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街市。
自发现不能自如进出这里后, 所有修士都是慌成一团,各自使出了手段,可长明街市固若金汤, 连一丝撼动也无。
藤君宜、邬云雁、苏摄三人却突破了那层禁锢, 被传送到了里面,好在他们落入的位置稍偏, 一时竟无人察觉。
“你到底要找什么?”苏摄隐隐有猜想,可到底还是想从她嘴里得到证实。
藤君宜也不再隐瞒, 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 “我要找出仙器的器灵。”
“什么?”
“你怎么找?”
她看着二人震惊的表情, 心中竟是觉察出一丝轻松来,唇角泄出一丝笑意, “既然我到了这里, 那这里自然是有仙器的踪影。”
而今她已经集齐的七星琵琶的碎片,乾坤旗在十大宗的人手里,她要做的就是找出长明钟的器灵, 至于另外半块轮回镜……想来找到了它们, 它自然会出现。
苏摄:“天下五件仙器, 轮回镜、太虚印、长明钟、乾坤旗、七星琵琶,你要找的是哪一件?”
邬云雁此刻突然想起夏三清,他知她有仙器七星在手,一时之间, 他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话说出来。
若只有洛儿一人还好,偏偏还有一个苏摄。
藤君宜:“长明钟。”
“这长明街市与长明钟有关?”苏摄突然反应过来。
不怪他没想到这一点, 这长明街市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 修士进出众多, 怎么想都和那件神秘的仙器长明钟无一丝关系。
藤君宜脑海中已经记下那幅三仙图, 再加上胸口的那半块轮回镜,她凭着记忆能很快找到图上标注的位置。
邬云雁和苏摄跟着她走,两人越走越是心惊,他们看着藤君宜驾轻就熟地一拳轰开一堵墙,一条狭长幽深的圆形隧道陡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三人弯下腰钻了进去,好在走了没多久那条道就宽阔了起来,勉强能直起身。
幽幽的寒气顺着脚底往上,冷得人直打哆嗦。
走了约一刻钟,一阵水声隐约从前方传来,很快,一帘瀑布出现在他们眼前,轰轰的流水声砸向地面,旁边竖起无数尖棱突刺,煞气凶戾,对准了三人的方向。
藤君宜刚一动,那黑色的尖棱骤然离壁,根根如手腕粗细,泛着青黑色的光泽,分明是淬了毒!
“小心!”
邬云雁和苏摄同时一动,只听“叮叮当啷”几声,那暴射而来的尖棱被两人打落在地,可下一瞬,又听“咔”的一声,好似机关启动的声音,四面八方再度射出无数尖棱,寒光逼人。
藤君宜握住手中的金乌鞭一甩,动作迅疾而凌厉,身轻如燕,以灵活柔软的姿态躲过朝她而来的攻击,周身灵力化剑,一时间,“铛铛铛”的声音不绝于耳。
三人勉力将那漫天的尖棱击落,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一声闷远的撞钟声响起,宛如一柄锤子重重敲在人额角,猝不及防之下,他们气血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沉闷绵长的撞钟声没停,一声比一声响,直往人脑袋里钻。
藤君宜死死压住喉咙里的腥甜,握住金乌鞭的指骨发白,另一只手费力伸向胸口,想要将那半块轮回镜取出。
邬云雁是三人中修为最低的,钟声撞得他耳朵嗡嗡作响,红衣被溅上喷出的鲜血,颜色更加浓艳,脑子被搅得一团糟,饶是如此,他也没逃走,而是伸手欲拉着藤君宜带她一起走。
苏摄用弯刀撑地,膝盖半跪在地,眼耳同时淌出血来,看上去也坚持不了太久。
仙器之威只显露半分就已是让他们承受不住了。
终于,藤君宜摸到了那半块轮回镜,灵力从她指尖引出,轮回镜微微发烫,一道金光射出,直朝瀑布而掠。
轰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那道巨大的瀑布被硬生生撞开,轮回镜飞至半空,镜面照出了藏匿在瀑布后的长明钟。
其色呈玄黄,钟体环绕日月星辰、地水火风,山川河流,钟内隐现五色祥光,威严无上,望之生畏。
好在有轮回镜抵挡,否则只一丝气息泄出,他们今日是不能活着走出这地方的。
金光照着长明钟,两件仙器似在进行无声的对峙,邬云雁和苏摄则趁此机会得以喘息,抓紧时间调息。
近乎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只见长明钟倏而一动,竟是朝轮回镜撞去,闷钝的钟声再度响起,无形的灵力波动荡开。
轮回镜也同时动了起来,镜中金光如烈,将长明钟笼罩在内。
藤君宜甚至能感受到她放在储物戒中的七星琵琶的弦丝微微颤动,似与这两件仙器发出共鸣。
她往后退了几步,将邬云雁和苏摄扶起,问了句“没事吧?”
邬云雁面色苍白,精致繁盛的容颜像是稍显萎靡的花瓣,玉白近透明的肤色与他被鲜血染得更艳的红衣一衬,竟给有一种令人怜惜的脆弱秀美。
比起他,苏摄的脸色近乎灰败。唇色猩红如刚饮了鲜血,瞳孔深黑,像一只苍艳的妖,一握住藤君宜的手就不肯放开了。
藤君宜只好一手一个人,将两人往后带了带。
仙器之间的斗争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过了一刻钟,这场无声的较量终于有了结果,长明钟率先往后退开,这次的撞钟声比之刚才清亮悠扬了许多,甚至有种澄净安详的禅意,悠悠飘进人耳,抚慰着他们原本因受到攻击而混乱的灵窍经脉。
哪怕只有半块,但还是轮回镜更甚一筹。
退让的长明钟敛去了无上的威势,气息澄宁,缓缓落到了藤君宜面前,轮回镜也一下飞回她的手里。
藤君宜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长明钟顺势落进她的掌心,甚至还贴心地缩小了尺寸,轻轻盈盈恰好能一手圈住。
邬云雁和苏摄都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收服了一件仙器,如坠梦中,藤君宜同样没料到事情比她想的要顺利得多,小心翼翼地将手心里的长明钟放入了储物戒中。
等长明钟的气息彻底消失后,此处骤然失去了灵力支撑,外面正在想办法出长明街市的修士一下发现周遭天地变了个样,他们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出来了!
有修士尝试着再进去,却发现长明街市已然消失,找不到一丝踪迹。
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长明街市竟然在短短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此事也不胫而走,很快就连十大宗都有所耳闻。
玄机门的灵安长老立刻卜了一卦,果然,卦象上显示与仙器有关。他当机立断将此事以灵笺的方式传给了各大宗。
约莫半日后,各州突然大乱,那些一直躲在暗处不曾出来的隐仙阁之人突然现身,大开杀戒,连不能修炼的凡人也没放过,明目张胆与各州的仙家作对,甚至还有化境、通神的强者。
隐仙阁来势汹汹,动作迅疾,给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在短短时间内,不少州死伤惨重,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成了一堆一堆的尸体,一些实力不够的小仙家同样难以抵抗,满门被灭,尸横遍野,血气冲天。
仿佛是人间炼狱。
十大宗震怒,各宗长老、弟子立即出宗伏诛隐仙阁的毒瘤,不过那些人似早有预料,以退为进,逃得极快,利用传送阵法在各州移动,趁乱杀人。
一时之间天下竟隐隐有大乱的前兆。
藤君宜、邬云雁和苏摄三人从长明街市出来后也遇上了一拨隐仙阁的人,她没有出手,苏摄直接用手里的到将他们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邬云雁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微微皱起,道:“难道是那些画面应验了?”
他说的是在轮回镜中尉迟恭要重新降世的一幕,无数人的性命和鲜血成了他的养分,尸积如山,血流成海,因为有太虚印为倚靠,哪怕是十大宗的掌教和长老都不能彻底将他伏诛,天下陷入一片混乱。
不过怎么会这么快?
苏摄:“你们在轮回镜中看到了什么?”
对于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一事,他很是不虞。
藤君宜知他这是又起了比较的心思,为了不让人闹,她将在轮回镜中看到的一幕大致说了出来,苏摄不是第一次听到“尉迟恭”这个名字,他甚至在神宫见过这人的尸体,脸色不由阴沉,他语带嘲讽,“十大宗的人竟然连一个人都杀不了?”
天下大乱与他无干,但若是日后没有安生的日子能待在藤君宜身边,对苏摄来说也躁怒的一件事。
心中对那个尉迟恭更是有了杀意,
藤君宜没理会他的嘲讽之言,聚器灵的任务只有五日时间,一日已经快过去,她要在到蕴灵宗见掌教之前将七星琵琶的碎片重新恢复如初,可邬云雁知夏三清有七星琵琶的弦丝,若是在他面前拿出来,她的马甲不就掉了吗?
她还在刷他的好感度,不可能一走了之,所以说该怎么暂时避开他?
若她现在是夏三清……
不行,那具马甲她已经丢弃,一个不小心就会让闻人渡寻到她……等等,她身上那张变脸面具……
藤君宜扭头看两人,“我要去寻另外一件仙器,七星琵琶。”
邬云雁一惊,脱口而出:“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藤君宜:“仙器之间互有感应,如今轮回镜和长明钟都在我手里,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七星。”
邬云雁默了默,道:“其实我曾在一人那里见过七星。”
苏摄转头盯着他:“谁?”
“她是蕴灵宗闻人渡的道侣,名叫夏三清。”
苏摄一愣,竟是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名字,当初在秘境里他还和这二人起了冲突,那个夏三清还在藤家阻了他带走藤君宜!
七星竟然在她的手里?!
苏摄的神色阴晴不定,想起了往日的恩怨,藤君宜明知故问,“你认识她?”
他的眉峰往下压,有种厌恶和不解的复杂情绪,“曾经交过手。”
他还记得夏三清长什么样,那双清凌凌的雪睫下是让他曾感觉到有一丝熟悉的眼神,有点像崔渐离,也有点像……藤君宜。
他很是不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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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 三灵 ◇
◎看来你闻人渡也不过如此,连一个小姑娘都留不住。◎
幽州, 藤家。
得知隐仙阁的人来此处大开杀戒,闻人渡、季云宸、藤荐之立刻御剑前往,藤家弟子也赶去救人, 不消片刻, 藤家便空了一半。
另一边,崔家也是同样的情况, 崔渐离带着崔家弟子赶至隐仙阁之人所在之处,他如今的身体已经好转, 若非藤君宜当初没给他那几瓶生命药水, 只怕他也恢复不到现在的程度。
闻人渡与季云宸、藤荐之分开, 追上了欲逃走的七、八个隐仙阁之人,冰剑如虹, 寒意逼人, 如游龙穿梭,凝出无数冰晶,一连夺走三人性命。
剩下的另外几人当机立断朝不同的方向逃走。
闻人渡眉目冷淡, 灵力化冰晶, 顷刻间那几人便被雪花缠住冻住了脚, 霜寒冻意袭上肌肤,厚厚的冰层迅速从脚蔓延至他们头顶,被冻成了人形冰棍。
他修长的五指收拢用力,只听“咔嚓”一声, 冰层迸开,鲜血溅落, 那几人成了一块块的碎冰。
闻人渡转身就走。
可下一瞬, 一股极强的灵力威压朝他倾压而来, 他霍然抬头, 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老妪——金湘婆婆。
这位老妪手里杵着拐杖,身躯微微佝偻,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在闻人渡杀了那些人准备走之时才释出威压,静静地看着他。
闻人渡心下微微一沉,“前辈,您这是何意?”
金湘婆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隐匿身形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这个闻人渡不愧于他的名号,修为比从前更进一步了,容貌气度都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可惜,他是那个死老头玄悟子的大弟子。
“你的道侣,那个叫夏三清的呢?”金湘婆婆盯着他看。
闻人渡不知这问题是何意,斟酌着回答:“三清不在此处。”
金湘婆婆皱容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声音粗哑:“是不在此处还是离开你了?”
闻人渡面色一变,雪睫下眸光有一瞬的犀利,“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金湘婆婆见他的表情就知自己猜得没错,那个厉害的姑娘压根就没回去找闻人渡,当下心情颇好,脸上的笑显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看来你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金湘婆婆很乐意看玄悟子和他的徒弟吃亏受苦,恶意地道,“你那道侣应当是瞧不上你了,宁愿待在另外的男子身边也不肯回来找你。”
闻人渡不理她难听的话语,只问:“前辈见过三清?”
金湘婆婆哼了一声,故意添油加醋,道:“何止是见过,我还亲眼见她和另外的男子卿卿我我,好不恩爱,早就将你这人抛之脑后了,看来你闻人渡也不过如此,连一个小姑娘都留不住,和你那讨人嫌的师傅一样招人烦!”
听了这些话,闻人渡的神情依然镇静自持,“还请前辈告知我在何处见到的人。”
“你倒是装的好。”金湘婆婆冷冷道,“怎么,以为我不敢杀你?”
虽然她的确没有杀闻人渡的打算,但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如此冷静镇定,连听了那些话都没表露出过多的情绪,让准备看笑话的金湘婆婆很是不悦。
闻人渡其实压根就没信她说的那些话,他知这金湘婆婆与他师父有仇,他也连带着被记恨上了,这样的挑拨离间也正常。
于是他道:“前辈若是想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留我到现在?”
还故意说了那一通话。
金湘婆婆浑浊的眼珠透出些冷意,过了半晌才道:“你倒是有胆量,我现在不杀你,但指不定哪天就改了主意。”
闻人渡颔首:“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这小子虽看着冷冰冰,高不可攀的样子,但还是有几分礼数。
金湘婆婆:“小子,好心告诉你一句,你那个道侣可不只一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