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才转身就走,聂婆子听到要挨抢子儿,呜咽一声,吓晕了过去。
聂铭和聂铁又是掐人中,又是往脸上喷水的,忙活了好一阵,聂婆子才醒。
醒了的一瞬间就是哀嚎,
“晚啊,我的好媳妇啊,你可赶快醒来吧!”
再不醒我就要挨抢子儿啦!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是个啥滋味儿。
这屋里和外屋,就隔了一道门帘子,能隔住啥?
他们刚刚都悄声听着呢,村长的话他们一字不落,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聂锋成战斗英雄啦!
领导们要来慰问秦晚啦!
可秦晚...现在还躺炕上,不知道起不起得来呢。
第14章 三百块,谢谢
夜深了,关怀的人逐渐散去,屋里只剩下聂家人。
聂婆子虚弱地依在墙上,像条没人理的死狗。
她刚刚一遍遍地跟人解释,她只是想让老二媳妇干点活儿,真没想让人死啊!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老二媳妇要是能好起来,她一定再不敢找事儿了!
可这些话根本没人听,因为没人搭理她。
聂婆子这次真的是犯了众怒了,简直成了全村公敌,万人嫌!
人都说,青山村的名声都要被聂婆子败坏了。
原本秦晚没事的话,现在全村都该喜气盈盈地等着迎接领导。
领导们来了这旮瘩地儿青山村,肯定要指导工作,回头再大力扶持啊!
到时候全村的生活都能好起来!
没听说嘛,镇里去年在湾沟村建了砖厂,人家湾沟村现在人人有余钱,多少姑娘都愿意嫁到湾沟村去呢!
可现在,不但触了领导霉头,没准还得出人命官司。
到时候一提到青山村,人家都得鄙视,
咦——就是那个婆婆把媳妇磋磨死的村儿吧!
到时候还哪有姑娘敢嫁进来?
就这一条,聂婆子就是青山村的罪人!
姜玉珍拿了碗温水,用细棉布擦着,给秦晚晚润着已经有些干起皮的唇。
看着这没有血色的脸,姜玉珍真是又后悔又难过。
以前她真不是东西,竟然存了欺负人的歪心思!
原来弟妹话少,她们俩没啥交流。
可后来弟妹话多了,她俩相处也渐渐融洽不少,弟妹会哄人,每回哄得她都可高兴了。
说实话,现在的弟妹又懒又馋,但她挺喜欢的。
想着她甜嘴儿的夸自己,现在却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姜玉珍又落下泪来。
又想到聂铁偷偷跟她说,大夫说这样吃不进、喝不进的,基本就是没救了,她更是难过了。
“晚上我在这屋守着吧,大丫头再懂事也是孩子,晚上不顶用。”
顾溪连忙哑着声音说:
“大伯娘,我可以的,我要留下照顾婶婶!”
顾洋也说要在这屋睡,就连丽丽都说要睡过来。
姜玉珍恨恨地白了丽丽一眼,哭的这么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妈死了呢!
不对,她死了的时候,丽丽怕是都不能哭成这样!
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真是白养她一回了!
联想到和丽丽这浅薄的母女情,姜玉珍心中一动,再看着顾洋顾溪沉声说:
“大丫头,有句话大伯娘得提一下。”
顾溪抬头看她,就见姜玉珍抹了抹眼泪,看着直挺挺躺着的秦晚晚说:
“你婶婶从前就是千错万错,最近待你们也算不错。她人都这样了,可能也没两天活头了,我想着能不能了她一份心思,让她...安安心心地走...”
听到这话,丽丽和洋洋哭的更伤心了,顾溪无措地看着姜玉珍。
“你婶婶...一直想听你们喊她一声妈。我知道你不愿意,可能不能看在她要没了的份上,就叫她一句...”
原来她记得,弟妹为了俩孩子叫妈这事,还罚过他俩站,可能是真的想当他们的妈吧。
后来虽然不提了,但人的念想哪能说没就没呢?
现在都到这份上了,他们活着的人,就成全一下要死的人吧。
丽丽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推了推旁边的洋洋。
不就是叫妈吗?你要是不叫,那我就叫了啊!
洋洋先看了姐姐一眼,可顾溪现在愣愣的,没有看他。
顾洋看着躺在那的婶婶,她对他那么好,天天让他用干净的热水洗脸,还天天给他好吃的,带着他玩儿。
想到这样好的婶婶,再不能陪着他了,洋洋又哭了,边哭边叫,
“妈,妈妈!”
顾溪脑子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决堤了。
她攥紧手,嘴唇微张,抖着声音喃喃唤了一声,
“妈妈...”
这句话叫出之后,好像一切都没那么难了。
她几步扑到炕边,拉起秦晚晚的手,一句句地喊着,
“妈妈...”
一时之间,屋里又哭声一片,连聂铭和聂铁都转过身去偷偷抹泪儿。
秦晚晚晕晕沉沉的,就像上辈子身体不好时一样。
她心说就这样吧,再睁眼也不知道又穿谁身上了,这样也挺好。
她正打算由着自己睡过去,就听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地管她叫妈!
秦晚晚!!!
搞什么搞?竟然管我叫妈!
我自己都是个宝宝好不好?
她情绪一激动之下,就再也睡不着了。
“别...别...”
她眼皮微动,嘴唇微张,用尽力气开口说话。
可周围人哭的伤心,根本没听到。
秦晚晚一个猛烈挣扎,年纪轻轻喜当妈?她连死都闭不上眼好吗?
“别管我叫妈!”
微弱却坚定的声音终于发了出来,屋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弟妹!”
“婶婶,你醒啦!”
孩子们高兴的跳起来。
姜玉珍高兴的都哭了!
两个大男人偷偷把眼泪抹干,刚刚他们可没哭!
聂婆子瘫倒在炕上,太好了,终于摆脱杀人罪名了!她不用去挨抢子儿了...
聂家的天,终于晴了!
听说秦晚晚醒了,附近的邻居们都来看望。
万翠翠第一个跑过来,还带了十个鸡蛋。
“晚啊,你可算醒了!”
万翠翠边抹泪,边挑剔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要是晚晚都这样了,聂家还敢不做人的话,她就要上她姑家走一趟了。
可就这么一打量,还真就没挑出毛病来。
屋里烧的热烘烘的,炕边放着个小凳子,热水和洗干净的手巾伸手就能拿到。
她来时早饭刚撤下去,有大米粥、有鸡蛋糕,竟然还有个咸鸭蛋。
也是,聂婆子这几天都被吓掉魂了,丽丽一个劲喊,让公安把她奶抓走,村里人谁见了都挤兑聂婆子两句。
现在晚晚好不容易醒了,聂婆子还不得把人供起来?
秦晚晚笑了笑,示意万翠翠放心。
她现在其实真的挺好的,可能是从前她和这身体不适配,所以总是觉得使不上劲。
这几天阴差阳错的,吐了回血,现在她竟然比从前更舒服,想必是和身体终于契合了吧。
只是大家都不相信她现在很好,全都压着她躺着。
还有就是...哎!
秦晚晚幽幽叹了口气。
万翠翠一见她苦大仇深地叹气,自以为懂她的心思,也轻轻叹了口气,劝道,
“晚啊,他们确实原来磋磨过你,我也恨得牙痒痒。可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到了这份上,他们也知道要改了,咱就让原来的事儿过去了吧。”
“以后你高兴就笑,不高兴就骂,谁也别欺负咱,咱就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毕竟是聂家的儿媳妇,总还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况且聂锋现在成了战斗英雄,连带着秦晚都受人尊敬,这么好的日子,不凑合着过还能离咋地?
秦晚晚含糊答应着,万翠翠不知道剧情,她这婚早晚都是要离的。
她现在只关心她还能活多久,毕竟那大血条明晃晃地在她眼前闪呢。
自打醒了之后,她就发现,她能看到一个血条,就像打游戏时,记录生命值的血条。
都是经历过穿越的人了,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可秦晚晚发现,她这血条空了些,只剩下一多半儿,在那明晃晃地戳着她的心。
她刻意观察过,刚醒时,血条上的值是百分之八十整。
可经过一晚上,现在数值已经在八十以内了,说明她是一直在掉血的。
秦晚晚可以预见到,当血条掉到零时,会发生什么。
估计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生命的终点。
她犹自走着神,万翠翠以为她还为这事别扭,轻声劝了又劝。
在秦晚晚保证不会再瞎想,一定好好养身体之后,万翠翠才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还给在外屋守着的四个孩子,一人发了一块糖。
“你们可得好好守着你们婶婶,她一个人可不容易!”
这些话她除了跟几个孩子,都不知道跟谁说,也真是唏嘘。
几个孩子蹦跳着过来拿糖,就顾溪还在往炉子里烧火。
看到万翠翠递过来的糖,慢慢拿了,然后轻轻说谢谢。
万翠翠心里一柔,揽了揽顾溪的肩膀,这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把几波来看望的嫂子挨个送走之后,秦晚晚这里终于清静了。
铁蛋儿坐不住,早就跑出去玩儿了,丽丽也去厨房找东西吃了,只有顾洋跟着顾溪,在屋里干点这个那个,一点儿也没离人。
“你们出去玩儿吧,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秦晚晚是真好了,可显然她吐那口血,把孩子们都吓到了。
两个孩子说什么也不出去,顾溪就坐在炕边看书,洋洋靠着她吃着绿豆糕。
既然这样,闲着也是大眼瞪小眼,秦晚晚决定就称呼问题,跟孩子们好好谈谈心。
她冲顾洋招了招手,顾洋就立马依了过来。
秦晚晚已经知道,昨晚是姜玉珍让两个孩子叫她妈,她想着“妈妈”这个词还是很神圣的,两个孩子应该也是不愿意的。
原主不是一直为这事跟他们杠吗,她就别为难孩子了。
顾溪心思细腻,也有自己的想法主意,秦晚晚决定从有什么说什么的顾洋下手。
“洋洋,婶婶问你,昨天大伯母让你管我叫妈妈,你愿意吗?”
那必然是不愿意啊!
秦晚晚想着顾洋心思单纯,一定会脱口而出。
谁想到顾洋确实脱口而出了,说的却是,
“愿意呀!”
还翘着腿,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像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秦晚晚...
和她想的不一样!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别的办法。
秦晚晚撑着身子坐起来,和顾洋面对面,又瞅了眼已经把书放下来,眼睛看向他们的顾溪。
“你们看我这张脸,这么年轻稚嫩,我像妈妈吗?”
就她这张嫩的出水儿的脸,他们还能叫出妈来,她真的栓Q了!
顾洋再次脱口而出,
“像啊,我妈妈就是这么漂亮!”
秦晚晚...我该谢谢你夸我咯?
顾溪唇角弯弯,又把视线移回到书上。
秦晚晚看着她的血条,她可能活不长了耶,难道要带着妈妈这个称呼死掉吗?
那她绝对死不瞑目!
她下定决心,用手敲了敲墙,发出清脆的咚咚声,重新吸引了两个孩子的注意。
“这屋子是我的,你们吃的好吃的也是我的,所以你们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
顾洋咬着绿豆糕点头,顾溪的视线也重新看了过来。
秦晚晚满意的点点头,
“那我说你们不能管我叫妈了,你们答不答应?”
“不叫妈妈...那叫啥啊?”
秦晚晚看了眼那刺目的血条,决定剩下的日子放飞自我,愿意干啥就干啥。
于是她理所当然道,
“叫姐姐啊!怎么,我不年轻吗?”
顾溪终于说话了,“可是,叔叔...”
“我俩各论各的!你们还可以管他叫叔叔,但我是你们唯一的姐!”
秦晚晚霸气宣布。
自秦晚晚醒来后,聂家就大变样了。
全家人都围着秦晚晚转,生怕她再有个三长两短。
就连秦晚晚要走去主屋吃饭,聂婆子都不同意,生怕出屋进屋的,再让秦晚晚冻着,坚持让秦晚晚在自己屋里吃病号饭。
万一再嘎嘣一声倒下了,那她岂不是还要挨抢子儿?
而且领导们这几天就要过来了,她一定要撑到领导们来,好好地把老二媳妇照顾好喽!
为了给秦晚晚补身体,聂婆子还拿钱,让聂铭去镇上的时候,稍些大骨头回来。
聂婆子抠搜地拿了两块钱出来,说少买点借借味儿就好。
聂铭直接从他妈那布包里,抢了五块。
回头到镇上的时候也不小气,把这五块钱都买了骨头和肉。
他都多久没吃肉了?全家人都馋肉腥味儿了!
等聂婆子看到聂铭带回来那些骨头和肉,再一问钱一分没剩下,给聂婆子心疼的呦,抬手就打聂铭。
聂铭边躲边说:“妈,供销社的肉得凭票买,咱哪有票啊?这是我在黑市买的,五块钱都不够,我又添了一块五,你啥时候把那一块五还给我?”
聂婆子气的手直哆嗦,
“我还?我还你奶奶个腿儿!”
“这个败家子儿!能花六块五买肉,你是馋王八托生的啊?”
聂铭跑老远还喊呢,
“我要是王八,你也跑不了,你可得想清楚再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