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悠悠地坐了起来,看到两个孩子惊慌又带着些担忧的眼睛,安抚地扯了下嘴角,
“别怕,没事啊!”
从两孩子的表情里,她知道都火烧屁股了,她还不紧不慢的,有多让人费解。
但她上辈子已经养成不紧不慢的习惯了,因为她身体不好,着急上火可是要出人命的。
不过看孩子紧张,她还是加了句,
“我应该有插门,她进不来呢。”
果然,聂婆子气的想拽门杀进来的时候,发现门是锁的。
接连叫门不应之后,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嘴里叫嚣着,
“等你出来要你好看。”
坐在被堆里的秦晚晚耸耸肩,露出“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然后也不急着起来,而是先把棉衣裤拽进被子里,拿身体的温度暖暖。
要不然刚睡醒,就穿这么冷的衣服,可是要感冒的。
顾洋好奇地看着她,他总觉得婶婶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说话可好听,一点都不吓人了!
小孩子忘性大,这时他只顾着不眨眼地研究秦晚晚,都忘了昨天他被罚站的事了。
顾溪到底是大些,虽然也觉得婶婶变了,但她不会像顾洋那样直眉楞眼地看秦晚晚。
而是低着头,把顾洋挡在身后,一点也不多嘴。
秦晚晚没有刻意和两个孩子搞好关系的心,等那个聂团长回来,就要把这两个孩子带走了。
她可没原主那么大的格局,抢着给人家当妈。
她慢腾腾地穿好衣服,余光能看到两个孩子偷偷打量她的眼神。
是戒备、忐忑,还有一丝丝的担心。
到底是最纯真的孩子,即便是原主刻板又严厉,可对两个孩子来说,比起聂婆子,她现在也是他们最亲近的人。
虽然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亲近和信任,但还是会有些担心她。
秦晚晚扬扬唇,没说什么,而是抬眼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来。
昨天来得晚,又一直没开灯,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
现在借着光线一看,这里还真是...简约呢。
屋子倒是不小,却没什么大件,只有一个炕柜,两个堂箱子,一套有些年头的桌椅板凳。
要不是堂箱子和炕柜上贴着的喜字,还真看不出来是新房呢。
秦晚晚微张着嘴,满心都是奇怪。
原主不是刚结婚吗?总该有些新家具吧。
现在不是八十年代初吗?结婚不是该有几响几转、多少条腿儿来着?
可细一回想书里的内容,她就明白了。
男主是军人,没时间操办彩礼,可能是担心自己那彪悍又抠门的老娘把彩礼钱克扣了,于是直接把钱给了女主,让她自己置办结婚的东西。
可这是娘道文呀,女主自然要有奉献精神呀!
她把所有钱留给了娘家,说从此就是聂家的人了,这钱就算报了生养之恩。
用聂婆子的话说,是“光着身子进的我们老聂家”。
聂婆子本来就看不上女主,按她的心,是要像大儿媳妇一样,给儿子娶个她们姜家村七拐八拐的亲戚,这样才和她一条心。
可她做不了二儿子的主,只能给他定个“贤惠”的。
原主的能干贤惠十里八村都有名,长得也不错,算是附近百家求的姑娘。
从前那些求亲的,她谁也没答应,独独答应了聂家的二儿子。年轻有为的聂团长,没生娃就要带两个孩子也不介意。
原主就这么嫁进聂家,聂婆子能娶到这么多人求的姑娘,也觉得脸上有光。
可看到她什么陪嫁也没有的时候,还是拉下来脸子。
好在原主能干,把聂婆子伺候的舒舒服服。
主要是她做了一件事,才让聂婆子放下了成见,不再提嫁妆的事。
提到这事,秦晚晚又牙痒痒了。
结婚那天,聂团长接到命令,立马奔赴前线执行任务。
连洞房都没入,就赶紧收拾行李去南方。
走的时候给原主留了一笔钱,让原主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谁想到原主转头就把钱上交给聂婆子,美其名曰让婆婆帮自己保管。
那是聂婆子头一回咧开大嘴笑,从此再没“喂喂”地叫过原主,而是叫她老二媳妇。
秦晚晚...
这什么脑抽的鬼剧情啊!
回忆完剧情,秦晚晚更沮丧了,开局一手烂牌,她烂得可真彻底呀!
对面墙上的牡丹花大镜子映出一个垂头丧气的瘦削人影,细长的脖颈,尖尖的下巴,脆弱又无助。
秦晚晚一怔,头一回快速地站起身,几步奔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先是震惊,然后是不敢置信,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原主竟然和她有□□分像!
那一两分的不像是在后天的保养上。
原主可能平时操劳比较多,根本就没想过保养的事。
原本的白皙的皮肤晒成麦色,还有些粗糙,这点从胸口下的皮肤就能看出来。
没露在外面的皮肤又嫩又白,和她上辈子一样水当当。
且她扎着条质朴的大辫子,前面的刘海又厚又长,不但挡住了饱满光洁的额头,还挡住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再加上她人木讷,平时低眉顺目,所以提起原主,人都夸老实能干,没怎么有人夸相貌的。
顶着和从前一样的脸,秦晚晚的心情好了不少。
就好像是游戏中进入一个新副本,权当体验生活了,对周遭的一切稍微能真情实感些。
院子里聂婆子的骂声震天响,句句都戳人心窝子。
顾溪看着镜子前的婶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就跟村口的二傻子一样,渗人得很。
“婶,婶婶?”
秦晚晚情绪高了些,也有心情应付现在的情况了。
而且她发现了体验生活好的一面,她现在的身体好像好多了!
这一番折腾还脸不红气不喘,浑身都有力量。
这要是搁从前...她都得吸氧了!
她随手从线笸箩里扯了个布条子,就往自己手上缠,间隙瞅了两个孩子一眼,
“饿了吧?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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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珍浑身是劲儿的在伙房忙活着,脸上带着笑,不时往外面瞅两眼,等着看好戏。
婆婆的骂人声已经很久没听到了,老婆子嘴皮子厉害着呢,村里都是有名的。
可只要不是骂她,她就爱听!
虽然被半道指使着做早饭,但这饭她做的高兴!
也该给老二媳妇点厉害看看了,省得她天天装贤良!
今天起来的晚,没时间贴饼子,姜玉珍干脆烙了两合面的薄饼。
这个出锅快,就是有点费油。
不过她心情好,特意下功夫做了早饭。
她见伙房有盆用细布盖着着的黄豆,应该是老二媳妇生的黄豆芽,谁都知道聂婆子最爱吃这种小芽的干煸黄豆。
老二媳妇发豆子的水平一流,现在每个黄豆都变成了胖胖的豆子,边缘翘起触角似的小芽,瞅着就欢喜。
她不屑地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愿意做就是了。
锅里少倒些油,胖豆子进去一滚,放上些盐和干辣椒,扒拉两下就能出锅。
调味重些,一个个的胖豆粒子可香了!
前段时间晾的萝卜瓜子能吃了,拿倒地葱切末一拌,再撒两滴香油,又脆爽又有嚼头。
才丰收的大白菜又甜又脆,取了嫩黄的白菜心切碎烫好,挤干水分,用蒜末葱末一拌,味道清甜爽口,不用放香油就好吃的很。
土鸡蛋又黄又香,怎么做都好吃。
姜玉珍搅鸡蛋酱时,还特意比平时多拿了个鸡蛋,多放点水,出数!
她当然没忘聂婆子特意交代的大米粥,用小锅熬的稠稠的,多抓了一把米呢,把孩子的份留的足足的,没准她也能跟着喝一碗!
至于其他人...她搅合了锅面子粥,有面子粥喝都不错了,要她说,就该饿着!
姜玉珍喜气洋洋地把饭菜都端上桌,不是她自夸,她这做饭的手艺呀,可不比老二媳妇差,只不过她不爱做罢了。
能享清闲谁愿意上赶着干活啊?又不是人人都像老二媳妇那么傻!
聂铁头一回看到早饭七个碟子八个碗,唬了一跳,
“不过了咋地?”
姜玉珍狠狠地把筷子塞进他手里,
“有你吃的就闭嘴赶快吃,吃都堵不住你那张嘴!”
聂婆子看到姜玉珍给铁蛋旁边的丽丽也盛了一碗大米粥,嘴抿起来,有些不高兴。
小丫头喝什么大米粥!
但到底没说什么,自家人吃了,总比吃外人肚子里强。
她沉着脸拿起筷子,刚舀了勺她最爱吃的干煸黄豆填进嘴里,还没等品味儿呢,
就从窗户里看到秦晚晚贴着窗根走过来,后面还跟着那两个吃白饭的小崽子。
聂老婆子“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撂,匆匆把满口的黄豆粒子往下咽,等着秦晚晚进来好骂她。
姜玉珍扬起嘴角,看着婆婆拉达着脸子,这是发怒的前兆。
她用筷子头打了铁蛋的手一下,低声给他使眼色,
“看什么看,赶快吃饭!”
铁蛋儿呼噜噜地喝着大米粥,眼珠子从碗边偷偷往外看。
婶婶对他挺好的,还给他洗掉粪坑里的脏袄子,但奶奶要骂人啦,他也不敢拦。
聂婆子估摸着喘口气的功夫,老二媳妇就能进屋来,着急把嘴里的东西往下咽,深吸口气准备好要开骂。
结果不知怎么着,喉间咕噜一声,吸进嘴里那口气出不来了!
她使劲掐着脖子,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感觉自己要憋死了。
隐约觉得不对,出于保命本能,她掐着脖子使劲咳嗽起来。
秦晚晚慢悠悠地晃进了屋,见到的就是聂婆子在那锤着胸猛咳嗽,咳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她吓了一跳,多年玻璃人儿一样与病魔作斗争,让她对咳嗽气喘、头疼脑热这些小毛病格外重视。
要知道,在有基础病的情况下,每一场小病都可能加速她的死亡!
“这是怎么了呀?别是气胸吧?咳嗽也是会死人的!”
肺都要咳出来、越来越喘不上气的聂婆子...
她咒我死!
第3章 我老公是绝对不会骗我哒!
聂婆子咳得太厉害,那口气怎么也咳不出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着,进气多出气少。
这下聂铁和姜玉珍都慌了。
姜玉珍无章法地猛锤聂婆子的背,一点作用都不起,还把她锤的骨头都快断了。
她想把姜玉珍推开,可实在已经没力气了,只能无力的挥着手,想要赶走姜玉珍。
可在姜玉珍看来,这是一种求救的表现,手上更加大了力气。
已经说不出话的聂婆子...她想锤死我!
秦晚晚见聂婆子都翻白眼了,连忙止住姜玉珍,
“你这样不行呀,她好像喘不过气了。“
”那,那咋办?“
姜玉珍慌了,连忙扎扎着手,退后一步。
这么想虽然有些不吉利,但聂婆子要是死在她手里...呸呸!
”妈,妈!“
姜玉珍刚撤下来,聂铁就冲了上去,着急地想接着锤。
秦晚晚...不憋死也得让你俩捶死...
她看了眼聂婆子的状态,不像是气胸,倒像是噎住了,于是连忙指挥聂铁,
”你把她扶起来,从背后抱着她,手勒着她的肚子,使劲勒!“
聂铁一向没什么大主意,老娘发话他就听老娘的,媳妇发话他就听媳妇的。
现在老娘发不出话,媳妇不敢发话,他听着有人发话,就立马行动起来。
把已经软和的像面条似的聂婆子扶起来,然后照着秦晚晚的指示,抱住聂婆子,使劲勒了几下。
聂婆子不受控制地张嘴喷气,不过几下,一个圆滚滚的黄豆从嘴里喷了出来。
聂婆子瞬间觉得又能呼吸了,眼泪鼻涕一把把地涌出来。
”哎呀妈呀,可憋死我了!“
姜玉珍一下子扑上去,嘴里“妈啊,妈!”地喊着。
秦晚晚也不跟她争着卖这个好,她看了眼桌子上没有他们三人的筷子,直接转头进了伙房。
炉子上坐着水,正用做饭的余火温着,这是留着兑水刷碗用的。
秦晚晚一点没吝惜地拿水烫盆洗脸,然后倒掉洗脸水,把剩下的热水都倒进盆里。
待在屋里多余、只能跟过来的顾溪姐弟俩看了一眼,知道是给他俩倒的,赶快洗了起来。
平时他们只能接着铁蛋和丽丽的洗脸水洗,铁蛋手脏,每次轮到他们洗时,水都是混的。
秦晚晚拿了三双筷子,三个碗,见锅里还有点大米粥,都盛出来装了两碗,表情淡淡地递给姐弟俩,然后拿着空碗走进屋。
顾洋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都要击晕了,他瞪着圆圆的眼睛,惊喜地看着姐姐,
“姐,大米粥!”
顾溪也惊到了,但她没说话,而是拉着弟弟赶快跟上秦晚晚的脚步。
屋子里,聂婆子靠在被垛上喘粗气。
原来没觉得怎么样,刚喘不上气时才发现,能好好地喘口气有多幸福。
姜玉珍在一旁帮她顺气,嘴里说着关心的话。
聂婆子没搭理她,现在来能耐了?刚刚差点让你给我捶死!
聂铁看到秦晚晚进来了,连忙说:
“今天多亏弟妹了,要是没有弟妹,妈可能就没了!那法子还真管用,卡着妈的是个豆子,几下就咳出来了!”
聂婆子想说,没什么没?没你奶奶个腿儿!
但她刚才一顿折腾,现在什么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着眼白愣聂铁和秦晚晚。
姜玉珍干巴巴地附和,
“是,是管用。”
她只是一时慌了,要不她早就想出法子了。
秦晚晚在桌边找空地方坐下来,看到窗台上有一碗晾着的白米粥。
聂婆子咳嗽时,唾沫应该飞不到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