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君宜用尾指勾了勾那几束卷曲的发丝,茸茸的,然后开始编辫子。
邬云雁为了她方便侧过了头,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抬眼,手指灵巧,编得不快不慢,“怎么了?”
这样的姿势下,她垂头看着他,而他仰着头看她,距离其实很近,少女清幽的体香顺着夜风掠过他的鼻息,钻进他的心头,那双灵澈的明眸在一抬一垂间仿佛掀起了流纱,卷起了轻风,悠悠在他心尖晃荡。
邬云雁原本惬意的心情一下变得有些紧张,难得的结巴起来,“你,你眼睛真好看啊。”
藤君宜用翡翠环住发辫,看到了他略有躲闪的眼神,笑吟吟地说:“你的眼睛也好看,我们可真有缘。”
邬云雁觉着自己的心尖尖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软得像是泡在了蜜水里,他咧唇一笑,特别想凑上去亲人一口。
等他日后和洛儿成亲了就能亲她了!
再将绿松石、朱玛瑙扣上小辫,藤君宜拍了拍他的头,“换另一边了。”
邬云雁乖乖换了一边侧着。
扎好鬓边的发辫,再将脑后的头发束成一束就成了。梳好头发,邬云雁迫不及待起身,按住藤君宜的肩膀,“来,这次该我了。”
他那模样让藤君宜一下觉着他们这会儿像两个过家家的孩童似的……
不过她还是坐在了石头上让邬云雁动了她的头发。
藤君宜的头发式样向来没什么新奇的,往日在藤家有婢女为她编发,堕马髻、元宝髻、花冠……头发的样式多得都不重样,等到了外面,她不会梳那些复杂的发式,要么随意在耳边编两束辫子,要么用发饰戴在头上。好在有张脸在,不管她怎么折腾都不影响。
邬云雁小心取出环住发髻的银白色钗环,家中虽有六位姐姐,不过他也是第一次替女子梳发挽发,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扯到一根发丝弄疼她。
他有些爱不释手地梳了一会儿,觉得手指间这滑凉的青丝勾连缠绵,在这寂静的凉夜里,无星也无月,但他却生出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好了吗?”
梳了半天了也没给她挽上,藤君宜不得不催了一句。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叮”的一声,系统出声:“请玩家注意完成支线任务,限时一个月,第一日倒计时开始:23:59:58。”
支线任务限时?
藤君宜被惊得差点站了起来,她脑袋一动,邬云雁连忙放轻手上的力道,“别急,我马上就好。”
“没事,慢慢来。”
她随口说道,脑子开始飞速转动。
这还是第一次支线任务在中途突然开始有了时限,她在心里问了几声系统都得不到回答,只好自行揣测。
系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开始限时,除非有它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一个月以内,时间一下变得紧迫。而且这一个月岳家大概率还会在元州秘境内,这会儿提醒她,难不成是让她尽快回到岳重渊身边取走定莲珠?
她已经出来了几日,难不成岳重渊已经快醒了?
他身上有定莲珠,其他弟子九死一生,他提前成功炼体有极大的可能。
藤君宜打开系统面板,看着上面这一晚涨到七十的好感度,心中暗骂了一句,要是真醒了,这岳重渊可真会挑时候!
再多给她一些时日,她说不定就能将邬云雁的好感度刷满了。
不得已,她还是得离开一趟。
好在邬云雁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元州秘境,他虽有点舍不得,但到底没理由阻拦,他拿出身上的通信玉牌给了藤君宜,等她办完事过来找他,
藤君宜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找个借口没给通信玉牌,好在邬云雁也没有怀疑,第二日一早同他说了一声,二人暂时就此分别,她御剑朝岳重渊的方向飞去。
第175章 ☪ 训斥 ◇
◎你不要命了?◎
沸腾的火熔浆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数十名弟子盘坐在石壁上,比起几日前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他们如今只偶尔泻出几声痛苦的呻|吟。那被火熔浆熔得只剩下一具骨架的身体也重新开始长出皮肉, 不过瞧上去依旧渗人的紧。
白惜月坐在洞口处, 面色憔悴苍白许多,额头冒着汗珠, 她用袖子揩了揩汗,心中叫苦不迭, 头一次有了后悔跟着来元州秘境的念头。
这洞中又窄又热, 没人和她说话, 她修为低也不敢出去,只能看着岳家众人用火熔浆淬体, 偏生那画面又甚是骇人, 就算入睡了也时不时因为这些弟子发出的惨叫而惊醒,她被折磨得都快神智恍惚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那一日起后到底过了几日,只觉时间漫长地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宁如芝……她出去了这么久, 不会真的丢了性命吧?
她要是这会儿出去, 会不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白惜月的脑子乱七八糟的, 她后背靠在石壁上,如往常一般扭头去看岳重渊。
比起其他人,岳重渊淬体的速度快上许多,也没有发出声音, 像是将痛苦都咽进了喉咙中。森然的骨架长出了较之前更为白皙的皮肉,面庞棱角分明, 已然恢复了曾经的英俊。
唯有紧皱的眉头显出他其实同样在忍耐淬炼的痛苦。
白惜月以为会和往常一样, 正待移开目光, 却瞥到岳重渊放于膝上的一只手张开, 她一下睁大眼睛,忙不迭站起来,“阿渊?”
岳重渊睁开了眼,双手握成拳后松开,感受到了体内那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和指骨坚硬的力量,然后往周遭看了一圈,确定了其他弟子的安全后他才看向白惜月:“辛苦你了。”
他一眼就看出白惜月的精神状况不太好。
白惜月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十分欢喜,“阿渊,我等你好久了!”
岳重渊的神情还没柔和下来,往两边看了几圈,突然问:“宁如芝呢?”
白惜月的表情一僵,“她……她走了。”
“走了?”岳重渊的神情愕然,不可置信,“她去哪儿了?”
白惜月觑着他的神色,说:“宁姐姐说她不愿在这地方待着,看到你们的样子会觉着不舒服,所以当日就出了这洞里……”
岳重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以宁如芝那样的身体和修为,出去不是自找死路吗?
他心里又焦又怒,不由对白惜月发问:“你怎么没拦住她?”
“拦住她?”白惜月没想到自己遭到了质问,震惊之余感到很是委屈,“我怎么拦住她?她自己有脚想出去我能怎么拦?”
岳重渊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该将火迁怒到白惜月身上,可一想到宁如芝会在外面遭遇到什么危险,他就压不住气,“宁如芝的身体不好,修为也低下,她说要走时,你应该把她拉回来。”
白惜月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万万没想到她泼脏水不成还反而遭到了训斥,气得差点往地下倒。
岳重渊扔下人,大步朝洞口外走去,“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她。”
“不许去!”白惜月气急,抓住他的衣袖,再难维持平日温婉娇弱的模样,“她说不定早死了!你去找她干什么!回来!回来!”
岳重渊停下脚步,推开了她攥紧自己衣袖的手,白惜月第一次见他对自己露出那样冰冷的神情。
他一字一句地说:“白惜月,宁如芝是我的妻子。”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白惜月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无力,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她以为自己早就赢了宁如芝,从此以后岳重渊就是她的人了,可没想到,这竟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就算她说了宁如芝的不好,岳重渊也只会担心她,反倒衬得她像是个笑话。
她心里生出一丝恨意来,而这恨说不清是对宁如芝还是对岳重渊的。
地面太烫,白惜月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她转身看着下面沸腾的火熔浆,此时竟没了多少恐惧,若她的修为能变强……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愈发清晰,鬼使神差的,她向前迈了一步,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惜月霍然回头,看见了岳重渊带着宁如芝回来了。
他竟然真的找到她了!?
藤君宜是在洞口外遇见了要去寻她的岳重渊,一看到她,男人那张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庆幸,而后是勃然的怒火。
“你去哪儿了!”
她被他扯得往前踉跄了一步,“怎么了?”
岳重渊眼睛里像是有火,声音冷冰冰的训斥,“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随便一个修士都能取你的性命,你是有多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我没你说的这么弱。”藤君宜想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我去寻机缘,如今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岳重渊五指用力,眸光沉沉,心里的惊惧和怒火未散,“那要是遇到危险了呢?你一个人,谁来救你?”
他是真觉得宁如芝胆大包天,早知道就不该带她来!
藤君宜本想甩开他的手,但想到岳重渊好歹是关心她,她还得夺定莲珠,况且以宁如芝的身体也没那个力气,于是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声音放软,“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这么凶了。”
她的态度一放柔,岳重渊心里的火气一下减了许多,这才发觉自己还握着她的手,赶紧松开,冷着声道:“下不为例。”
她在心里暗暗翻了白眼,面上却是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岳重渊是不是白了不少?
藤君宜打量着人,视线往下时突然一凝,钉在了他的腰间束的玉带上——上面挂着一条深色穗带,穗带上系有一颗润玉色泽的珠子。
定莲珠!
看到的第一眼她就无比确定。
岳重渊竟然将它就这么挂在了腰带上?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一刹那,直接夺走的想法掠过她脑海,她手指微动,眸子紧盯着岳重渊的后脑勺,手慢慢地伸了过去。
“对了。”岳重渊突然转身,“你说你找到什么机缘了?”
藤君宜迅速收回了手,“干嘛,你要抢我的机缘?”
他白了她一眼,“谁稀罕?”
第二次。
她飞快地伸手想要夺走那颗定莲珠,可就在手指要碰上之际——头顶突然落下无数碎石。
岳重渊侧身一把抓住人避开了这些落下的石块。
藤君宜:“……”
进了洞中,迎面而来的热浪熏人一脸,她看见了白惜月,对方一脸惊诧的表情,而且短短几日,她怎么像是瘦了一圈?看上去也憔悴苍白了许多。
岳重渊只淡淡看她一眼,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他很是不悦,他没想到白惜月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那模样和她平日看起来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白惜月收回迈出的那一只脚,恐惧也一同回到了她的身体,她手指抠进掌心,挤出了个分外难看的笑:“你们回来啦。”
藤君宜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同,岳重渊对待白惜月冷淡了几分,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岳重渊把人带回来后又肃声对她说“不准再出去”的话后便将目光投向底下沸腾的火熔浆上,因为在岩浆底部还藏有九瓣红莲。
好在他如今的身体已经经过火熔浆的淬炼重塑,当他跳进岩浆池中时,那滚烫的熔浆在他皮肤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池能把人熔成血水的岩浆成了一池温水。
白惜月不再去看下面,她盯着宁如芝看,语气幽幽的,“你怎么回来了?”
要是不为了定莲珠,她哪里想回来?
在这还待了不足一刻钟呢,她就出了一身的汗,鬓发都湿了。
“寻了机缘自是要回来的。”
白惜月:“你真的寻到了机缘?”
怀疑的目光没让藤君宜恼怒,她心平气和地回:“是啊。”
白惜月沉默了半晌,心中百般滋味,胸口那股气愈发不顺了,她不知自己唇角牵起的笑有多勉强,嗓音掐得娇羞,“宁姐姐好运气,要是我没在这儿守着阿渊说不定也能寻到几处机缘,不过能让他睁眼第一个瞧见的人是我也值了。不过我一说姐姐出去了,心里担忧,阿渊就着急地要出去找人,这不马上就把姐姐带了回来吗。”
藤君宜没接她的话茬。
白惜月不依不饶,似乎铁了心要让她觉得岳重渊对自己情根深种,“这几日无事我也想了很多,我与阿渊一起长大,差一点就成亲,而今我守着他,何尝不是续上了曾经的缘分呢?不过好在宁姐姐是个心地善良,能容人的,日后我一定将您看做我的亲姐姐,阿渊要是偏颇了姐姐,我第一个不同意!”
藤君宜:“……”搁这演宫斗剧呢?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定莲珠,哪里分的出心思和白惜月争男人,于是干脆说:“放心,岳重渊是你的人。”
白惜月惊诧而又狐疑地看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池中的岩浆发出声响,岳重渊从里出来了,手里正拿着九瓣红莲。
她一下闭了嘴。
这九瓣红莲从岩浆池中被取出后周遭的温度又升了上去,不过短短几息时间,藤君宜和白惜月额头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眼睫滚了下去。
好在岳重渊知道她们二人不曾用火熔浆淬炼过,立即将其收入了储物戒中。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藤君宜只好一边等着一边找机会将定莲珠夺走。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数千公里外,苏摄看着掌心那条变得愈来愈短的黑线,眼神愈发黑沉粘腻,喃喃道:“快了……”
他快要找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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