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林起笙
时间:2022-09-24 17:30:19

  这倒是,不同于他对谢家的认知啊……
  永宁侯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动了几下,正搜肠刮肚地,寻着合适的话语。
  这时,谢言岐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轻声叩响了桌案,道:“十五,把人带上来。”
  须臾之后,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便拖着踉跄的脚步,被押了上来。
  瞧清他的模样,永宁侯顿时就瞪圆了眼睛。
  这、这不是盼儿的随身侍从吗?
  为何会被扣在这位世子爷的手上?
  掠过他的错愕,谢言岐斜眸望向那个侍卫,对着他抬了抬下颌,“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从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几番逼问之后,便如实交代了一切:“侯爷,是大姑娘!是大姑娘吩咐属下这样做的!她让属下伺机对这位公子放箭,然后,好挺身而出,以博得救命之恩!可是……”
  话还没说完,谢言岐便噙笑睥着永宁侯,眉头轻挑,“侯爷,你觉得,这样的恩情,能作数吗?”
  永宁侯被侍从的一番话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他就说,为何盼儿出现的时机,会如此巧合,不早不晚地,便救下了这位世子爷的性命。
  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一时间,永宁侯的脸色时红时白,尴尬难堪到了一定境界。他磕磕绊绊地,试图糊弄狡辩过去:“世子,这人、这人定是在胡说八道!盼儿生性良善,断不会如此行事!就算没有这份恩情,以她的品行,也足以与世子相配……”
  谢言岐手抵眉骨,斜眸睥他,闻言,不禁低低嗤笑出声:“你觉得你们永宁侯府,也配?”
  男人的语调疏懒,却满斥傲然。
  一句话,便将永宁侯府贬入了尘埃。
  永宁侯出神瞧着眼前这个男人,登时哑口无言。
  他知道,谢世子这句话,不止在说他们永宁侯府的门楣。更是在提醒他,当年,他们究竟是因何缘由,而被逐出了长安。
  可他却因为盼儿的提示,再次生了妄念。
  在谢言岐噙着疏冷的凝注下,永宁侯紧阖了齿关,久未言语。
  ***
  屋外,初沅驻足于廊檐之下,阳光斜擦过竹帘,恰好将明昧的阴翳落在她眸中。
  她极缓地,眨了下眼,扣在食盒边沿的几根纤指逐渐收紧,骨节泛起冷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是在阴影蔓开的凉意中,缓过了神。
  初沅转过身,将食盒递交给了后边的婢女,低声道:“世子尚在议事,就劳烦你,待会儿帮我送进去吧。”
  婢女望着她慢慢走远,被天光勾勒得窈窕的身姿,总觉得,那曼妙的线条中,似乎藏了几缕落寞。
  初沅巡着原路而返,行至假山,她顿住脚步,弯身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随后,她捡起脚边的一片落叶,垂眸而视,似是在端详上边的纹路,又似是在怔怔出神。
  原来……
  连永宁侯府这样的门楣,也配不上他么?
  那往后,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和他举案齐眉、相伴余生呢?
  初沅眼睫轻颤,莹白的玉颊上,抖落了两片参差阴影。
  这时,一面油纸伞从上边挡了过来。
  来风长身立于她身旁,分明是居高临下的角度,可微微躬起的脊背,却尽是恭敬。
  对上初沅抬眸望来的目光,他低声道:“姑娘肌肤娇嫩,莫要被这烈阳,给晒伤了。”
  作者有话说:
  连续熬夜这么久,实在有些撑不住了_(:з」∠)_
  今天就先短短,剩下的,我可以明天多写点补上吗呜呜呜呜(好像你们也没办法说不可以呢qwq
 
 
第四十五章 
  他逆着光, 俊秀的脸庞淡拢阴影,蕴着几分模糊不定的清冷。
  初沅怔然仰首,定定地望着他, 片刻之后,终是眨了下眼, “请问……你是谁呀?”
  闻言, 来风的目光在她的眉眼间流连须臾,复又敛眸,颔首低声道:“奴婢自然是这里的下人。”
  “那……”初沅缓慢起身, 细瞧他面容, 迟疑道,“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为什么, 她对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来风神色未变,仍旧低着头回道:“有过一面之缘。但奴婢貌不惊人, 想来, 并不足以令姑娘挂心。”
  然,初沅却并不觉得是这个原因。
  她迈前半步拉近距离,凝着跟前眉清目秀的少年,颇有几分迷茫地, 颦了秀眉。
  正此时,假山另一端,似乎由远及近地传来阵橐橐跫音。
  来风眼神微暗, 他将伞柄递到了初沅手里, 终是抬眼, 和她四目相对, 随后, 几不可见地浮现了些许笑意, “恕奴婢有事在身,不能奉陪,还请姑娘多保重。”
  初沅迷茫接过油纸伞的瞬间,他便躬身行了个礼,趋步退远离去。
  望着他逐渐消失在绿荫尽头的身影,初沅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手上的轻微刺痛。
  握着伞柄的尾指稍稍翘起,她垂眸,果不其然地瞧见缀在指腹的细小红点——就像是被木刺戳的一个小口子,摇摇欲坠地,挂着一滴殷红血珠。
  可她却并未在竹质伞柄寻见任何的木刺。
  初沅不经低低地咦了声。
  就在她茫然之时,假山后的那阵脚步声也绕了过来,蛩然行至身后。
  初沅循声回首而望,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不期然映入了眼帘。
  她不由一愣,“……世子?”
  话音甫落,谢言岐便带着风走近。
  初沅忙是踮脚,把手里的竹骨油纸伞举高,轻声问道:“世子,您怎么来了呀?”
  她长久地踮着足尖,颇有些稳不住身形,整个人都是摇摇晃晃的。
  这情态,属实就有些娇憨了。
  谢言岐忽然勾起唇角,低声笑了下。
  他伸手,扶住了那把纤细的腰肢。
  初沅被他的动作带得失去平衡,倾身跌入了他怀中,猝不及防愣神的瞬间,手里一空,那把油纸伞也被他拿了过去。
  她眨了眨眼,抬睫凝眸望他,清瞳噙着茫然。
  谢言岐没有答话,只捏着细长的伞柄,转了一圈。
  十二竹骨和桐油伞面织就的朦胧光影旋转浮动,她仰起的那张小脸皎月似的,忽明忽昧隐于其中,当真是,顾盼多姿、千娇百媚。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未曾从她的眉眼间移开。他下颌微抬,示意了一下来风离去的方向,低声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没了伞,初沅空出的那只手无处安放,于是她便抬起手臂,攀上了他的肩颈,绫罗广袖滑落堆叠臂弯,露出了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
  她眼波流转,用目光描摹着他线条利落锋锐的下颌,慢声道:“或许,是关雎苑的仆从。”
  谢言岐来时,就只看见了来风将要消失不见的背影,以及,对着那个方向怔怔出神的初沅。
  他凝着她的眉眼,噙笑的黑眸中却逐渐沉了几分幽邃。
  他轻轻摩挲着那把细腰,嗓音低沉:“当真?”
  初沅不知道,他为何会对一个仆从如此上心。
  尽管那个所谓的仆从很是眼生,但那人并未对她不利,还给她送来了遮阳的油纸伞,应该,不会是什么贼人。
  她想。
  初沅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言岐,幅度极轻地,点了点头。
  谢言岐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终是几不可见地扯了下唇角,虚揽她腰肢带她离去。
  他似乎有意放慢脚步配合她。
  初沅从他的怀里轻抬睫羽,凝眸望着他,低声问:“世子用过午膳了吗?”
  谢言岐轻笑一声:“你说呢?”
  这个问题,初沅还真不知道。
  她离开书房之前,他尚在会客,应该没来得及用膳;可她都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又怎知,他是否用过了膳食。
  初沅咬了咬下唇,随即伸出双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我还没吃,世子要陪我一起吗?”
  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和示好,分明就是避重就轻、不知道答案。
  谢言岐垂眸睥她,不经低笑着嗤了声。
  小没良心的。
  来给他送糕点,结果人都还没看到,便没影了。
  对他这么敷衍……
  对旁人倒是挺上心。
  谢言岐扣着她的腰,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将她往身前带得愈近。
  见他久未作答,初沅偎在他怀中,也学他的动作,在他腰上来回摩挲,目光澄澈柔软,含着几分讨好,“世子……”
  这一声轻柔的低唤,当真是千回百转,寸断柔肠。
  谢言岐眼珠不错地瞧了她一会儿,几乎要溺于她眸中的盈盈秋波。
  半晌,他喉结微动,沉声应了句:“好。”
  初沅得逞似的,弯了弯眼睛。
  ***
  大抵是这段时间疲于奔劳,用过午膳以后,谢言岐回到书房,端量着扬州的舆图,阖眸思索,不知不觉地,竟是睡了过去。
  所以,初沅一迈进书房看到的,便是他支颐小憩的模样。
  他背对着光,深邃眼窝蜷着阴翳,敛去了平日里的跅弛风|流,倒是有几分沉肃凛然的意味。
  记起之前扰醒他的事情,初沅放缓脚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她抖落手上的外袍,动作极轻地搭在他身上。
  可饶是她如此谨慎,谢言岐却还是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眸。
  他眼帘半抬,出神看了她好一会儿。
  下一刻,便伸手攥住她细腕,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的动作来得尤为突然,初沅甚至没能反应得过来,便失重跌入了他的坚实胸膛。
  亲密无间的相拥,她能听见他的沉稳心跳,更能感受他吐息间,拂过发顶的温热呼吸。
  初沅蜷在他怀里,全然不敢动弹,生怕再像上次那样,被他掐住了脖子。
  她的僵硬过于明显。
  谢言岐阖着眼眸,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揉搓,从胸腔闷出了一声低笑,“就陪我睡一会儿。”
  “……可是这样睡的话,世子会被压得难受的。”初沅放轻了嗓音道。
  她整个人伏在他胸前,几乎是将所有重量都卧在了他身上。
  任谁以这个姿势入睡,怕都不能好眠。
  闻言,谢言岐用手丈量着她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这么瘦。”他似是叹息,似是嗤笑,“还担心压到我?”
  初沅还是有些忧心。
  她试图挣开他的桎梏,岂料甫一动作,便被他微微握住了后颈,“别动。”
  这个近乎掌控的动作,很难不让初沅回想起之前的命悬一线。
  她愣了愣,顿时僵在了他怀中。
  她原本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是睡不着的。
  可他身上的清冽松香隐约浮动于鼻端,令人无比的心安。
  听着他匀缓的呼吸,慢慢的,初沅竟也生了几许困意,枕在他胸前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窗外竟已是红霞漫天。
  身边的谢言岐不在,而原本送给他的那件外袍,也披在了她的身上。
  初沅睡意蒙眬的揉了下眼睛,迟钝地起身下榻。
  屋内没人,她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桌案的舆图上。
  早年在浮梦苑计划逃离的时候,初沅便将扬州的地貌熟记于心,如今再见这幅熟悉的舆图,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图上所绘之处。
  正是扬州。
  只不过,比起她当年所知,这幅舆图明显要细致得多。
  而且,还在各处水渠画了标识。
  最为瞩目的地方,便是平泉别庄附近的樊良湖。
  记着这是世子的书房,初沅没敢多看,只循着屋外的轻微对话声,走了出去。
  外边的长廊上。
  谢言岐慵懒后靠,一手撑着身后的鹅颈栏杆,一手把玩着烫金请帖。
  听到初沅缓步迈近的跫音,他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朝她望去,眸底浮笑。
  初沅读懂他的眼神,便脚步不停地径直走到他身旁,乖巧唤了声:“世子。”
  谢言岐将手里的帖子递给她,“去吗?”
  这又是庞延洪设下的一场宴会,道是别庄封锁无趣,不如苦中作乐、宴饮同欢。
  以他惯常的作风,这次夜宴,怕又不会安宁。
  就比如之前的,赏花宴。
  初沅的目光从帖子上移开,她凝眸望向谢言岐,弯了弯眼睛,道:“我都听世子的。”
  谢言岐一言不发地凝注着她,眸色颇深。
  如今,风雨将至。
  这平泉别庄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陷阱。
  他虽不惧前路,可现在,他好像有些,开始放心不下了。
  ***
  最终,初沅还是跟着谢言岐,出席了庞延洪设下的夜宴。
  这次夜宴,兴许就是庞延洪的试探。
  若初沅避而不出,定会使得庞延洪心生怀疑。
  为了妥善起见,谢言岐便令十五和十七两人暗中保护初沅,另有十名暗卫提前伏于宴会附近,以防不测。
  临行之前,谢言岐亲自在初沅的鬓边,簪上了面纱。
  初沅轻轻攥住他的手,眼眸清澈,噙着浅浅的笑意,“世子,为什么呢?”
  为什么,又要蒙上面纱呢?
  谢言岐翻手将她柔荑握于掌中,笑着捏了两下,“明知故问。”
  初沅佯作不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谢言岐不经低笑一声:“脾气渐长了啊。”
  作者有话说:
  知道大家都期待回宫,然后我就捋了一下纲,估计,十五万字回宫,有点悬_(:з」∠)_
 
 
第四十六章 
  说这话时, 他清隽的眉眼间噙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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