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惟今之计,只能走天帝给她安排好的路…真是可悲可怜,她的命运,相公的命运乃至三界众生的命运,都被天帝攥在掌心之中。
“相公,你去哪里?”
“我去求见天帝。”只要能救念儿,哪怕要他长跪不起,要他万劫不复。
相公从前多次冒犯天帝,如今也是刚刚免了天雷的刑罚,天帝就等着这一天,“也许还有别的法子的,相公。”
“想其他的法子,可念儿等不得,没有什么比念儿的性命更重要。”许宣擦去她眼角的泪,眼底同样沾着一层水雾,“夭夭,有我在,有我在…莫慌。”
青帝也劝他道,“是我逼迫天帝把事情做得太绝,你现在去求天帝,他不仅不会给你麒麟血,反而会折磨你。天帝已经不是从前的天帝了。自从斩荒死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般。”从前给他除魔魇的法子,世间万千种办法,可是却给了他最痛苦的选择。
有情与无情,自私不自私,从来都不是一碗了无草的汤药能解决的。
“那如今…”
白夭夭想起什么来,起身劝道,“相公,我记得家师曾赐予你一朵冰花,那冰花生于天地之间,对念儿的伤或许有帮助。”
许宣眼前一亮,扶她坐下后,转身便去了骊山。
骊山
骊山圣母知道他会来,早已等在山顶的小亭中品茗,“许宣,多年不见。”
“参见圣母。”
“你的来意我知晓,可怜念儿小小年纪成为他报仇泄愤的砝码。”念卿毕竟是她的徒孙,她隐居在三界之外,就是不想再掺和这尘世俗事,只可惜,无人能真正置身事外。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许念卿的性命?”
“因为师父让天帝处死了斩荒。”
“因为许念卿...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帝。”
“怎么可能!”许宣语调提高了三分,满心都是不可置信,“念儿...不可能!”
天机不可泄露...许念卿也只是命格初现,命盘格上...未来的天帝会出自他们九奚山一脉,本来是紫宣,大家都把他当成未来的继承人培养,只是紫宣为情身死...命数反而看不清了...
天帝易主,斩荒居心叵测,一定会想尽法子折磨他们夫妻。“瞧你这一脸担忧的模样,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也是做了父亲之后,方才懂得诸位师父的苦心,这世上,挂碍多了,便有了诸多的不得已,可是却令人无怨无悔,“天帝尚在人间,念儿不过两百岁...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念儿命悬一线,还望圣母指点。”
“这冰花能暂且派上用场,念儿命不该绝,夭夭大劫将至...”
“娘子会有劫数!”
“不错,生死之劫...”连她也没有想到...会是白夭夭的性命...献祭未来崭新的帝位...
不想他们夫妻相爱一场,会以如此方式惨淡收场,“你去吧......本座即将闭关,未来数年,闭门谢客。”
“许宣告退。”
白夭夭一步步走上天阶,跪在天帝的寝宫前,“天帝,白夭夭知罪,错在于我。求天帝赐麒麟血救我孩儿一命…”
寝宫大门紧闭,烈日炎炎,如今快要到端午,这烈阳灼烧着她每一寸皮肤,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滚下,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
小腹越来越疼,白夭夭坚持不住,就在她以为等不到天帝的时候,寝殿的门缓缓打开。
天帝屏退了旁人,只他一个人徐徐从殿中走来,外面阳光太过刺眼,直到天帝走到她面前时,她方才半眯着眼睛看了个清楚。
一跪一站,白夭夭痛苦的表情落在天帝眼中,都过去了这么久,法力一点进步都没有,连这点炎热都抵挡不住吗?“要想我出手相助,你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自古仙妖殊途,你和许宣本不是天作之合,又何必强求呢?你这些年可有认真处理过妖族事物?可有每年上天向我述职?你这个妖帝做的可真是够失职的。”天帝高高在上,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觉,算是为自己求得一丝快意,也是为自己的爱而不得,为她不肯对他动心的报复。
“天帝是要我处理好妖族事务?”说起来,妖族上下多亏了有相公主持大局,帮助妖族肃清北荒,这才让她少操了不少心。
“非也,我要你与许宣和离,永生永世居于北荒,不许再见他,包括你的儿子许念卿。你可能做到?”让他们生离,远比死别来的更让人觉得痛快!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下她的性命。
白夭夭紧攥起双拳,他究竟想要如何!“我和相公千年情缘,我们发誓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会再放开彼此的手。天帝贵为三界之主,照拂天下苍生。若要棒打鸳鸯,传出去您怕是不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若按我说的做,我立马救人。就看你是要保和许宣的夫妻之情,还是要保你儿子的性命?”
“你!天帝,我原本以为你对天下苍生有一丝丝的怜悯,却没想到,你和斩荒是一路人。”白夭夭不再跪下哀求,站起身挺直腰板就要和他理论。
“不要对我无礼。如果你不答应,那么许念卿丢了性命可就是白夭夭你的过错,路只有一条,至于走还是不走,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天帝抬起手,“许夫人要不要看看,三界主人的掌心有多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帝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天帝…
“你的掌心?天帝此番做法,迟早会引得众生不满。”什么身不由己,什么举步维艰,若真是一位贤明的君主,受四海八荒朝拜,人人信服爱戴,若他真的是一位称职的九重天之主,为什么早先不秉公执法,后无胆对付斩荒就要拼上相公和法海的性命。
也难怪青帝那般好脾气的仙帝会逼天帝做出决定。
是他自己无能。
拘束,都是画地为牢罢了。
“白夭夭,你莫要对我不敬!如今你话说得痛快,你儿子可活得不痛快。”若说从前他会喜欢她这种桀骜不驯的性子,你对许宣,和对我为何如此不同,天帝瞳孔逐渐变红,指尖结印,一道符篆便直直打在白夭夭身上。
白夭夭被打趴在地。念儿…是啊,她更是一个母亲,她还有一个缠绵病榻等着救命的儿子…念及此处,话自然而然软了下来,“天帝,从前我听相公说,四海之战你为渡众生耗尽仙力几乎丧命,我知道,麒麟血珍贵无比,可是那是一个孩子的性命!念儿他真的快不行了…”
斩荒,不,是如今的天帝,瞧瞧,这大汗淋漓的模样,拿出帕子在她额头上擦擦,白夭夭想躲,可是却惹怒了他,天帝一手捏住她双颊,让她动弹不得,不愧是他曾经看上的女人,就是聪明,这不就更好玩了吗?“我弟弟再怎么说对你也是一片痴心,他为了你愿意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血去救别人的儿子,可是两百年了你一直把他抛在一边,许宣的心意是心意,他的心意连做你脚下的尘泥都不配是吗?”
“他曾经要置我相公于死地,杀害无数无辜的生命…他救了念儿,我本要感激他,可是后来他却要加害念儿,还将我相公的元神压制,我要对他感恩戴德吗?”白夭夭挣脱天帝的手,
“天帝跟我拐着弯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要为斩荒报仇吗?”
“或许吧,凡间有句话不是叫做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白夭夭,我问你,若许宣再也回不来了,你还会对斩荒动心吗?”
“不会,我这一生,心里只有许宣一个,天帝断情绝爱,自然不会明白我和相公之间的情感。即便斩荒没有做过错事,我也同样不会对他动一丝一毫的情。”
天帝转过身去,无人看得见他此时的表情。就这么沉默良久…“之前我听说...你不愿意原谅许宣,已经给他下了和离书?”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着你一个外人操心,我只问你,除了这条路,你还想要什么?”
原本的那一丝不甘心,也被她这一番话给冷得明明白白。当年他只剩下一缕残魂,只求能常伴她左右,可是,哈哈哈哈,斩荒,你就是个傻子!“一滴麒麟血便消耗我数年的修为,白夭夭,我要你的性命!”
““好!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取我儿子的平安。”此次前来,她本也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许宣,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我要你亲眼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一个时辰后,白夭夭拿着麒麟血回到九奚山。
妖帝欲行刺天帝,帝大怒,本欲按天规数罪并罚,然念及她曾镇守雷峰塔多年有功,收回万象令,不予追究。
既然两世情缘终不得圆满,她唯一牵念的人…天帝要她死,若是她的死能换来相公和孩子的安稳,她愿意…
这毒药不会让你死得太快,既然你愿意以命换命,那我便成全你,成全你这份心。
既然得不到,那谁也别想得到!
“白夭夭,你可心有不甘?”
“相爱易,相守难,能与他朝暮相伴,即便只剩下一日光景,我也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谁敢上前!
#你是要保和许宣的夫妻之情,还是要保你儿子的性命
#天帝,我原本以为你对天下苍生有一丝丝的怜悯,却没想到,你和斩荒是一路人。
#相爱易,相守难,能与他朝暮相伴,即便只剩下一日光景,我也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第7章 浮梦相逢
念儿的烧退了之后,许宣冷着脸拉着白夭夭的手走到外面,“相公,相公,疼...”
他捏的她手腕生疼,自从她被天罡卫押回来之后,这人就没有给她个好脸色,“为何要骗我?”
“我如何骗你?”
“去九重天求药的人分明是我,是你故意把我支开。”
白夭夭的小心思被他看穿,但依旧面不改色,“那朵冰花...青帝不是说了吗,两种药配合在一起效果更好...”
“把九重天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有这个必要吗?左右念儿的伤已经好了,我也平安回来了,许宣,你还想如何?”
许宣怎能不窝火,“白夭夭,自始至终你就没有相信过我,你觉得我救不了念儿,所以你才要支开我自己去。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儿子,根本不是为了我!”
他说的有一大半都是对的,白夭夭承认她重视念儿超过了他,左右她命不久矣,还不如顺着他,“是,你一次又一次抛下我,我没法再相信你,念儿和你不过几日的父子缘分,我怕你不敢得罪九重天,救不下儿子。”
“在不在一起的我根本不在乎,你怎样过将来的日子我也不在乎,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安。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为了给念儿一个完整的家,我就是承担不了失去儿子的痛苦,我不想念儿怨我这个母亲不负责任,就是这样。”
许宣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可笑他骄傲一生,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所以现在,你连骗我都不愿意骗一下了,对吧?”
青帝站在他们夫妻身后,头痛不已,“一个两个都说气话,明明各自关心,现在嘴硬日后可别后悔。”
“夭夭...许宣他毕竟刚回来不久,跟孩子总有磨合的时间,别太为难他。”
白夭夭见他神色凄楚,她图个嘴上痛快...真的伤到了他的心...想想念儿方才病得急,他也急得流泪,念儿这么快就接受了他这个父亲,他做的功课不可谓不多。
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了去,“我错了...方才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相公~~~”
“进去看看念儿吧。”许宣向青帝见过礼后便进去了,白夭夭跟着许宣进去看念儿。
看到念儿转危为安,一家人又紧紧抱在了一起,青帝无奈摇头,现在的小夫妻啊...
“娘亲,爹爹,下雪了!我要去堆雪人,打雪仗!”念卿的病终于根除了,白夭夭一夜未眠,此刻还在廊下歇息。
“当心一点,可别滑倒了,”许宣本来要帮他,可是看到白夭夭自九重天回来后脸色一直苍白着,便唤来了苻玉给他帮帮忙,堆个小雪人,“你娘亲从前也是极爱打雪仗的,只不过那时候刚学会走路,总是摔跤。”
思绪飘忽到千年前,她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趁他不注意扔了个雪球给他,好巧不巧打在了他头上,结果就被紫宣“报复”,浇了她一头的雪沫子。
“紫宣,你欺负我!”
“是你自己修为不精,反倒怪起我来?”
“才没有呢,你不是也被我…哎呀!”
当时的小白一头摔在雪地里,别提多狼狈了。
白夭夭想起自己刚学走路时笨拙的模样,他们父子俩“互通有无”,她的秘密都快保不住了,“许宣,你要是再敢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半个字,以后就睡书房去吧,许念卿,是不是又想挨戒尺了?”
九奚山上从来都没戒尺这个东西,再说了,爹爹绝对不会打他的,念卿有恃无恐,“那太好了,我要和娘亲睡!”爹爹醋劲大着呢,好几次半夜把他提溜回自己的房间,他认床,九奚山上又冷,本不习惯。可是爹爹说那是娘亲从前住过的房间,睡在那就跟和娘亲一起睡的感觉一样。
哪里一样了?
许宣不再言语,走到长亭的廊下陪她一起坐着,“可还畏寒?”
“九奚山这点寒冷还欺负不到我头上。”白夭夭指尖一动,早先准备好的雪就落了下来,许宣早有准备,一个仙障护住他们俩,这雪也只能落在外面了。
“调皮。”许宣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紧接着唇又落在她眼角眉心,直到…
儿子还在不远处呢,更何况还有苻玉在,白夭夭忙推开他,“被看到不好。”
“那就先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