动了心,只是当她意识到她已经对云若谷动了凡心之时,她眼里已然只剩下云若谷。
丛音脱口而出:“那他呢?他对你是怎么想的?”
话才出口, 丛音便后悔了。
云若谷待裴九真如何, 方才她明明已经瞧得清清楚楚。
她为何还药多此一举问这么一句废话,倒显得她多没有眼力见似的。
丛音急忙改口:“等天河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准备与你父亲母亲说一说你与云若谷的事么?”
想起还在养伤的父亲和母亲,裴九真的一颗心难免悬在半空中。
裴九真道:“自然要说的。”
只是听方才云若谷那意思, 怕是她还没和父亲母亲说,他便已经急急忙忙先去坦白了。
丛音道:“如此便好。等你大哥哥醒来知道你和云若谷的事情, 他一定会很高兴。”
裴九真是他最在乎的妹妹, 如今九真觅得良人, 他必然是要高兴的。
裴九真故意逗她:“头疼的小姑子往后不会赖在祭酒岭不走了,你更开心吧?”
丛音急道:“什么小姑子,你别胡说了。再说了, 无论如何, 祭酒岭都是你的家, 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我还巴不得你一直在祭酒岭待着呢,这样你哥哥也好放心。”
越说到后面, 丛音的声音越小。
只因为她慢慢意识到她似乎被裴九真一番话给套了进去,故而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丛音:“不早了, 你快歇着, 好好养养精神。明儿一早还要去天河。”
裴九真:“明日二哥哥和云若谷陪我去就够了, 你在这儿守着大哥哥。”
“可是……”
“就这么定了。”
翌日一早,裴少禹,云若谷还有裴九真三人便去了天河。
短短一夜过去,落入天河的瘴气竟比昨日多出了足足一倍。
清澈的天河底部,那一束死死缠绕河底的邪灵之气正张牙舞爪地向他们示威。
天河乃世间万物生息之本,若被邪灵纠缠只会让万物枯竭,让三界毁于一旦。
裴九真持剑探入河底。
入水之前,云若谷在裴九真身上设下结界,防止邪灵侵体,而他也一路护着裴九真直至河底。
到河底深处,裴九真一剑斩断缠绕在河底的邪灵。
当幽谷剑劈开邪灵之气,刹那间,河中开始剧烈动荡,而那些邪灵亦都在天河水的吞噬之下,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云若谷趁势揽住裴九真的腰,迅速带上裴九真返回河岸。
一息过去,天河边上的万物生灵开始复苏,金光撒过三界每一寸土地,雾瘴便如见不得光的幽灵一般,瞬间被刺目的金光撕碎,散落成齑粉。
解决天河之事后,三人并未逗留,而是直接返回歇脚之处。
此刻山中雾瘴已尽数散开,金灿灿的日光落下来,洒在山中每一个角落。
丛音兴冲冲围上来抱住裴九真又蹦又跳的:“九真,你真厉害!”
这一路上,云若谷一直牵着裴九真,当丛音一溜小跑赶来抱住裴九真时,云若谷甚至都来不及放开裴九真的手。
等他回过神,一眼却又看见裴霄和瑶君就站在主殿前,一脸慈爱的望着裴九真。
自然,他们也看见了二人紧紧相牵的手。
裴九真注意到父亲和母亲的目光后,悄悄松开了云若谷的手。
丛音想着已有两百年不曾见过父母,必然想得紧,于是便放开裴九真,将她往裴霄和瑶君的方向推了推。
裴九真提起裙摆,一如小时候那样飞奔过去,扑进瑶君怀里:“爹爹,娘亲!九九好想你们,好想好想你们。爹爹娘亲身体如何了?”
这两百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时常觉得这短短两百年她已经走完了一辈子。
瑶君紧紧抱住九真,捧着她扑簌着晶莹泪珠的小脸看了又看,那双柔软玉手轻轻抚过九真的眉眼:“娘亲很好,你爹爹也很好。我的孩子,娘亲也想你。让娘亲好好看看你,你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