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海龙宫顺来的许多宝贝,此刻瞧来瞧去竟都派不上用场,宋衿符翻遍了整个篮子,再一次忍不住懊恼自己最珍贵的幻耳铃被打碎了。
她无奈之下,还是举起了应长生。
宋斐给她的剑谱里有写隔空御剑的法子,主要看她与剑的默契。
“应长生!”
应长生在她手中,蠢蠢欲动。
“目标,金光鬼将,去!”
她两指合一,一股粉色的微弱灵力输入应长生的剑端,宝剑顷刻像被唤醒了神经,抖着剑身,直直朝甩着电流意图将黄雀包围起来的金光鬼将身上冲去。
宋衿符惴惴不安,见金光鬼极为警觉地回头,在宝剑即将刺上的瞬间用电流缠住宝剑,两股灵气在空中相撞,不分上下。
对于金光鬼来说,这只是围剿黄雀的时候随便分出的一点力;但对于宋衿符来说,这已经是她近乎全部的灵气。
还是太弱了。
即便应长生很听她的话,但是一旦与强灵力者相撞时,只会近战用剑的她根本还是不堪一击。
“不知好歹!”
她瞧见金光极为讽刺的一眼,他的左手只是稍微动了动,她便跟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样,被逼着往金光身边去!
她要撞上那股电流!
那她岂不是要跟黄雀那半边翅膀一样被烤焦了?
宋衿符大惊失色,想要收回灵力赶紧收手。但这哪里是她可以控制的了,应长生砰然落地,她在听见玄铁沉闷一响的同时,也听见一道刺耳的尖叫。
可她根本无暇顾及,因为她自己也在尖叫。
她马上要撞上那股电流啦!
她马上要被烤焦啦!
“啊啊啊啊啊啊宋斐救命!”
人在绝望崩溃的时候,往往会喊出对自己最为重要的那个人。
宋衿符双手捂着脑袋,静等了片刻,发现自己并未迎来想象中那股强劲的电流,相反,周遭偶尔发出“刺啦”声的金色电流正在逐渐弱下去,她悬在半空,即便被拖进了电流包围圈,也没有事!
她没有事?
她没有事!!!
她感天动地,怀着激动的泪水将自己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发现自己当真还是完好无损,没有烤焦!
她激动地想要跳一跳,结果刚一蹦起来,就听见身下一阵闷哼。
她低头,发现自己之所以能够悬在半空没有坠落,是因为脚下踩着堂堂黄雀大王的半边翅膀!
她赶紧从受伤的雀鸟身上跳下来,发现他原本嫩白的小脸似是因为经过金光电流所致,变得黢黑且散发LJ着一股焦味,当然,烤焦最严重的当属他的一边翅膀,已经明显的羽翼脱落,只剩薄薄的一层遮着露骨的支架。
她心怀感激:“刚刚是你救的我?”
“不然你以为是谁?你叫的什么宋斐吗?”黄雀大王的脾气和他如今身上散发的味道一样臭。
宋衿符尴尬了一瞬:“这不是,不是太紧张了嘛……”
两百年来养成的习惯,叫她危难之时就只知道喊宋斐了。
她抹去眼角狼狈的泪珠:“对了,你不是被烧焦了嘛?怎么还有力气来救我?我记得他给你围起来了,你是怎么把他打倒的?金光呢?”
宋衿符时至如今,才想起问另一当事鬼金光去了哪里。
她环顾四周,最终在黄雀大王的指点下面朝上天。
天上隐隐绰绰,有一阵微弱的电流闪过,带着金光,不过好似没什么用,电流被一股银色的灵力压制住,狠狠挨着打。
宋衿符仔细眯了眼去瞧,确信堂堂玉容关鬼王鹤汀州身边的四大鬼将之首金光鬼正被一道飞在空中的鬼影扔着在树上打,那鬼影扔他就像扔皮球一样,金光在天上被抛来抛去,扔来扔去,指尖微弱的电流似是想要发力,却根本发不出力,孱弱的电流稀稀拉拉,没什么用。
他完完全全被压着打,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宋斐?”
宋衿符惊喜地指着上天,眼睛穿过一堆被烧焦的枯枝败叶,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宋斐吗?”她摇摇身边的黄雀大王。
黄雀勉为其难看了眼:“真是你叫的那个人?”
“是啊!”宋衿符大喜过望,“所以刚刚是宋斐救的我?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她还含着点泪水的双眸亮晶晶地望着黄雀大王。
这回换成黄雀尴尬地吸了吸鼻子:“难道我不也算救了你吗?电流虽然是他打下来的,但的确是我接的你吧?”
他当然不会说,他是电光火石之间被这什么叫宋斐的一把抓起来扔过去接住她的。
救她,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宋衿符勉勉强强信了这黄雀大王的鬼话,抬头望望两边的战况。
一边是判官以一敌三,虽占上风但仍旧有些脱不开身,能赢,只是时间上有点问题;
一边是宋斐压着金光在他们脑袋顶上打,这鬼将瞧着状况不大好,估计是要被打死的节奏。
宋衿符才不会去心疼他,她只心疼自己差点丢掉的小命,还有差点被电流击毁的小脸。
宋斐死鬼,每次不到紧要关头都不肯出现,明明是在跟踪她,却还不肯承认,她想,她得找个时候好好跟他说说。
每次都出现的这么恰到好处,还硬说不在乎她,真当她是傻的吗?
她正望着天空失神之际,黄雀突然捅了捅她的胳膊:“喂,这两个哪个是你男人?”
这黄雀大王人瞧着实在是不大,但是说出口的话,叫宋衿符觉得甚是要命。
“你瞎说什么呢?”她义正言辞。
“难道一个都不是?”黄雀左右看看,“不该啊,不然凭什么给你打架?”
他兀自分析着:“两人瞧着武力差不多,但是要论样貌,这个后来的实在胜了太多。何况,你先前若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黑脸的是判官,判官勉强属天官,不可动私情,那,不就只剩这一个了?”
他定睛在宋斐身上,默默揩了把汗:“你说的宋斐不会是那个鬼王宋斐吧?你男人……打架挺猛啊。”
“……”
宋衿符默默无言,心道你个蠢货,单知道判官是天官,她从来的一开始就说过了,她跟青阳君同为天上仙阿喂!
判官不能动私情,她难道就能动么?
虽然……但是……
她绷紧小脸,再次强调:“这不是我男人!”
“害羞了?”黄雀脑袋伸到她眼皮子底下,俏皮地眨眨眼,“别害羞嘛,好姐姐,他既然都肯帮你得罪鹤汀州身边的鬼将,哪想来身份一定不凡,如若真是鬼王,那瞧你们俩这样貌,说一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那是一点都不过分呢。”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必定有事相求。
宋衿符于此道甚是老练,即便心下觉得他有几句说的实在不错,面上也没有丝毫懈怠。
黄雀便接着道:“实不相瞒,姐姐,你要找的那个幽冥千面鬼她的确昨日就投奔到我这里来了,我第一时间就将她藏到了我最为隐蔽的洞府,那地方除了我,没人能找着。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她带出来见你,如何?”
果然。
宋衿符幽怨地看着他:“青阳君知道他所托付之人,是个如此看人下菜碟、坐地起价的小人么?”
黄雀呵呵笑了两下:“什么看人下菜碟,坐地起价,姐姐说话严重了。就是,就是你瞧我这青崇山,好容易花了百年培植起来的林子,全都因为你们毁于一旦了……”
“我们不来,你恐怕会被打的更惨吧?”
“你们不来,我看他们来势这么凶,根本就不会出来相迎!”
到头来还是个欺软怕硬且理直气壮的。
宋衿符遂又拉下一点脸色,装出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那你想怎么着?”
“我这林子,其实也不是我的老巢。”黄雀陪着笑道,“我老巢在五百里之外的黄雀山,只是一百年前那该死的老鼠精占了我的地盘,将我打了出去,只要姐姐能叫鬼王帮我打回去,夺回我的洞府,我就叫千面鬼姐姐出来见你。”
原来不是青崇山黄雀大王,而是黄雀山黄雀大王。
宋衿符了然,又抬头看了看宋斐,心下酝酿起情绪,在他将金光鬼扔在她面前的刹那,眼泪倏忽落了下来。
“哭什么?”
他自问来的还算及时。
宋衿符抽抽搭搭,一手指向仍还在陪着笑脸的黄雀大王,直言道:“他威胁我!”
黄雀的笑霎时僵在脸上,觉得鬼王突然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作者有话说:
小宋:精准撒娇get!
第二十九章
感觉到鬼王手上的鬼火正在腾腾升起, 黄雀大王识时务地举起双手:“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求这位姑奶奶办件小事!”
不仅叫上了姑奶奶,甚至还要强调只是小事。
果然只要跟着宋斐,不管到哪都有的是人给她面子, 宋衿符心下暗爽,默默哽咽着泪水, 一步步往宋斐身边挪。
“不过他刚刚也接住了我, 算是救了我一命,还是不要跟他动手好了。”
她拽了拽宋斐的袖子,示意自己只是在演戏, 只是想给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黄雀一点教训罢了。
宋斐盯得黄雀少年渐渐低压的瞳孔这才逐渐回归正常, 差点变成全黑的眼睛吓得黄雀一动不敢动,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宛如来自阴曹地府的传唤。
黄雀哆哆嗦嗦,不想刚从一个煞神嘴里逃出生天, 又堕入另一个煞神的嘴里, 赶紧对着宋衿符点头哈腰:“姑奶奶深明大义,说什么救与不救的,都是我分内的事情罢了,你们要找千面鬼, 我这就把她带出来见你们就是了。”
一个煞神在身边,好过一张巧嘴千言万语。
宋衿符看着这小鬼头连伤都来不及治,就往自己的洞府赶回去, 悠哉悠哉地在他背后喊道:“该不会躲进去就不出来了吧?”
“哪敢哪敢, 我马上出来, 马上出来!”
黄雀钻进自己早就聊胜于无的结界, 渐渐不见了踪影。
此时判官却还在那边与三人周旋, 宋斐拎起脚边的金光鬼将, 如同拎着一个不起眼的玩物一样,单手将他甩了出去。
“接着!”
判官如同背后生眼,默契十足地单手接下金光鬼将,挡在身前:“看看他的样子,你们还想要继续打吗?”
三人本还在蓄力的灵气霎时变得弱了下来,看着奄奄一息的金光鬼将,眼中除了诧异,便是退却之心。
再往下看,七绝城那鬼王宋斐正半点伤没有的站在那里。
判官加上宋斐,这场战再打下去,他们便只有如同金光一样的下场了。
几人互看一眼,木鬼出面道:“我等认输,还请判官将金光鬼还与我等,我等好回去与大王交差。”
一具快死的尸体,判官自然不屑留着,但是在几人快将金光接到手里的时候,宋斐忽而道:“回去告诉鹤汀州,他办他的事,若是再敢动我的人,我不介意替他接手玉容关。”
他当真是傲慢十足,连过去与他们面对面说话都不肯,远远地传过音去,便叫他们不寒而栗,即便心下再怒,也不敢言。
只是忍了再忍,四鬼当中最沉不住气的水鬼还是道:“我们奉命来捉拿千面鬼,宋姑娘却一心想要救千面鬼,这本就是针锋相对的事情,打起来无可厚非,弱肉强食的道理,难道日后我们再与宋姑娘所行相悖……”
糟了。
另两个鬼将甚至都没看清鬼王是怎么突然从宋衿符身边飞到水鬼面前的,更别说看清他是怎么拎着水鬼摁在地上,叫他霎时间七窍流血的。
“在我面前提弱肉强食,那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弱肉强食。”
鬼王一字一顿,终于变得全黑的眼睛低低地压着,浑身的戾气叫人连接近都难。
姓宋那丫头向来是他的逆鳞,但凡熟悉他一点的都明白,拿宋衿符说事,真是自寻死路。水鬼还是太年轻不懂事了。
木鬼顶着巨大的压力,再次出面,站到鬼王身边:“他不懂事,得罪了宋姑娘,鬼王还请息怒。”
宋斐阴着脸抬头,乌黑空洞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木鬼,半晌,问:“他不懂事,你替他来受这次教训?”
木鬼浑身战栗,想起金光奄奄一息至今昏迷的样子,又看了看水鬼七窍流血垂手挣扎的模样,顿足良久,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敢就滚开。”
宋斐一手加了点力道,躺在地上的水鬼便仿佛最后的回光反照,高高地抬手挣扎了下,而后快速落下去,眼里嘴里鼻孔里,尽数流出止不尽的黑血。
死了。
他硬生生的,就这样被掐死了。
好歹是鹤汀州手底下四大鬼将之一,宋衿符似是也没想到宋斐会这么强,单手掐死他,便如同掐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她愣愣的,直到宋斐走到了自己面前才晓得回神,一只手在篮子里挑来挑去,挑出一块碎花帕子,递到他手上。
“擦擦。”
手上的血太脏了。
宋斐没动,浓黑的眼珠静静地看着她。
宋衿符顿了一顿,赶紧收好篮子自己上手,狗腿地将鬼王双手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干净净,连每个手指之间的缝隙也不放过。
凭心而论,宋斐的手当真是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抛去手上的一些陈年老茧不提,随随便便的一起一落,都足够称得上一句举世名画。
只是鬼王的手有个特点,通体白皙。尤其是打架的时候,释放的灵力越重,手便越白,白到根本不是寻常人能达到的那种惨白,甚至还发着青,与他的脸色别无二致。
宋衿符擦完之后便捧着他的手,仔细端详,想要找出这双堪称完美的手的不足之处,翻来翻去发现他的掌心居然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疤,隐在道道纹路间,差点看不真切。
她已经多久没看到过宋斐的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