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下去接个电话。”
屋子里依然一片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到底怎么了？谁惹他了？还是厂里发生了什么事？
江菲菲带着满脑子的问号下楼了。
在沙发茶几上找到还在响着的手机，她疑惑地接起电话，“姑姑？”
“菲菲啊，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林轩回家了没有？”林剑萍急切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该不会……是被姑姑教训了才心情不好吧？
江菲菲下意识抬头朝楼梯方向看了一眼，迟疑道，“回来了……就是……”
“怎么了？”林剑萍急道。
江菲菲：“就是看起来……好像心情有些不大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林剑萍叹了口气，“唉，他就是个小孩子脾气。”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江菲菲皱眉道。
自从她嫁给林轩来，除了周雅婷第一次来家里那会儿，还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
想到这，她的语气便多了些担忧，“姑姑，林轩他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林剑萍再次叹了口气，过了会儿才略显无奈地说，“今天下午他突然跑过来跟他表哥说要去学开车，他这种情况哪里能学车？他表哥当然不同意了，然后他就闹起了脾气，又刚好赶上你表哥要赶着要去开会，急起来说了他两句，结果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江菲菲一愣，原来是因为吴向磊不让他学车才心情不好的。
怪不得，明明记得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呢。
那头的林剑萍说着说着好气又好笑，“他还说……表哥是坏人，说再也不和表哥玩了。”
“啊？”江菲菲啼笑皆非，“他真这么说？”
“是啊。”林剑萍笑了笑。
虽然觉得这话说得十分孩子气，然而至少现在的他肯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不再像过去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把心事情绪憋在心里，也算是很大的一种进步了。
想到这，她有些欣慰地道，“菲菲，这几个月你带给他的变化其实挺大的，他整个人也活泼开朗了很多。看来结婚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辛苦你了。”
“啊？”
江菲菲被她夸得十分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姑姑您千万别这么说。”
顿了顿，她有些心虚地说，“其实平常家里的事儿大部分都是林轩在做，我真的……没做什么的。”
“你肯嫁过来，陪在他身边……”
林剑萍想到母亲临终前还担心林轩将来一个人孤苦伶仃……她眸光一黯，喉头微哽，“我们已经很感激你了……”
气氛突然有些莫名伤感，想起楼上某个还在生闷气的男人，江菲菲定了定神，赶紧把话题转移回来，“对了，表哥为什么不让林轩去学开车啊？”
提到这点，林剑萍的心情不由沉重了几分，“咱们都知道他的情况……又怎么可能真得让他去学车呢……你们想去哪里，和表哥说一声，让司机送你们去不就行了，干嘛非得自己学车？”
“他的情况？”江菲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的自闭症吗？”
“是啊……”
林剑萍叹息道，“就算咱们都把他当成普通人，但也不能自欺欺人，毕竟他的病症摆在那里，其他时候也就罢了，开车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怎么能让他去呢？”
“可是他不也学了摩托车吗？”江菲菲疑惑道，“难道开摩托车就不危险了吗？”
“摩托车又不难学，而且他每天来来回回也就走那么一条路，但汽车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他要送你去城里或者其他乡下偏僻的地方，万一出了事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送我？”江菲菲怔了一下，“送我干嘛？我自己有电动车啊？远的地方就打车去啊。”
“他没和你说吗？”
林剑萍惊讶道，“你不知道他就是为了以后可以开车接送你去化妆才想学开车的吗？”
“为了我？”
江菲菲愣住了。
想起他前两天和她说的，原来他竟然是为了她才想到要去学开车的。
她怔怔的，嗓子眼好像突然被人堵住似的……
“你好好劝劝他吧，不然回头怕是要记恨起他表哥了。”
电话那头林剑萍的声音拉回了江菲菲的思绪，她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停顿了一下，她轻声说道，“但是姑姑……哪怕不是为了我，其实在我看来林轩想学车也没什么不对的。”
林剑萍没想到她居然会赞成他，顿时皱眉道，“那怎么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
“但是法律也并没有规定说自闭症不能考驾驶证呀？”
江菲菲不慌不忙笑道，“何况如果真的是那种低功能的自闭症患者，恐怕也不能结婚吧？”
“……”
林剑萍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姑姑，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林轩好。”
江菲菲缓了缓声音，“就像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你们都希望为林轩创造最好的环境，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地生活……”
顿了顿，她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只是有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试着多相信他一些呢？你想想看，林轩除了不爱说话，不和陌生人打交道，有些行为和想法刻板了些，其实他算得上是一个高功能的自闭症患者。他能正常工作，生活也可以自理……整体来看，他已经和普通人差不多了。”
见电话那头的林剑萍依然没说话，江菲菲笑了笑，“不然你看这样可以吗？咱们先给他报名让他试试，要是中途实在觉得不行，再放弃，您觉得呢？”
“既然他提出来了，总要给他一个尝试的机会吧？难得他愿意表达自己的想法，要是我们无视了，以后他怎么会愿意再向我们敞开心扉呢……”
叹了口气，林剑萍还能说什么呢？
如她所说，他们是应该要给林轩一个机会，而不是毫无理由就否定他。这么多年来，很多一开始他们以为他没办法做到的事儿到后面他不也做得好好的……
想到这，她心口微松，勉强应道，“那行吧，回头我让向磊给他找个好点的教练。”
“谢谢姑姑。”江菲菲喜出望外，“就知道您对林轩最好了。”
她说这话的嗓音带了几分撒娇，林剑萍自己本身没有女儿，顿时听得耳根子都软了，打趣道，“哪有，还不是你这个做老婆的最心疼他？”
顿了一下，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这个月……”
“姑姑……”
江菲菲尴尬地打断了她的话，“您怎么又来了？”
小媳妇儿害臊了，林剑萍揶揄道，“我只是问你月经有没有正常来，你想到哪儿去了？”
江菲菲被她说得脸颊一烫，之前她带她去看的那家老中医确实还挺管用的，喝中药调理了三个月她的月经就正常了，就是还有些痛经，不过姑姑说生了孩子以后就不会痛了，最近还时不时问他们那方面生活怎么样……
江菲菲暗自叹息了一声。
姑姑对他们好是好，就是太过事无巨细了。
其实她大概也知道姑姑的想法。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这也不是想就能有的啊……
又聊了几句，挂完电话江菲菲回到楼上。
二楼的书房依然紧紧关着，林轩把自己关在房里，显然还在郁闷中。
江菲菲拍了拍几下门没人回应，索性就不拍了。
双手环胸懒懒往门边一靠，故意大声说道，“哎呀，这种不冷不热的天，确实很适合学车呢……”
“姑姑说了……想学车就去学呗……”
顿了顿，她语气不急不慢，“姑姑还说……要是再不出来就……”
话未说完，身后的门突然吱嘎一声打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眼角余光瞥了眼门后的男人，江菲菲嘴角一翘，“呀，终于舍得出来了，还以为今天不吃晚饭了呢？”
林轩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幽黑瞳仁带了几分热切。
江菲菲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的期待似的，“下去吃饭吧，米粉都快凉了。”
说着放下双手转身就要走。
林轩一下子急了，高大的身体直直挡到她面前，“学车，林轩要学车。”
“学什么车？”江菲菲抿着唇忍住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不是会开车吗？”
林轩更着急了，按着她肩膀不让她走。
“要开小汽车。”
“哦？”江菲菲眨了眨眼望向他，“为什么要学开小汽车啊？”
林轩的耳垂一下子红了。
好像不敢看她一样，眼神飘来飘去，过了好一会才声若蚊虫地说了声，“接菲菲，回家。”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江菲菲张开手放在耳畔，“大声点。”
林轩迟疑了一下，几乎是涨红了脸，“林轩要接菲菲回家。”
“噗嗤。”
江菲菲弯着眼睛笑了出来，食指戳了戳他紧实的肩膀，“早告诉我不就得了，还跑到表哥那边去碰壁。”
提到吴向磊，林轩的表情又黯淡了下来，老大不高兴地嘀咕了一声，“表哥，坏蛋。”
哟呵，小样儿，居然还学会骂人了。
“为什么表哥是坏蛋？”她挑眉道。
林轩想了想，撇嘴，“表哥不让我学开车。”
一脸郁闷的样子真的像极了一个怄气的小朋友。
江菲菲只觉得这个样子的林轩实在是太可爱了。
忍不住抬手捏着他两颊旁边的肉往旁边拉了拉，望着被自己□□的变形的俊脸笑道，“放心，姑姑说同意让你学车了，到时候会让表哥给你找个好点的教练。”
她这句话说得有点长，林轩只恍惚听出了一个意思。
“林轩，可以学车？”
“对啊。”江菲菲嘻嘻一笑，他脸上的皮肤好嫩啊，捏着捏着都有点上瘾了。
林轩愣了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他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视线落在面前巧笑嫣然的妻子脸上，他突然弯下腰，双手抱着她膝盖轻而易举就将人扛了起来。
“……啊……你干嘛……”
头重脚轻的感觉让江菲菲吓了一跳，眩晕过后连忙去拍他的后背，“林轩……快放我下来……”
林轩恍若未闻，径自扛着人大步朝楼梯口走去，心情愉快的甚至哼了几句不成调的曲子。
下了楼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才把人放到了饭桌前。
江菲菲整个人都快被他绕晕了，气得抬手拧了他一把。
林轩也不恼，咧齿一笑，两排整齐的白牙露了出来，衬着一张本就俊秀的脸，看起来阳光又帅气。
江菲菲整个人看得都呆住了。
在她印象中的林轩一直都是安静的、羞涩的、沉默寡言的，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喜形于色的一面。
望着他纯真干净的笑脸。
那一刻，江菲菲心里一片柔软，真心希望往后余生，那些残忍的、灰暗的记忆能从此离他而去，他的身边永远只剩温暖的阳光环绕……
—
晚饭过后，江菲菲早早地回房间洗漱。
林轩洗完碗整理完卫生才回房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她整个人洗得香喷喷的，披散着一头半干的长发慵懒地靠在床头玩手机。
当看见她身上只套了件自己的大T恤，露出一双白皙而笔直的腿时，他的眼神瞬间黯了黯，喉结也不自觉滑了两下。
“洗完了呀。”看见他进来，江菲菲抬手拍了拍床侧，“过来。”
林轩愣愣地走了过去，却见她指着手机屏保问自己，“好不好看？”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他怔了一下又转头看她。
大拇指摩挲着男人的俊脸，江菲菲笑得一脸满足，“我老公长得真帅。”
林轩的脸悄然红了，目光欲言又止地落在她带笑的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句，“菲菲漂亮。”
居然还会夸人？
江菲菲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下一刻几乎是环着他的肩膀一把坐到了他腿上。
“再说一遍。”
林轩连忙抱住她防止她摔下去，一张脸红得不像话。
“快点，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江菲菲一边说屁股一边往前挪了挪。
林轩的脸更红了，箍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的反应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她低头看了一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红着脸抬手拍了下他肩膀。
“小色狼，想什么呢？”
林轩抿了抿唇，看向她的眸光却逐渐变得幽深。
他刚洗完澡，松软的刘海搭在额前，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紧看着她。
瞳仁深邃而渴切。
仿佛里面是什么旋涡，要将她一点一点地吸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