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目光一转,瞥向了旁边的初沅,意味深长地说道:“初沅,你看谢世子对你如此上心,你可得好好地,把他给服侍满意了啊!”
初沅自然晓得,他所说的服侍,究竟是怎么个服侍。
因为,在她来之前,云姨娘就已经点拨过了。
她乖顺地点头应道:“是。”
庞延洪走后,谢言岐低头看怀中的小姑娘。
她颔着螓首,两扇蝶翼似的睫羽低垂,在瓷白的玉颊上覆下小小的、参差的阴翳,安静而又温柔。
他意外地挑了下眉,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
庞延洪有意绊住谢言岐,留他过夜。
所以今日这场赏花宴,一直到月上中天时,方才在杯盘狼藉中散场。
谢言岐被灌得微醺,起身便是一个小小的趔趄。
初沅忙是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肘。
她抬眸看他,声音落如轻羽:“世子小心。”
对上她澄澈的目光,谢言岐不经提了下唇角,索性将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庞延洪给你说过了吗?接下来……要带我去哪儿?”他俯身在她耳畔,忽而轻声笑道。
也不知是被他压着,还是他身上熏熏然的醇香酒气。
一时间,初沅的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脚踝也开始细微打颤。
她讷讷低声道:“说、说过了,还请世子……随我而来。”
谢言岐看了看她佯作镇定的模样,稍稍直起身,道:“那就带路吧。”
这一趟,注定不是回碧桐院。
绕过台榭后的静谧湖泊,初沅便推开内室的门,扶他走了进去。
脚步踉跄的两人,几乎是一道跌入轻软榻间的。
初沅伏在谢言岐胸前,抬眸望他的眼神含羞带怯。
然后,她不确定地唤了一声:“……世子?”
软糯的尾音上扬,带着几分茫然,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蛊惑。
谢言岐单手枕在脑后,而另一只手则扶在她腰间,他好整以暇地敛目睨她,眸中深色沉沉,眉梢小幅度地上抬了下,“嗯?”
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初沅的小手攀到他肩颈,整个人也借力朝他凑近了些。
她隔着咫尺的距离,柔声问道:“世子可有摔到?”
她的这句话,听来像在关切,可此时的一举一动,却无不是撩动着人的心弦。
谢言岐喉结微动,眸中醉意褪去,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探究。
良久,他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角,反问道:“你说呢?”
今晚到底不同于初次,他不会被药性所控,更没有在酒醉中迷离了意识。
他现在,很清醒。
面对这样一个神色清明的男人,初沅突然有些生怯。
她已经算计过他一次了。
她不知道,这人究竟对她是怎样的态度:是怜惜,还是责任?
今夜之后,她又会是怎样的归宿?
两人在沉默中四目相对。
初沅几乎要沉溺在他眼中。
她终是一寸一寸地凑近,将微凉柔软的唇,徐徐印在了他棱角分明的喉结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或许是摔到了的,因为,我都有些摔疼了,世子……您会疼惜我吗?”
作者有话说:
女鹅明天就可以离开啦~
第三十一章
落在他喉间的吻轻如落羽, 一触即逝。
初沅从他的怀中慢慢抬起头来,看他。
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是最澄澈的静湖,潋滟着温柔水光。
怯生生一望, 便无声无息地,勾住了他的心神, 和那份不为人道的怜悯。
放在她腰后的手不自觉收紧, 谢言岐喉结微动,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倘若今日赢的不是我,你也会这样问吗?”
——也会这样楚楚可怜地, 去求梁威的疼惜吗?
他笑得漫不经心, 迷离的醉意浮动在眉眼间,绻着一抹微醺的薄红, 当真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风流不羁。
但他垂着眼帘, 敛眸看她, 其间的神色却是晦暗不明,充斥着肆意的审视。
就像深渊中的暗流涌动,下一刻,就要将她整个吞噬淹没。
望见他眼中的揶揄探究之意, 初沅眼睫微颤,幅度极轻地,摇了下头。
“……世子就是世子, 又岂是旁人, 能相提并论的呢?”
她说着, 抵在他月匈前的小手, 便无意识地用指尖画起圈来——也不知是在宣泄她的无措, 还是在撩弄他的心弦。
细细软软的动作, 犹如掷于心湖的石子,泛起了一圈圈,难以自持的悸动。
似是被她的话取悦,谢言岐极轻,极肆意地笑了一声。
他握住她的肩膀,欺.身而上,将作乱的小姑娘摁进了被褥中。
隔着咫尺的距离,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喉结一滑再滑,低哑的声音中,噙着几分戏谑笑意:“那你还真是看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圣人。”
随他话音的落下,初沅细白的手臂缓缓抬起,藤蔓般圈住了他脖颈。她仰首,樱唇凑近,在他嘴角落下轻柔一吻,低着嗓音道:“但您却是初沅心中,垂怜渡我的神君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启启阖阖的檀唇便沿着他的下颚往下,带过一片酥酥的痕迹,时轻时重,若即若离。
不断试探他的底线。
她呼吸掠过之处,谢言岐的那片皮肤,便也跟着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撑在她身侧的那条手臂青筋迭起,谢言岐仰起线条紧绷的下颚,从喉间逸出了一声,近乎沉闷的低笑。
他终是忍无可忍地攫住她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和他直视。
四目相对之时,他捂住那双清澈剔透的明眸,俯首咬住了她唇角。
似是泄愤,又似是惩罚。
缱绻流连,一发不可收拾。
谢言岐知道。
他这是在,很清醒地沉沦。
影影绰绰的帐幔低垂,两人交颈相拥。
谢言岐垂下眼睑,一路望下去的目光灼灼。
薄纱蔽圆月,雪峦缀晴光,异域风情的舞裙繁复精致,半掩着大好风光。
他的视线如有实质,寸寸扫过,初沅埋首他掌中,睫毛颤得厉害,像是羽毛一般,不停在他手心轻拂。
局促,又难为情。
这是登台之前,云姨娘让方嬷嬷带她去换的衣裙。
薄如蝉翼,若隐若现,只一眼,便能让人心旌摇荡、血.脉.偾.张。
云姨娘很懂男人们那点儿弯弯绕绕的心思。
她说:“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对他们毫无保留,他们便越是不屑一顾,所以……还是这样半遮半掩的好,瞧瞧,这多勾人呀!”
但初沅在台上的时候,却并未跳到最后一刻。
所以现在,就只有谢言岐能证明,云姨娘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谢言岐扶着她莹润如玉的肩头,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掌中的温度灼人。
他无声地勾了下唇角,突然很庆幸今日来时,没有彻底被那件事情绊住脚步。
真正地来晚。
初沅看不到他的神情,便只能在他长久静默的凝视中,紧张掐紧了手心。
然后,她在随之而来的下一刻,得到了答案——
裂帛之音响起,凉意忽袭,初沅无措地拱起了膝盖,声线中透着几分战栗,“世子……伤,伤还没好。”
这娇脆低柔的提醒,无疑是一盆冷水,骤然落在了谢言岐头上。
他的目光随之下移,再下移,果真在那侧边,看见了一条蜿蜒细长的疤痕。
是先前她为了避开验身,不得已而为之的“月事忽至”。
眼下虽已结痂,但显然还未痊愈。
触及此,谢言岐趋近迷乱的意识逐渐汇拢,清醒了几分。他不经蹙了眉,抓起榻侧的外衫便披衣而起。
随着他的止步,覆在身上的重量也随之离去,初沅心下一空,忙是拽住了他的手腕,唤道:“世子。”
搭在他腕间的素手纤细莹白,谢言岐低头看了眼,旋即抬眸睨她,似笑非笑道:“你这是要作甚?”
他那双黑眸褪去泛散春.意,又变得清醒,锐利,桀骜不驯。
初沅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贝齿轻碾下唇,犹豫片刻后,到底是硬着头皮,把话给说了出来:“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碰着,就、就没事的。”
因为云姨娘和庞大人的交代,因为她的有求于人,她今晚,必须,一定,要留下他。
或许是真的难以启齿,她此时的声音几不可闻。
但落入谢言岐耳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无比的清晰。
他眼珠不错地盯着她瞧,直白的审视,让初沅的指尖不禁一颤。
片刻后,谢言岐提了下唇角,冷声嗤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色令智昏的人吗?”
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勾他。
要用最原始的情和谷欠,将他彻彻底底地,捆缚在这场温柔乡。
可除此之外,初沅也不知道,她该如何靠近他,讨好他,以求得他的怜惜。
她不敢,也不能,放开这唯一的希望。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沉默中僵持。
慢慢地,初沅的鼻尖有些泛酸,她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道:“世子,不要走,好吗?”
她避开了他的询问。
但这样的举动落入他眼中,比起直接的回答,却更像是一种肯定。
谢言岐单手覆在她颈后,力道颇重地将她往怀中摁了摁。
初沅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跪伏在榻上,泪眼朦胧地望向支摘窗外。
支摘窗外,是一片葱郁竹林。
晚风簌簌吹过,细长的竹叶便在风中摇曳抽搐,被细枝拽着,将坠未坠。
风声未止,长夜不歇。
到天将明之时,内室的门终是被人从里踹开。
松垮披了件外衫的男人沉着脸色跣足走出,扬声喊道:“大夫!大夫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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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小金枝》by似良宵
文案
晋王幺女因一时贪玩不慎被拐,逃跑途中失足落崖,虽大难不死,却失去了记忆,被距京千里的陆府下人张妈妈所救。
因身上只有一块绣了柳字的手帕,故取名柳儿,带入府中做了一名婢女。
可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柳儿,哪里做过下人的活儿?
张妈妈看着小姑娘洗了一件衣服就破皮红肿的手,无奈叹了口气,“地也不会扫,衣也不会洗,这府里可不养闲人呐。”
小姑娘顿时慌了,绞尽脑汁地环顾四周,颤巍巍道:“我……我会沏茶。”
意外的,凭着仅剩的熟悉感,沏的还真挺好。
张妈妈看着小姑娘水灵灵地可怜模样,到底是心软了,找了个机会让柳儿去老夫人房里伺候茶水。
某日,柳儿照常上茶时,刚巧碰见老夫人正和陆家大少爷陆祁说话。老夫人似乎又气又无奈,“娶妻之事可以缓缓,但你房里总得要有个人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祁也无法再拒,随手指了指刚将茶水放到他手边,大气都不敢出的小丫鬟,“行,就她吧。”
柳儿手一抖,茶水洒了陆祁一身。
老夫人也是一愣,看着一脸稚气的柳儿。
这……及笄了没有?
一年后,视女如命的晋王终于找到了自己甜软的小女儿,没想到小女儿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如他所想一般扑进他怀里诉苦撒娇,而是怯怯地躲到一旁的英俊男人身后,“相公……”
男人拍拍她的手,低头轻哄:“乖,这是柳儿的爹爹,不是坏人。”
晋王:“……”
突然想砍人……
又甜又软真单纯小美人x面冷心热假凶残大少爷
第三十二章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刺史府便在这场变故中惊醒了过来。
陈大夫肩挎药箱,脚步匆匆跟着婢女的指引,朝府邸西南的一处院落赶去。
等他到时, 内室的残局已经收拾妥当。
陈大夫一绕过那架黄花梨木透雕屏风,便看见了守在床前的男人。
谢言岐的眉宇间蹙着一丝不耐, 外袍松垮披在肩后, 露出了大片肌理紧实的胸膛,隐隐约约的,还能觑见几道暧.昧的红痕。
听见陈大夫躬身行礼的问安, 他握了握小姑娘纤细的玉手, 头也不抬地回道:“看看,她怎么回事?”
蜷在榻上的初沅双眸紧阖, 玉颊浮着层不正常的潮.红,几缕濡湿的青丝紧贴额角, 愈发显得她小脸娇嫩, 历经过风雨的西府海棠似的,楚楚可怜。
这初沅姑娘昏迷的时间点和场合属实微妙,陈大夫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问, 更不敢多看。
他趋步上前,为榻上的初沅切脉问诊。
慢慢的,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陈大夫小心翼翼地朝谢言岐看了眼, 不禁低声问道:“敢问世子, 初沅姑娘在晕倒之前, 可有何不适?”
听了他这一问, 谢言岐抬手捏了下眉心, 嗓音里抑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低哑:“……她说难受。”
——“世子, 我难受。”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娇滴滴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就颤着指尖反手后探,猝不及防地,便在他身上挠了几道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