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玄平淡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二喜听罢,面色如土。
他只得答应。
“是,小人……小人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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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谢灵玉很快就知道,自己的花奴姑娘被商相爷抬入了商府。
彼时他正在澜河码头边,好不容易和温初弦一起找到了一个船工——那船工曾在水监当过差,曾亲眼目睹了谢灵玄落水。
谢灵玄的真实身份或许马上就可以水落石出了,二喜却忽然来报信说,花奴姑娘昨夜被商佬抢走了。
谢灵玉一时发晕,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怎么可以?他的花奴怎能落于人手?
他还在努力攒钱,给花奴买外宅,他明明已经快要攒够了。
谢灵玉再也顾不得其他,火急火燎地别了温初弦,直接回了家门。
他第一个怀疑长公主。
是长公主一直反对他和花奴在一起,如今长公主为了永绝后患,狠心把花奴当玩物送给商佬,是很有可能的。
贵族间的那点事,还有什么干净的了。
刚一入家门,就见温家那心机深沉的嫡女温芷沅,正在陪着长公主。
只听那女人和长公主谈起自己,“……您别叹气了,灵玉弟弟只是一时落入迷途,才和妓子混在一起。待儿媳过门后,定清肃家风,辅佐玄哥哥的同时,督促玉弟弟读书,让他走上正途。”
谢灵玉暗暗听着,清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真是忍无可忍。
好大的野心,还没进门呢,就想当他谢家的主,管束他了?
长公主毕竟身份尊贵,想不出送妓子给商佬的事。定然是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在背后怂恿指使,害了他的花奴姑娘。
谢灵玉一时热血上头,没有多想,径直推开了门。
“你想得美。入我谢家的门,下辈子吧。”
长公主和温芷沅都没料到他在门外,同时都惊了。
长公主愣了愣,肃然道,“玉儿,你做甚么?”
温芷沅略有尴尬,缓缓站起来,“灵玉……弟弟。”
谢灵玉睨着她,比冰霜还冷,“花奴的身份便是再低微,也是活生生的人。你为了讨好我娘,出此龌龊的主意,把她献给一个白毛老贼。黑心肠的女子,你还算是人么?”
越说越生嗔怒。
温芷沅怔怔站在原地,浑然被他说懵了。
——原是长公主来信说谢灵玄已被说服,回心转意,不娶温初弦娶她,她今日才特来陪伴长公主,顺便与谢灵玄一叙的。
此刻玄哥哥还没见着,她这才和长公主说了不到一炷香的话,怎么就成恶毒女子,害谁了?
长公主拍案怒道,“谢灵玉!你疯了不成?胡言乱语些什么?”
谢灵玉青着脸不理,转身拔足而去。
这个家,哥哥不像哥哥,母亲不像母亲。
他真是心灰意冷,失望至极。
既然长公主他们如此不顾及亲情,狠心毁去他最珍视的姑娘,那么他也不必再顾忌什么名门脸面了。
不就是商氏么。
他要亲手把花奴姑娘抢回来。
……
谢灵玉走后,温芷沅又怔怔了好一会儿,终还是没绷住,溢出泪来。
她最是个稳重得体的,似这般当众哽咽,还是第一次。
长公主连忙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慰。同时叫来了二喜,怒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真疯了不成?”
二喜怯懦地答道,“原是……是……二公子梳笼的花奴姑娘,被、被商相爷看重了。商相爷昨晚把人抬走做了妾室,二公子知道后就急了。”
长公主心甚焦恼,为了个妓子,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他们母女争吵了,若传出来还不得叫外人笑掉大牙。
长公主拍拍温芷沅,“好孩子,那逆子混账,不干-你的事。”
温芷沅一向是温老爷夫妇的掌上明珠,确实没挨过这样的骂。
她忍着哽咽,眼尾还是红彤彤的。长公主道,“玄儿呢?去把玄儿叫来!他媳妇被欺负成这样,他还不知来哄一哄!”
谢灵玄倒是在府中,姗姗来迟,得知情由后,不好多说什么。他依长公主的意思抚慰了两下温芷沅,软声道,“是弟弟太冲动了。”
温芷沅瞧向谢灵玄,瞧他那温柔如春水的面容,知书达礼的举止,更觉得他比那混账子谢灵玉好上千万倍。
“玄哥哥。”
她委屈地叫了一声。
好在玄哥哥是个老好人,已被她拿捏到手。
毕竟谢灵玄是长子,无论谢灵玉再怎么反对,今后这个家也是她这个长房媳妇说了算。
作者有话说:
今天谢狗又是不怎么当人的一天
一切尽在计划中
晚上好~
第24章 阴差阳错
从谢灵玉考不过院试的那一刹那,长公主就已对他失望透顶。
这个小儿子怎样都无所谓,长子谢灵玄才是长公主打造的最完美的一块白璧,容不得生出一点点瑕疵来。
温芷沅被谢灵玉胡乱指责了一通,还在哽咽中。
她本只有三分伤心,但见此时婆母也在,未来夫君也在,便不由得想多讨些怜爱,把三分伤心硬生生演成了七分。
长公主让谢灵玄带她去吹吹风,好遣散悲忧的情绪。
谢灵玄纹丝不动,却没有答应的意思。
长公主无法,实不知该怎样撮合这对未婚夫妇。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谢灵玄若想抛弃沅沅,娶那瘦马之女温初弦,她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温芷沅见此,为免尴尬,只得自己说不想去。
谢灵玄却忽然退步说,“不如择日?午后儿子还要奉旨进宫一趟,着实抽不开身。改日我亲自命人将请帖送到温府中,接沅世妹同游。”
长公主听他肯妥协,暗暗点头。
温芷沅亦有些惊喜,转念一想,玄哥哥毕竟有孝顺之名,既然长公主勒令他携自己同游,他又焉能不从。
她佯作羞赧一笑,“沅沅等着。”
约莫过了两日,一封请帖果然送到了温府,言说要邀温小姐往长安城的天星湖同游。落款是谢灵玄。
温芷沅告知何氏,何氏面露得色。
对于和谢灵玄出游这事,温芷沅原本没报多大希望的。
谢灵玄虽答应改日,但更像是迫于长公主压力之下的客套话,没想到他竟真的送了请帖来。
他果然是个被仁义礼智孝熏陶坏了的君子,事事都活在条条框框中,守信得过分。
温芷沅就愿有个这样的夫君。
这样的男子好驾驭,心机也玩不过她,她将来虽在内宅中,却可以通过夫君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书读得也好,没准将来可以给她挣来诰命。
谢府的侍卫将温芷沅接了去,却不是用谢府平日一贯的简素马车,而是一辆胭脂色的金丝软轿,看起来甚是豪奢。侍卫也是个陌生的脸儿。
天星湖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天气闷热,太阳毒晒,侍卫从冰囊里拿出一小杯漉梨汁,殷勤地送到温芷沅面前。
金丝软轿不比马车,四面不透风,温芷沅摇着团扇,灌了一口冰梨汁,“多谢这位小哥儿。”
那侍卫道,“为公子和温小姐效命,是小人的本分。”
金丝软轿走得似乎不是寻常的长安城大道,而是小小地绕了一下路。这些本是小节,温芷沅也没在意。
左右谢灵玄已是她的囊中之物,还怕飞了不成。
……
花奴被商贤抬回相府后,惨失清白,成了商贤的第七房妾室。
她在三天之内寻了三回的死,却均毫发无伤,商贤派了三四个老嬷子,昼夜不停地看管她。
谢灵玉这一头,却已纠集了一群江湖人马,死死地盯着商府。
只要花奴姑娘一出门,他立即就将她抢回来。即便商贤要去长公主面前告状,他也顾不得了。
花奴骤然遭此横变,每日在相府中以泪洗面,没熬几日就病倒了。
她本是个极为柔腰弱骨的美人,被关在相府里,心力交瘁,恐一时就要香消玉殒。
商贤舍不得这新得的美妾,见她面色蜡黄,实在是虚得紧了,才答应放她出去散散心。
他只道花奴是个寻常的贞烈歌姬,不知她和谢灵玉早通曲款,且谢灵玉气势汹汹,备了人马伺机要抢人……否则花奴即便病死,他也不会允她露面。
谢灵玉已领人蹲守良久。
长安城内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谢灵玄和手下几个蹲守在人多的地方,只待花奴的轿子过来,就立即下手夺人。
毒辣的日头,已将他浑身晒得滚烫,眼球中也布满了血丝。
二喜在路边的饮子摊为他买了碗漉梨汁,谢灵玉正渴,一口灌下去,却觉漉梨汁的味道有些怪,许是被太阳晒馊了。
待了良久,终于熬得花奴的轿子出现。胭脂色的金丝软轿,果然是商府一贯的奢华作风。
谢灵玉低吼一声,再也忍不住,三拳两脚地带人打杀了随行护卫,将轿子抢了去,出奇的顺利。
他心脏怦怦发飙,得了花奴的软轿后不敢多留,直接带回了自己新买的外宅中。
连日来的离别已叫他控制不住自己,谢灵玉从后面一把搂住花奴的纤腰,狂热的思念倾泻而出,对着花奴一阵密如联珠的疯吻。
“花奴!”
也不知是被太阳晒得还是怎地,他的呼吸都是热的。花奴的身躯似比平日略丰满些,同样烫得怕人。
谢灵玉喘了口粗气,转过花奴的身子,却发现那人哪里是花奴,分明是个陌生的女子。
他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那女人肤如凝脂,面似牡丹,此刻正似喝了岩浆一般,奄奄一息地吐着气。
她身上衣衫半袒,不少都是她自己扯掉的,含着泪,想死都不能,似乎中了那种……药。
谢灵玉如遭雷劈,恍然明白了为何自己的身躯也这般热。
他认得这女人,这女人便是害了他花奴的温芷沅。
只是,她为何要在此刻作祟,偷偷摸摸假扮成他的花奴,害他抢错人?
还未待问,温芷沅哇地一声哭出来,一巴掌朝谢灵玉脸颊打来。
她中了药,没有力气,连耳光都是软塌塌的,脖颈处还残余方才谢灵玉的吻痕。
温芷沅怎么知道她为何会在这里。
她本是应谢灵玄之邀,往天星湖踏青的。路上喝了一杯漉梨汁后,就头晕脑涨,随后被疯狗似的谢灵玉抢到此处。
“你疯了么!”
她上气不接下气,“谢灵玉,你个登徒子,为何要如此欺辱于我?”
谢灵玉彻底懵了。
那药已散入四肢百骸,他耷拉着眼皮,脑袋嗡嗡响个不停,视线也模糊了,只觉周身烫冷交加,腔子里的一颗心快要跳出来。
他常在风花雪月之地流连,晓得这药是个什么。
理智快要崩溃之际,他只有一个念头。
是谁要害他?
是谁偷龙转凤,将他的花奴换成眼前这个女人?花奴又在哪?
花奴冰清玉洁,若被那肥蠢凶暴的商佬所玷污,必得一条白绫悬梁,自戕了去。
思及此处,谢灵玉又急又悲,只恨不得背生一双翅膀,飞到花奴身边去。
偏生卧房的门被死死地锁着。
他嘶哑地叫了两声“二喜”,那仆不知死哪儿去了,喊声如石沉大海,半点回应也没有。
那嗓音,喑哑极了。
他也没料到短短半炷香的光景,嗓子就被毁成了这样。
“别喊了。”
温芷沅忽然出声,同样隐忍而羞耻地抱紧双臂。豆大的汗珠从她姣好的面容上蜿蜒滑下,她浑身也在抖,抖得厉害。
谢灵玉染有薄怒,挣扎着踱过去,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
“温芷沅,我还真是小瞧你的心机了。你既心慕谢灵玄,为何还要凑我的热闹?你温家这一根线,还想钓两条鱼不成?我真是……”
话未说完,他脸上一阵钝痛,已又挨了一个耳光。
温芷沅乌云般的发髻松散下来,一双杏眸缠满血丝,倔强地瞪他。
她哽咽了,吞了一口泪水,“谢灵玉!我从没想过要你。我明明和玄哥哥同游,怎么就变成了你?我知你看我不顺眼,却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毁我清白。”
她平日素来沉静温雅,这般说话已是气极。
两人互有怨怼,都认定是对方算计了自己。
他们是两只长着尖刺的刺猬,此刻都把自己的獠牙对向彼此,恨不得对方死。
可他们还是情不自禁地靠近在了一块,像被什么巨力吸引。
是那碗掺了药的漉梨汁。
无论多壮的汉子,硬抗着也会体元爆裂而死。
谢灵玉艰难地眨了眨眼,没再反唇相讥,而是哐当一下,把面前的女子抱住。
温芷沅为药力所驱,亦无可抗拒地抱住了谢灵玉。
两人打着滚,哗啦啦撞倒了博古架上的玉器和瓷器。
天翻地覆,天花烂坠。
他们都是走投无路。
两人的心都在泣血。
·
商府。
花奴被七-八个护卫护着,平安地从商府出来,又平安地回到商府。
商贤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她自始至终没看见谢灵玉的半个人影。
·
谢灵玉的外宅内,二喜把门锁紧了,才敢战战兢兢地离开外宅。一路纵马疾驰,到天星湖,跪到那人的面前。
“小人已按公子吩咐把事办好,求公子饶过小人的家人!”
天星湖边水波粼粼,谢灵玄沉静伫立在岸边,衣裁白雪,目色深沉,似已等候良久。
“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大招进度【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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