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是念卿长得像他爹爹!
素心望向呆愣在一边的忆柔,轻轻咳了一声,“姑娘,见了天帝和天后,还不行礼?”
忆柔出身皇室,该会的礼仪都会,天后的笑容很温暖,细细打量着她,忆柔立马反应过来行叩拜大礼,“小女苏忆柔,叩见天帝天后。”
她该不会是被骗了吧,她一个凡人,庙宇里的泥塑见得多,今天还能见到真正的神仙?
许宣淡淡道,“免礼。”
白夭夭看见头顶了鸡窝一样的念卿,“素心,先把念儿带下去换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苏姑娘,平身吧。”
忆柔一脸心虚,把头低的不能再低,“谢天帝天后。”
“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胡闹,自然是一个打人,一个挨打了。”许宣接过茶盏,不急不徐喝了口茶,还不忘看一眼这姑娘,他儿子眼光不错,只是这姑娘脾气也太…刚烈了些,那以后他儿子不得成挨打的那个?
白夭夭忍不住笑出声,肩膀横过去撞了他一下,给人家小姑娘留点面子。
忆柔小脸羞得通红,可是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天帝天后明鉴,是念卿先欺负我的,他没有权利事事做我的决定,即使他身份高贵,我的命运永远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许宣听完这话,脸上带着些心虚,看着身旁眼神尖尖的妻子,“娘子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说变就变,白夭夭手里多出一把折扇来,“小心把我的火气扇起来。”
“扇子是用来纳凉之物,怎么会点火呢?”许宣又把她抱近了些许,听得妻子小声叮嘱,孩子们还在呢。
这是法术吗?手里能凭空变出扇子来?“您…真的是神仙,不是街头变戏法的?”
还变戏法。
你那点法术啊,街上杂耍的艺人都会,你还会点别的吗?
白夭夭望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顾不得仪态笑出声来,“我修行数千年,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怀疑我的能力,要我给你展示点别的吗?比如…”
指尖轻点,给面前的忆柔换了一身装束,“喜欢吗,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一套。”
“我去…真的是法术啊!那这里…真的是天宫?”
“这里是流云宫,天帝天后的寝宫。”素心回答道。
“念儿从小跟我们住在一起,后来分宫别居,住在华云宫,等会我让他带你去看看。”白夭夭说完嗓子有点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许宣放下扇子,秋华殿内没有放冰难免闷热了些,和她寒凉的体质相冲,“昨天我就见你脸色不大好,你还跟我说没事,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没事的,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忆柔觉得天后好温柔好温柔,既然是念卿哥哥的娘亲,肯定是大好人,当下提着小裙子上了几层台阶就要坐在夭夭脚边。
“苏姑娘…不合规矩…”
“请天帝天后恕罪,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别站着了小宝宝,坐吧,今年多大了呀?”白夭夭吩咐小仙娥搬张椅子放在近前,对于这个姑娘,他们两个都不熟悉呢。
“十八岁,在仙界应该是很小的岁数,可是我不是小宝宝,在人间像我这样大的姑娘都嫁人了呢。”忆柔可不觉得自己是小宝宝,人情世故,知恩图报的道理她都懂。
“在人间的时候,是念儿一直照顾的你吗?”白夭夭越看越觉得这姑娘活泼可爱,她和圆圆一样可爱,她平时都是宝宝宝宝叫他们仨的。
忆柔点点头,还小声对上茶的仙娥说了声谢谢,“念卿哥哥把我从冷宫救出来的,这么多年承蒙念卿哥哥的照顾,他教我琴棋书画,教我礼仪做人。”
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天帝天后的感情很要好,不在后辈面前摆架子,他们两个的手一直交叉相握,念卿哥哥有这样好的爹爹娘亲,可是她却是一个没人要到头来像个棋子一样远嫁的炮灰…
受父皇宠爱的姐姐们,她们的礼仪都是宫里的嬷嬷和女官教的,而她却只能靠念卿哥哥的帮助…“我…一觉醒来念卿哥哥不见了…我一直在等他…可是…”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不哭不哭,”白夭夭擦去她眼泪,等人的滋味不好受,“刚刚还说自己不是小宝宝,现在哭起来可不乖哦。”
“念卿哥哥有父母,我一个亲人都没有…念卿哥哥一开始很嫌弃我,冷冰冰的像个大冰块一样,后来他说我大大咧咧实在不像个女孩子,以后别人看见我会笑话他影响他的名誉,这才开始教我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可是他没想到,我就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他虽然总是笑话我,可是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关心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他了…若是连他都不要我,柔柔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现在相信了吧,儿子是随了谁?”白夭夭无意瞥见她腰间的平安扣,许宣同样看见了。念卿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这个姑娘,一定很喜欢她,很在意她。
“念儿对你很上心,他之前把你一个人留在凡间,是因为他要回九重天复命,不能带着你。你腰间的平安扣,是他下凡前天后亲自交给他的,这一片心意,希望你可以明白。”儿子是个傻儿子,不能让姑娘误会了人家啊,许宣便替儿子开脱了些。
“原来是这样,方才我一醒来有些冲动,殿前失仪,还望天帝天后见谅。”
“无妨,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无需拘泥于这些礼数,以后若是念儿欺负了你,你尽管告诉我和你母后便是。”许宣又问了她一些人间朝廷中的大小事宜。
天帝对天后那真的没得说,要多好有多好,她们说着说着,天后感怀她的身世落了泪,天帝慌了神把天后笼在怀里旁若无人地哄。
“娘亲,孩儿衣服换好了!”
“夭儿不哭,你还记得念儿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应天府的那段日子吗,你还嫌弃儿子贪吃将来没姑娘看上他。”她再流眼泪流云宫都快被淹掉了,即便这样眼泪擦都擦不及,许宣还是用手指一次次抹去泪痕,眼中难掩深情,“乖,孩子们还在呢,让苏姑娘看了笑话了。”
念卿早就习惯了,忆柔勾勾他手指头,“你爹爹和娘亲真的好恩爱。”
“以后我们也会这样恩爱。”
“去,谁说我要嫁给你了…人家心里还难受着。”
“我等你,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定下了婚期,天帝临走时还送了她一颗桃子,天帝太懂她了吧,“谢谢天帝,我最喜欢吃桃子了!”
天帝指了指她手里的,“这可不是普通的桃子。”
念卿也是个小馋猫,很久没吃蟠桃了,“娘亲,我也要蟠桃吃!”
蟠桃!“这是蟠桃!”
大婚那天,看着念卿牵着忆柔的手向夫妻二人见礼,白夭夭听得众仙祝福的声音,再过几百年,团团圆圆也要成婚了...
比起两个小的,念儿是她心尖上的孩子,如今仅千岁便修得仙身位列仙班,在人间干成了一番事业,终身大事也有了着落,白夭夭心头一件大事落了地,牵引出一段心疾出来…
是从前温养元神勾连出的旧疾,爱之深,情之切,这心头旧伤即便羽化登仙也没能痊愈。
第二天新妇敬茶,白夭夭和许宣把早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们,她昨晚咳了一夜,喝了药也不见好,今天早上脸色还是苍白的。
“我没事...你快去...众仙还等着你呢。”
“停一次天塌不下来,念儿,你暂代我去一趟。”
“是,爹爹。”
白夭夭这次咳嗽咳得有些厉害,牵连心肺,高热不退,不得不卧床休养。
“咳咳...”
素心听见夭夭又咳嗽了起来,那帕子上全是血,她的头发!竟是一夜白头...“白姐姐!白姐姐!”
油尽灯枯,她心力已耗尽,体弱这么多年,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白夭夭抓着素心的手,“对不住你...本想着念儿成婚后就安排你和苻玉的婚事,眼下更要快点办...不然我..”
“白姐姐...你别说胡话...”她不过是旁人口中低贱的精灵,因缘际会来到天宫,白姐姐要是走了,她还能去哪里?
这怎么能是胡话呢,“清欢和文卿年纪小,如今在他们师祖那里,相公忙于政事,你要常代我去看他们,忆柔是新妇,天宫里有些事情需要你告诉她,以后...你就去照顾柔柔...”
“白姐姐!”
“念儿别走…念儿…娘亲在这…”
昨晚娘亲病危,爹爹眼睛都急红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后腿都吓软了,娘亲好端端的怎么会病成这样?
“阿娘…念儿不走…”相比起爹爹会把短暂的伤心难过化为一顿斥责,娘亲总是在用生命呵护他们兄妹三个,娘亲每一次生病,不是因为爹爹,就是因为他们三个,从来没有为过自己。
忆柔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眼里忽然就落下一滴泪来,那天见过面后,天后就说以后跟着念卿哥哥称呼他们便好。她记得她的外祖母,王皇后的生母,比起外祖家的那些不成器的小子们,是难得的好人,当初也是她亲自登门找到念卿哥哥恳求他救出年幼在冷宫里等死的她,人的愿望一了,就会生一场大病,她的外祖母不久就病逝了…
“念儿,在这里守了一天了,你和忆柔早些回去吧,去把你弟弟妹妹带回来住几天。”许宣知道夭夭一定很想念孩子们,果然,听到这句话后,夭夭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快去帮你爹爹把那些文书处理了,娘亲没事…缓几天就好了。”
“是。”
素心也退了下去,出了殿门就哭个不停。
殿内就剩下他们两个,白夭夭伸出手一下一下顺着许宣垂下的发丝,“对不起啊,宣哥哥,夭儿…夭儿可能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胡说什么,娘子,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昨晚她只剩下一口气,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许宣忍不住把头埋在她臂弯,身体因为哭泣而一下下抽搐,“夭儿,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我就不该接下天帝的位子,让你为我,为孩子们担忧到如今…”
“相公,你无需自责...能陪着你完成你照拂苍生和梦想,我很开心。我喜欢的,就是那个心怀苍生的紫宣,那个少年意气的许宣,相公...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伤心难过...”白夭夭又咳嗽了好几下,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发现最舍不得的还是他,“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团团和圆圆回来看他们一眼。”
“...娘子,我说过,有了你我才能活。”许宣不停地给她渡真气,她现在全靠他的真气吊着...
白夭夭摇头,他这样下去,真气散尽也是无用的...“你是天帝...我死了...你可以再娶别人...夭夭走了就不会吃醋了...”
“宣哥哥...我...爱...”
我用心头血温养了你的元神五百年,终究将你找回了…
许宣想起了什么,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她手腕上解下挽留,白夭夭不明所以,忽然见他把挽留化作长针深深刺进他的心口,“...相公!”
血液渗进指缝,夭夭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把挽留□□,许宣握住她的手又把针刺进了几分,巨大的疼痛让他难以避免的轻哼了一声,“娘子,我把我的命,交给你。”
以心头血为引,和她的心脏连在一起,从今往后他们夫妻同生共死,生死相依,许宣吻上她唇,不顾她挣扎把自己的心头血一滴滴喂给她,娘子,我一直不曾追过你,不如就用这心头血,追你。
心口由于疼痛而剧烈起伏,白夭夭感觉自己慢慢恢复了过来,胸口缠绕的死气彻底消散,心头处的温热散及全身,挽留化作银光回到腕间,渐渐的她感到身上的人吻她渐渐没了力气,十指相扣,夭夭倒逼出自己的心头血还给他。
“又是心头血...你知不知道心头血比你千年的修行还重要!”白夭夭躺在他身下,心底的莫大哀痛像是质问般砸着自己的心口。
“只要能救你,把我的心给你都可以,区区心头血算什么。”许宣手掌心扣在她后脑上轻轻一压,白夭夭印在他唇上,辗转流连。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夭夭躺在他身边重新把头靠在他肩上,许宣谈弹弹她的额头,“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的夭儿会离开我了…”
眼眶里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紫宣,你怎么样,还疼不疼!”白夭夭虽然伤心他就这般伤了自己,但是从今往后他们两个的性命就彻底拴在了一起,也算是一件好事。
见她痊愈之后,紫宣才松了口气,“我没事,娘子为我宽衣吧。”
“好,相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白夭夭一件件脱去他的外衫,拿出一套干净的中衣来准备给他换上,看到他胸前的伤口,指尖划过,那伤痕渐渐愈合,化为一道伤疤。“怎么留疤了呀…这伤疤…”
“娘子,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号。”紫宣坐直身子,指了指自己心口,随后手腕一转,指在她心口处。
夭夭想起来了,“这是…”
偏过身子解开自己身侧的衣带,衣服自肩头滑落,雪白的肌肤上,同样有一个和他心口处一模一样的伤疤。
“从前我觉得这伤疤不好看…现在觉得它很有意义,这个印记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不等她说完,他的唇已深深落在她的伤疤处。
你是前世未止的心跳,你是来生胸前的记号。紫宣帮她穿好衣服防止受凉,“我喜欢,它是印记,不是伤疤。”
第二天一早
紫宣醒来后发现身侧是空的,娘子,娘子!
她去哪里了!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慌慌张张跑出流云殿,夭夭谴走了仙娥们,一个人坐在庭院角落的那棵桃树下,对着手里的一诹头发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