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当了这么久的高层，不难看出仙尊一直在给人铺路。
然而，司漝沉默半晌后，淡淡道：
“不必。”
高药院院长神色变换几回，好声好气：
“虽然闻临曾是您的弟子，但时过境迁，您总得为您现在的弟子考虑。”
“没有绩效，直接空降，也无法服众。”
司漝微垂着眼，声音冷冰，不带一丝感情：
“江榣不能折在闻临手上。”
“可是，现在能够制衡他的只有江——”
司漝视线扫过他，面无表情：
“我还没飞升。”
“……”
*
正如司空意预测的那样，这场会议陷入僵局，未讨论出解决措施。
她正要踏入传送阵，被高药院院长叫住。
“司空家主，想问下您怎么看？”
司空意脚步一顿：“我说过了。”
她微微抬眼，面色冷静。
“没有必要。”
高药院院长嘴唇紧抿，不再说话。
司空意在经过他时，平静地提醒：
“有些人，本就不是你能干预的。”
譬如江榣，再譬如闻临。
“这里是以实力说话的修真界。”
“上一批对天才指手画脚的，还是十大世家。”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似乎意味深长。
“如今还剩几家呢？”
本要离开的闻渊转过身，眉梢微扬：
“司空家主，可否一叙？”
*
会客室就在隔壁，墙上刻有阵法密文，可阻止外界窃听。
司空意看了眼桌上的热茶，没有坐下。
“有事直说吧，闻家家主。”
过了很久，闻渊才沉声道：
“您刚才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他执掌闻家的这十年，和司空意并无过多交集。
但是，他很清楚地记得一件事。
当年还是家主的闻临，出席某次高层大会后，难得笑了下。
“小渊当上家主后，不要对司空家出手。”
并且特意强调——
“他们的家主，可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闻临口中说出的这话，是相当高的评价。
听到闻渊的话后，司空意嗯了声，陈述：
“你见过闻临了。”
闻渊没有否认，对方用的是肯定句，他隐瞒也无用。
司空意注意到他周身灵力维持在能随时出手的动态，便淡淡道：
“每个人都有私心，你、我、仙尊都不例外。”
她在情绪感知上很敏锐，司漝在听到高药院院长的话时，其实有过一瞬的动摇。
甚至他可能都提前为此事做好准备。
毕竟，江榣明面上的指导老师是乔桉。
乔桉可是他的同门师弟。
但他依旧选择揽下全部责任。
因为他不想看到天资极佳的后辈陨落，也不想……再失去一个弟子了。
“世家在历史上占据了那么长的篇幅。”
司空意伸手摸了下玉牌：
“也到该让位的时候了。”
*
普通阵法学院。
裴瑄看着闻临明目张胆地进了普阵院大门，尾音上扬。
“院长，你不阻止吗？”
这要是被看到，明天高层就要叫人去谈话了。
院长露出人淡如菊的微笑：
“小裴啊，你觉得我打得过吗？”
还不如躺平，多少能省点医药费和维修费。
说起维修费，他惆怅地叹了口气。
“山门塌了，教学楼歪了，再多的赔偿金又有什么用呢？”
谢珎：“……”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边说这话，边把玉牌递给还跪在地上吐血的宁嘉，要他扫码转账啊！
另一边。
闻临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我送出去的东西是从不收回的。”
江榣淡定道：“那你在我这质押的玉箫也不要了？”
“抛着玩还是扔掉，都随你。”
“……”
高阶法器随手就扔。
谢珎被他带大，没长歪真是奇迹。
江榣正想着，对方突然弯腰，和她平视。
十年前，这人也是突然出现在身后，故意放出剑气吓唬小孩。
而现在——
他的眉眼在光影下显得温柔缱绻。
“会怕我吗？”
“榣榣。”
作者有话说：
江江：啧，你在侮辱谁？
第83章
江榣没什么反应, 淡淡道：
“哦，还不至于。”
十年前是因为实力相差过大, 而现在——
虽然她杀不了闻临, 但闻临想杀她也没那么容易。
闻临直起身，慢慢悠悠地出了声：
“榣榣果然成长得很好。”
这语气跟园丁看到涨势良好的品种树一模一样……
谢珎顿了顿，给乔桉传音：
“外界总将老师比作园丁, 看这情况，我怎么觉得他比您还像园丁？”
乔桉瞥了他一眼，玩味道：
“谢珎同学, 老师平时也就松松土, 浇浇水，如果长残了，顶多是把你们移出普阵院大花园。”
“但, 那位可不一样。”
闻临在细碎斑驳的光影下，显得矜贵而疏离。
只有面对感兴趣的东西, 才会掩盖那份冷漠。
“如果小树苗长成歪脖子树, 是会被连根拔起的。”
*
江榣的话并不多，尤其在对人有几分防备的情况下，话会更少。
本不欲说，闻临却从修仙论道问到园林设计，中间穿插着各式各样的专业术语。
弄得跟面试里的导师提问一样。
如果这是游戏, 江榣怀疑自己能听到系统提示音。
【恭喜您答对了, 闻临愉悦值+1】
【因为您的博学, 闻临愉悦值+1】
……
【祝贺您解锁新的头衔】
【闻临最满意的小树苗】
江榣：“……”
好离谱。
“榣榣。”
闻临停下脚步，低笑了声：
“想去魔域吗？”
此言一出, 四周顿时无声。
连一直懒懒散散的乔桉都敛起神色。
魔域, 十年前不是被司漝仙尊给……
日头正好, 光打在身上本该是温暖的，院长却心头发寒。
江榣抬眸望他，平静道：
“我要考试，没有时间。”
众人：“……”
闻临笑了下：“考完后呢？”
江榣风轻云淡地说：
“可以。”
谢珎正要阻止，就看到他的同门侧过身，忽然问：
“你们要去看野生魔修吗？”
谢珎：“……”
这是去魔域，不是去动物园啊！
乐玹反应很快地应道：
“当然。”
他轻轻一笑，把玩着折扇：
“正好可以升级一下我的驱魔阵。”
乔桉也悠悠道：
“老师也多年未见过纯种魔修了。”
谢珎也反应过来，连忙道：
“那我也去。”
既然躲不过，多些人还能互相照应。
闻临神色带笑，并没有在意自由行变成抱团游。
“那时间就定在考试周后，怎么样？”
没人对此有意见，直到冷淡的男声响起。
“我要去。”
是宁嘉。
他衣衫上还沾着点点血迹，手掌扶着树干站定，黑漆漆的眼瞳盯着这边。
闻临对他的态度不好不坏，宁嘉不是他认准的可栽培灵种。
只是偶然挂上老师的名头，又因着宁珩的面子才没下死手。
他慢条斯理道：
“要是发生意外，不要指望有人救你。”
宁嘉定定地望着这边，冰冷吐字：
“自然。”
*
至约定当天，江榣看到谢珎眼里的红血丝，诧异道：
“你这是一晚没睡？”
虽然如此，谢珎依旧很有精神地回应：
“我担心此行有变，于是连夜看完一本古籍。”
“什么古籍？”
“名字是《野外遇到魔修应该做的二三事》”
“……”
听着不太像正经古籍。
等到众人到齐，闻临开始设传送阵。
乐玹则是散漫站着，一一扫过密文的排列顺序。
江榣见此就知道他在推魔域的坐标。
她稍稍同情了下魔修。
知道坐标，就能定位魔域。
魔修不搬家，魔域便是乐玹的人才市场库。
被闻临盯上最多丧命，被乐玹盯上怕是要无限劳改。
上个被盯上的鬼王，昨日刚被深谙资本套路的某人提拔成小队长。
就等着从魔域抓一支队伍继续支持他的阵法创作。
一炷香后，阵成。
谢珎在此前想过魔域会是什么样子。
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心狠手辣的魔修、危机四伏的环境……
但，眼前是——
干净明亮的房间，还有着药草的清新气味。
“这里莫不是……”
闻临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是我的临时住处。”
谢珎：？！
为什么会有人修在魔域买房啊？
这合理吗？！
闻临抬手后，结界缓缓打开。
冷风迫不及待地从外蹿入室内。
魔域虽是被遗弃之地，但没有腐臭气息。
纵使如此，谢珎依旧保持警惕。
自从知道闻临不仅能暴打宁嘉，还在修真界有一个鱼塘的天才。
他就彻底摘下柔弱医修的滤镜。
这位在他眼里的危险程度，已经不低于经常让学生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乔桉了。
在不大不小的房间里，烛火明亮，闻临靠坐在椅子上，面上带着点笑意。
“去玩吧。”
谢珎突然想起以前在灵山时，那时的谢杬也是这么对他说。
他自己都没发现，那点戒备在回忆涌上来时不知不觉消散。
但江榣看得清楚。
她微微颔首后转身便走。
吓得谢珎直接从回忆杀中脱离，顾不得恍惚，连忙追过去。
“江榣，外面魔修未知，你别这么头铁。”
等人走后，闻临低笑一声：
“至于这么防着吗？”
桌上的留影石投射出所有人的影像。
“真正的天才不会陨落在这种地方。”
影像里谢珎拉着江榣重申安全意识，宁嘉跟他们隔了八丈远，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
“如果这都应付不了——”
闻临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清茶。
“倒不如就此埋葬。”
*
谢珎正想再重申团队合作时，远处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像是用人头狠狠敲墙而产生的碰撞声。
谢珎皱了皱眉，但他也清楚在魔域，不要轻举妄动。
刚才的声音未停，反而接二连三地传来。
如果真是人修，这会儿只怕早就死透了。
他看向在场的唯一成年教师。
乔桉的传音随之而来：
“自己判断，我不会干涉。”
魔域也算是难得的修行场。
某种意义上，他和闻临都不是娇惯后辈的人，只是乔桉更有分寸，不会让学生真的出事。
谢珎点点头，选择去一看究竟。
他收敛了气息，随着距离愈近，他还听到低低的交谈声。
应该有六七个魔修，他们说的是魔族通用语，听不出语意。
“是魔族脏话。”
江榣面色平淡地给他传音。
“六个魔修在殴打一个魔修，主要是爱而不得引起的情感纠纷。”
谢珎：？？？
这都能懂？！
谢珎：“……你上学期选修的小语种不会是魔族语吧？”
江榣：“嗯。”
普阵院可以跨年级选课。
本来江榣想选妖族语，毕竟魔修可能都灭绝了，学他们的语言不实用。
但乐玹说小语种的考核方式是小组作业，并对她发出魔族语组队邀请。
分数至上的江榣便同意了，最后他们组的作业拿了历年最高分。
谢珎：“……”
突然合理。
那些个魔修实力一般，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根本没发现有人修在偷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