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扶茶壶碰到石桌轻响,失路英雄垂眼,道:“请用。”
未有入口,茶上氤氲渺渺已散出清冽的之意,香独秀颇有兴致地探头观看,“嗯,轻烟透暖,剪云飘香,确实不错!”再将茶倒入杯中,鼻前一嗅,一股难得的沁人心脾,“这个香味,嗯,就是这个香味!你居然会泡出这种香味!”
“有什么不对吗?”失路英雄停下手上动作,问道。
“这茶名为‘醉人香’,特色就是它的香味丰富多变,但一般的茶艺只能泡出两种香味,茶艺更甚者,能抛出兼与这两味之间而散发出第三中的香味,但是这种茶的香味是有四种,第四种香,平生我只闻过一次,因为啊第四种的香不仅是考验技术,而是经验,掌控火候与温度,茶量及各种因素,只有茶中高手才能泡出这个香味。”香独秀甚为陶醉,一再轻嗅茶香,“吾竟然在此找到吾追求已久的幸福。”
“你满意就好。”失路英雄斟上了第三杯后,置茶壶一旁。
“满意!当然!”香独秀心情舒畅,对面的失路英雄也越看越顺眼,只是……“嗯?阿梅怎么还不过来?这时候的茶温才是正好。”
失路英雄也酝了酝,押下一口茶,也随香独秀的目光望去,盛开的桃花林前粉色儒裙身影,欸,不落梅姑娘的裙摆被溪水沾了几分湿意,失路英雄思考一阵,决定把这问题丢给香独秀,正欲诉时,碰上他眸子中流动的意味不明情感,使之不忍开口,便又埋首押一口茶。
“好茶。”香独秀未移开眸子,又道:“只是还差了风雅。”
话甫落,只见香独秀起掌纳气,最近的失路英雄只感劲力而过,额边的发丝一扬,顿时,两人所在之地零零散散飘下桃花瓣。
更甚者,桃花林处的已俨然如飘飞絮,是有够风雅的,失路英雄撇过一眼,嘴上不明说,心中却多了许多看法,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答案,是你所认为的正义。”
“嗯?吾想也要阿梅听听。”香独秀押下茶,如是说道。
忽下的桃花花瓣倒是把不落梅唤回了神,颇为茫然地接住怪异的朵朵落花,道:“霹雳最不缺的就是多情的桃花,布置场景出镜率最高就是它。”
不落梅站在此处并非为看桃花,只是感觉来此后,体内残缺的灵力稍稍有动,倏然,指尖的花瓣化作如丝光芒消失于世,同时不落梅感到一股微弱的怪异力量渗入体内,“这是……”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她三步化两走到树杆旁,手抵于上,阖眼细听,与手接触到的是不仅仅是树的枝干,更是更透进感受到了它的生命它的惊恐与它的消逝,与此同时,那股熟悉的灵能再次渗入体内,她顿感到周身因此异常暖和,原本失去的灵能渐渐被填补,只是……她仰头看着瞬间枯下的树杆,还是移开了手,为什么又是这样?和之前情况一模一样,难道这具身体的灵能是需要如此补充?
灵能于她有何用处呢?救人吗?就像之前河边救助孩童那般,她比划的结印仿佛与生俱来的熟稔,或许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个医者?一闪而过香独秀为掩护她而重伤时所吐的那些鲜血,不落梅握了握拳,再次伸向已显枯态的树杆,只是未有触碰之时,从树中的传递的痛楚之情直击不落梅心神,使之不忍而收了手,罢了,她叹息,如若再遇那样情况,自己便舍了……
“阿梅。”
耳边传来一声低唤,不落梅愣了愣,身侧已是站着香独秀正仰着首,琥珀眸子尽印上了满树桃花,疑惑道:“为何这棵桃树与别的不同?”
“这……”不落梅不知如何作解,自己吸取了它的生命之源,“我……”
只见那人扭捏了一阵,仍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香独秀琥珀眸子一开一阖,尔后,恍然大悟道:“这一林的桃树竟独此一棵枯萎,不合寻常,难怪上次南风不竞向吾请教种植一事了。”
不落梅深深叹息,思绪还在游离那阵悲戚之间,不由道:“虽说得到所喜爱之人以外的感情都是不幸的,但湘灵姑娘也算另一种的幸运,毕竟这桃花林因她而盛,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拍了拍枝干,香独秀细细琢磨道:“嗯,南风不竞的手艺不错,有机会也请他来芜园植一棵桃树。”
啊?没想到有朝一日,全才的南风不竞竟被看待成花匠,不落梅挑挑眉,思路也被他带过,“芜园的桃树还不够多吗?”似乎不是重点。
这一场的落花并未太过持久,待最后零落的几片带着香独秀的目光落入溪中,“嗯,再这样下去,失路公子就等不及了。”
“什么……诶呀!”低喊一声,不落梅已是被香独秀抱了起来,“有话好好说,别……别抱啊……”紧张的抱紧他的脖子,生怕像上次那般被直直摔下,她可不想回味那般的痛苦了。
“嗤。”她的发香就在鼻息间逗留,与她靠得如此近,竟比失路英雄的“醉人香”更令人感到悸动不已的欢喜,香独秀微抬高她的脚,“你看,你的鞋子与裙摆都湿了。”
后知后觉的凉意,粘着皮肤也怪难受的,满脸羞涩的不落梅抓紧香独秀的衣服,慌忙道,“那也不用……请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
“好友再慢一些,失路公子刚斟的茶就凉了。”
话甫落,耳边忽起啸风,一起一落,不落梅再睁眼时,失路英雄正好将茶壶轻扣在桌上,香茗之上如烟缥缈。
似乎这样的确比较快啊,嗯,就当作是朋友之间的帮助吧?不落梅拍拍胸口,也不管品茶之道,直接猛地灌下一口茶,思绪却着飘到刚刚的桃林里。
“请开始吧。”失路英雄道。
“正义啊,很简单,吾香独秀就是正义。”
这一次是因破军府之令回集境,可看如今的集境已被军督所掌,宝座上看似至高者也不过架空了权利的傀儡罢了。
再一次步入天机院,不落梅只觉异常陌生,就如昔日的虽不过几面的求影十锋一般,一如故往的安然面容也意外陌生。
侍人带着两人走过大殿,长廊,花间小路,才露出西风小亭一角,亭中之人显然已是等候许久,桌上摆满着佳肴,难得的是不落梅看着眼前的美食却毫无胃口。
可见天际边已是山雨欲来之势,狂风吹的亭中的的纱曼翻飞不已,独立的小亭也亦是有摇摇欲毁之感。
曾今只是以旁观者戏看剧里的爱恨情仇,或者死亡,如今自己依旧能像旁观者将生死置身于外的吗?
能吗?
不能吗?
第21章 我就是你
……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厚,盖可忽乎哉?
欸呀,看不下去了,不落梅推开书本,又直径去展开门,对上了一旁恭敬的侍女毫不遮掩的笑意,未在她出口之时,便道:“不落姑娘,现在依旧是申时,半个时辰都没过呢。”
“啊!”不落梅烦躁不已,香独秀为了她的安全把她托付给求影十锋,哪知这个小天使朋友后一秒就把她像是囚禁一般的关在了这间书房内,只能自书中消磨时间去等待他的回归。
为什么不可回芜园?是怕连累了蝶儿花儿,这政权更迭的时候,人人惶恐不安,恐怕这天机院内也藏着不少破军府的细作吧,那……这么想,自己不是在危险内?不,动香独秀或是动她,并没有什么利益可图,所以,自己还算安全的……吧?
“院主出去多久了?”不落梅转念问道。
“呵,还以为不落姑娘又要问香楼主的事情呢。”侍女掩面而笑,恭顺回道。
不落梅蓦的红了脸颊,故作生气模样,道:“不要笑了,我和你说正经呢。”
“好啦,院主在安顿好姑娘后,就去议事了,姑娘放心吧,在天机院内是安全的。”侍女安抚她道。
撇着嘴,不落梅依着门框,意有敷衍地回道:“嗯…嗯,安全。”
就在两人皆处于放松状态之时,一道黑影窜然而下,带过寒光,面前仍带笑的侍女立即人首分离,四溅起诧异的血红,不落梅失控的声音未出,肩膀上一痛,意识便断开了。
“……既已错抓了人,若被那人知晓肯定是......不如不将她……”
隐约传来口气不善的男音,可惜气若游丝的不落梅动弹不得,提指也无力,空有渺茫的思绪,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个侍女……侍女死了……
“是!属下立即去办,嘿嘿嘿。”
一声怪异的笑声如最恐惧的利刃穿刺而来,来自外来不善的感应不断提醒着不落梅危险降临,可她动弹不得,就如待宰的鱼……不,别过来……
是死亡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
无法改变的寒冷直入心口,这般冷意使不落梅冷颤后,再无反抗的意识,慢慢没了声息。
冷,好冷。
“羽莺姐姐!羽莺姐姐~”
谁?一阵眩晕后,不落梅睁开的双目,一览自身正处在暗夜丛林之中,只有一旁的点点萤火之光,身后的呼唤不止,也越来越近,她停住前行的脚步,静候来人。
“快跟上。”轻柔柔的一声,分明是从自己口中发出,可不落梅却惊刹自己分明没有说话这件事,更怪异的是她下意识抬手捂住嘴的动作却进行不了,顿时,她似乎明白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莫非……这具身体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那操作这具身体的是谁?是羽莺……吗?
就在此时,吁吁喘息之声渐渐接近,来人扬起稚嫩的面容,因奔跑时弄乱了发,清眉秀目,只是眼角挂着的几滴晶莹泪珠,增添几番楚楚动人之意,“羽莺姐姐,别落下我……飞鹭害怕。”
顷刻,一只小手紧紧撵住她的,接触到的冷意使之不落梅浑身一震,适应一阵后,一颗欲守护之心使然坚定前行,这时,又听到羽莺温柔的声音:“嗯,走吧。”
果然……是羽莺本人,这是她的记忆吗?不落梅想,难道因为自己也在她的身体里,所以她所感知的一切,自己都知道,都如感同身受般?
丛林的小路幽暗,四下飘着火光,明明看不到路与尽头,但是羽莺却一直前行着,才至几步,便手中的纤手已出细细冷汗,她顿感怪异,问道:“你怎么了?”
“我……伤口似乎,恶化了,羽莺姐姐,你先走吧!他们不会抓你的,我,我可以......”飞鹭额间冷汗并生,微打湿了额边的发,咬着惨白唇色直颤,欲挣脱开握住的手。
他们?羽莺望向走过的暗夜丛林似乎比身处之地更为难以捉摸的黑,蹲下身子,说道:“为何受伤不早说告诉我?”
话甫落,熟练地结起金符,亲自将体内浑厚灵能推入飞鹭的眉心处,冉冉光芒之中,飞鹭伤势渐因此好转,可她却奋起挣扎道:“不,羽莺姐姐,这会对你伤害巨大,而且,而且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了,姐姐快住手啊。”
不及细想,羽莺空着另一只手,迅速压制了飞鹭,微邹眉,虽然强行灌输灵力确实对她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但只要能平静度过到天祜祭典前,便没什么问题。
天枯祭典?不落梅脑中灵光一闪,她记起来了,原剧里是霓羽族赖以为生的祭典来着,所以现在是羽莺在天枯祭典前记忆?不对,这里的环境看着就不像是个好地方,不落梅心中定了定神,决定再继续观察看看。
眼瞧着飞鹭唇色渐恢复正常,羽莺才收手,忽起喉中一口腥味,被她强行按下,语气平和道:“现在,我相信你是没事的。”
“姐姐。可是,你,我,呜......是我不好。”飞鹭一时触动不已,轻拭去走眼角泪花,扶着微弱的羽莺,“姐姐,你不可有事啊,否则我,我......”
“车到山前必有路,稍安勿躁,赶紧向前吧。”羽莺确实消耗甚多,不留痕迹地倾身将口中腥红按在袖口,踉跄靠着飞鹭起身,指着浓雾不清的前方。
拨开层层黑雾,展现人前的是一条浑浊不堪的河水,汹涌的浪不停翻滚,河的对岸也蒙着层层黑雾。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这里乌云密布,姐姐现在需要补充啊。”飞鹭四顾探着颇急,现在别说是食物了,就连树木也不见一二,四周是有浓稠不见物的黑雾,无可奈何。
浑浊河水上也浮着雾,不落梅不解,为何这黑雾似乎更浓密了些,可心中的依旧有着奇怪的悸动牵引羽莺朝着浓稠黑雾前行,不落梅纳闷前方是何地?此刻又到底是在何地?
啊,愈想头愈加的如撕裂般疼痛,“唔......”羽莺似乎也被牵扯到按着头部。
“姐姐,你看对岸!是翎婆。翎婆在喊我!”飞鹭兴奋地指向对岸,并挥手示意,羽莺邹眉,朝着那方向看去,那仍是一片不见物的黑暗。
“这......”疑惑间,羽莺回转已是寻不见飞鹭身影,再四处找寻之时,她的背影已若影若现于对岸又渐渐融入黑雾。
“飞鹭?飞鹭!”不落梅心下一急,提步向前,可脚下似有藤蔓紧缠,移动不前,糟了,现在还是羽莺主导着,这一下不落梅更着急了,这一切看着就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可为什么羽莺不再动作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刻身后的浓郁的黑雾渐渐接近,似乎也要将她隐入黑暗,成为黑暗的一部分般,不落梅害怕极了,如果羽莺的所作所为自己能感知得到,那是不是代表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也亦同?情急之下,她无声大喊着:“羽莺!你能听得到吗?快走啊!有危险。”
“呵,”蓦然听到羽莺笑了,她道:“阿梅,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还没从这话带来的震撼中回神,下一秒就感受到“自己”转向了几步距离的黑雾,面朝着那一片恐惧的黑暗,“危险?不,当你也身在其中时,就不会害怕危险了,来吧。”
顿时,胸口似被一把利剑穿透,疼痛的真实,是……谁?
……
“飞鹭,飞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