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焰苦涩地笑了一声,把她搂得更紧:“你的朋友还有谁?”
“还有‘快乐’啊,只不过它太贪玩,出去玩了很久,最近才回来。”
常焰闷声唤她:“云边。”
“嗯?”
“跟我在一起,真的觉得快乐吗?张隆的事……”常焰吸了一口气,沉默一会,才平定道:“我没有帮你出头,连解释都没对你解释,我是个没用的男人。”
云边侧过脸看他,半晌,缓缓一笑,那笑容像是看透世态炎凉,仍保留着纯粹的爱:“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我知道你曾是什么样子的,热烈冲动,嚣张张狂,一点委屈都不会让我受的男人。
我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要忍下一切,我知道让桀骜的你忍下这一切的辛苦,比我受的委屈要大得多。
我知道你的不能解释,你假装不在意,克制住满眼的心疼。
我全都知道。
云边眼眶微红:“来找你,坚持和你在一起,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非常清楚,我面对的是什么,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云边看着弱不禁风,却有一股子执拗的狠劲,和大破天的胆量:“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让你为了我而有顾虑,该抱歉的是我。”
常焰看着她,她的眼睛在霞光下像一盏温暖的灯,有着坚韧的力量,撑起了他的天地。
栾宇的车停在他们后头,远远望去,橙黄之下,一道紧紧相拥逆光的人影,还真是挺浪漫的。
第41章 崇拜
常焰近来发现,总是有人跟着他。
这人他很熟悉,前一阵也是天天盯着他,但前一阵他很小心,几乎很少会被常焰察觉,最近则不同,大大咧咧跟踪人的样子越来越不走心了。
常焰开着车,拐了几个弯,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车,后头缓缓跟着的车也停下了。
常焰下车往后头车方向走去,点燃一支烟,烟丝被风刮得乱飞,他“啪”地一声拍住车前盖:“下车。”
董嘉南从车上下来,尴尬地笑了两声。
常焰扫了他一眼,穿着厚实的衣服看不到皮肉,但那双眼睛朝气十足,烁光闪闪,估计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常焰用烟指了指他:“伤刚好又想找揍,你是不是闲的。”
董嘉南摇摇头,还是笑,那双眸子比黑宝石还干净剔透,一瞬不眨盯着他。
常焰冷哼一声:“有问题就问,问完就滚,以后别再跟着我。”
常焰说出这句话,董嘉南就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安全的,他挠挠脑袋:“我没问题,哥。”
常焰歪头瞅着他,眼里有些讥诮:“谁他妈是你哥。”
董嘉南从容地说:“这不是尊称吗,你要不喜欢我叫你别的也行。”
常焰把烟叼在嘴里,淡淡昵着他,一时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不是真有点什么毛病。
董嘉南靠近他一步,压低声音:“我没跟着你,我只是担心你,你的工作环境危机四伏的,万一有点什么事来不及联系章队,有我时刻关注你的动向,对你来说是个保障。你不用担心我会暴露,我很小心的,而且我跟踪你也是合理的。”
常焰挑挑眼皮:“合理?”
董嘉南点点头,非常笃定自己编排的剧本:“我之前跟着你是因为什么,现在还是因为什么,我们是敌对关系,我恨你,要想尽办法除掉你。”
常焰淡嗤一声,烟丝抖动,他眯起眼睛:“敌对……”他咂摸着这句话,停顿半秒,说:“情敌?”
董嘉南愣了一下,有些害羞地微低下头:“这么说也行。”
“行你妈啊。”常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癞□□还想吃天鹅肉。”
董嘉南揉了揉后脑勺,委屈巴巴:“我怎么就癞□□了,我有编制的,我是为人民服务的伟大警察。而且,我没说真是情敌,我只是说以前是。”
常焰抬脚,踩在车前盖上:“现在不是了?”
董嘉南沉默几秒,摇头:“不是了,我不配跟你争。”
他说这话很真诚,其实他一直以来对云边更多的是欣赏和喜欢,没有想过追求,也没计划过未来,谈不上深沉的爱,当初的愤怒更多是多方面问题被刺激出来的,而当一切真相都摆在面前的时候,董嘉南放下了所有情绪,冷静想了这个问题,觉得自己有很多的缺点,鲁莽冲动,感情用事,而常焰才是个真正的男人,少年壮志,铁骨铮铮,不畏艰难,为国为民。
要是他还不值得云边的爱,那谁值得呢。
常焰放下没用的话题,眼神平静又锐利地看向他:“不要低估别人,也别高估自己,就你看我那个眼神,够把我们两人都拉入十八层地狱的。”
董嘉南明白他的意思,他很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么没用的人,但在一个有着深入敌人内部,经验丰富的前辈面前,他说什么都挺没说服力的,便也不解释,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志:“我不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怕。”
常焰嘲讽地笑了:“没见过地狱的人,都和你一样无畏。”
董嘉南突然问:“那云边姐呢,你们俩在一起就不会有危险吗?”
常焰弹弹烟灰,看着干枯的树枝,这是一个难解的问题,他当然怕,所以想送她离开,但她拼了命要留下,她把未来交给了他,他也只好,舍命相陪了。
烟燃尽了,常焰落下脚,将烟头踩灭,呼出一口如烟的雾气,说:“你小瞧云边了。”
董嘉南还有疑问,常焰懒得废话了,开上车,绝尘而去。
*
孙晨晨又来了画室,仿佛必须得到云边的原谅不可。
十六七岁的少女,原本有着如同晨星一般的明眸,灵动可爱,自从沾了毒品之后,她的美丽削弱了不少,双眼变得无神并呆滞,尽管努力展示着微笑,但干枯的嘴唇和眼眶下的黑眼圈让她的笑容变得很是沧桑。
云边被她反复求和的态度弄得有些费解,但没冷眼相向,而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允许她继续在画室画画了。
对敌人了解得越多,越能获得有用的信息。
对于孙晨晨来说,这种态度就说明愿意原谅她了。
画室不招收学员也不提供对外开放绘画场地,云边不指着这个赚钱,弄一层画室出来单纯是给自己用的,所以除了孙晨晨,也没什么人在这画画。
孙晨晨准备好画画材料,开始动笔,云边依旧在平时自己的位置画画,偶尔瞥一眼孙晨晨的画布。
一幅本该清新的风景画,让孙晨晨画得有些阴暗,但她自己并无察觉,或者说,她的心思压根不在画上面,她时不时回头跟云边闲聊,像从前一样。
云边观察了一会,对于孙晨晨为何希望得到自己原谅的问题,有了五成的猜测。
孙晨晨画了一会就没耐心了,站在云边身后看她的画,以前每次看的时候,孙晨晨都会感叹几句,现在不了,对于她来说,画画这件事不再重要了。
“云边姐姐,你画的是新的订单吗?”
云边一边画一边说:“是常焰之前的订单,要画五十幅风景画。”云边停顿了一会,补充:
“给小哲的宾馆做装饰。”
“我说上次在宾馆看到的挂画怎么这么熟悉呢。”孙晨晨眼珠乱转,说:“姐姐你跟常焰哥就是这样认识的啊,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云边神态自然地点头:“是啊。”
孙晨晨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上,端详许久。
女人和男人对美的理解并不同,女人会用许多标准进行比较,谁比谁白,谁比谁瘦,谁的脸更小,谁的腿更长,等等如此,比较过后会论个高低。毫无疑问,云边和林h站在一起,常焰会选择云边是正常的。
只是,凭什么云边什么都没付出过,单靠容貌就能获得常焰这种男人的青睐呢?如果漂亮就够了,那她也长得很漂亮啊,为什么得天天在安小哲面前像个狗一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幸运,如果当初的目标是常焰而不是安小哲,她也不至于沦落与此。
仿佛有针扎中了眼皮,孙晨晨的睫毛轻轻颤抖,问:“云边姐,焰哥对你好不好?”
云边淡淡地答:“还行吧。”
“他有给你花钱吗?”
“没有。”
孙晨晨眉心微挑:“他不给你花钱的?算什么对你好啊。”
云边嘴角浮着一丝轻淡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说:“他长那么帅,不花钱我也喜欢。”
“云边姐原来你是外貌协会的啊。”
云边轻哧了声:“长得好的谁不喜欢,常焰那样的男人,不知道多少人想够都够不到,你说对吧?”
孙晨晨抿唇冲她微微一笑。
“要学会知足,想要得太多,反而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孙晨晨耸着肩道:“现在趁着他喜欢你,能捞点就多捞点的好。”她瞥了云边一眼:“你看林h,跟着焰哥的时候可是捞了不少钱,就算现在被焰哥甩了,人家也不亏啊。”
云边的脸稍显紧绷,孙晨晨见状接着说:“我看现在焰哥好像没有要甩掉林h的意思,前两天我还看见他们在一起了呢,云边姐,你得小心啊。”
云边停下动作,眉头微皱地看向孙晨晨:“在一起做什么?”
孙晨晨做了个值得深思的暧昧表情:“能干嘛,一起回家了呗。”
云边有些落寞地垂下睫毛。
“云边姐,你别不开心哦。”孙晨晨人长得小,说话的时候自带亲切感,显得很为她着想似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吗,越有本事的男人越不嫌女人多,也不怕女人跑,林h就是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焰哥找了你她也没办法,与其吵闹过后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不如现在大方一点,焰哥反而会觉得她识大体,更欣赏她呢。”
云边颇轻轻叹了口气。
“云边姐你人太单纯了,是斗不过林h的,与其这样,不如跟她和谐相处。”
云边看她一眼,若有所思:“你的意思?”
“学林h呀,你也别闹,不然把焰哥惹得不开心了怎么办。”
云边有些明白过来,恍悟地点点头。
孙晨晨看了一眼云边忧愁的侧脸,一开始的怨怒逐渐平复下来,唇角终于微微一扬。
孙晨晨收拾东西离开,云端从楼上下来,语气平静地对云边说:“小孩子的心思,真是一眼都看得透。”
云边神态恢复自在,说:“是啊。”
孙晨晨的所作所为,目的云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是为林h而来的,估计两个人有什么交易,林h想要自保,希望借由孙晨晨来探个口风,最好是能做个说客,缓和云边和林h的关系,免得云边在常焰那头说小话。
云端缓缓走到云边身边,将水杯递给云边,云边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水杯,去给他煮茶。
云边往烧水壶里接了一壶水,随口问:“哥,你都听到了?”
“嗯。”
云边偏头看他一眼,解释一下:“常焰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
这句话值得考究,他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沉默了,一室安静,只有水壶里咕咕响,云边站在一旁纹丝未动。
水壶盖升起寥寥白雾,云边垂眸看着,问:“你知道什么?”
云端伫立在画架前,面对着光,背对着她:“我知道你从来不会画火烧云,不仅画了,还送给了他,他是谁,不言而喻了。”
可能是兄妹间的默契,云端比任何人都了解云边,知道她心里一直没放下曾经的感情,怎么会突然间爱上另一个人呢。
也可能是挚友的默契,云端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严火,声音变了,身份变了,但不妨碍,他觉得常焰似曾相识。
种种疑问,最后是那张画揭晓了答案。
水壶发出呜鸣声,云边拿过茶杯,放进去一小簇茶叶,倒进热水,茶叶翻滚起伏,茶水浮出淡淡的绿。
云端的聪明,猜到常焰的身份是早晚的事,云边的心情反而很平静,说:“我以为你会阻拦我。”她在解释之前没有坦诚相告的原因。
云端说:“如果道理能说服人,那生活就太容易了,你说服了自己六年,都没成功,我没有自信能阻拦得了你。”
云边伸出食指,指腹轻轻抹了一下杯壁上的水珠:“哥,对不起,之前不是故意隐瞒。”
云端:“你是怕告诉了我,我并不会支持你对吧?”
云边坦诚地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你肯定会劝我等一等,等他任务结束再在一起,可我不想等以后,我想现在就跟他在一起,这种心情是迫不及待的,一秒钟都等不了。”
云端走到她身边,伸出手,云边将水杯放在他手里。
“说不过你。”云端叹口气,说:“既然做了,就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该想的,是接下来怎么做,你想帮他,对吧?”
云边抿唇不语,不接触还好,一接触发现每一个人都很危险,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常焰面对的不只是安坤,还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云端握着茶杯,等着水的温度下降,云边即使不说话,他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云端说:“保护好你自己,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第42章 左耳
晚上常焰来了画室,买了一些菜和鲜肉,给兄妹俩的冰箱填得满满当当。
云边和云端晚上已经吃过饭了,常焰还没吃,他给自己下了碗面,云边看他的面太朴素,帮忙做了两个煎蛋给他。
画室已经关门了,云端在客厅举着哑铃练力量,云边在画室画画,常焰埋头在餐桌上大口吃面。
说不清为什么,这里给常焰一种很安全的感觉,他可以尽情卸下伪装,自在地做着原本的自己,心里有久违的愉悦与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