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隆摇头:“那是以前,现在没有了,坤哥。”
安坤冷冰冰的一笑:“那陈香呢?”
“怎么可能啊,坤哥我多大的胆子敢碰你的女人啊。”
“我看你胆子挺大的。”
张隆欲哭无泪。
安坤突然换了个问题:“你是怎么从公馆跑出去救汪健成的呢?”
张隆瞳孔一颤:“坤哥,我对天发誓,这事不是我干的,如果是我,我不得好死。”
安坤挠了挠下巴,松开了脚,平和地一笑,又换了个问题:“什么时候开始溜冰的?”
张隆浑身僵住:“是孙晨晨,不是我。”
“哦?”安坤的声音很诡异。“问你这么多问题,总得有一句是真话吧?”
“这句是真的。”
“那其他就是假的喽?”
张隆的大脑已失去了思考能力,脊背发凉:“都是真的。”
安坤安静地盯着他看,沉默不语,张隆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镇定不下来。
半晌过后,安坤让弟兄松开了张隆,他拍了拍张隆的肩膀,安抚的语气:“我当然信得过你,你和小哲一样,都是我的儿子,但现在小哲说你是叛徒,你就得为自己洗清嫌疑。”
张隆使劲点头。
安坤皮笑肉不笑:“把常焰是鬼的证据找出来,我得让他死得好看一点。”
张隆压根猜不透安坤心里在想什么,他太恐怖了,每句话都是突然间发问的,看起来八竿子够不着,实则处处是陷阱,将张隆的精神击溃之后,又转变了态度安慰他,好像刚刚是开玩笑一般。
张隆只能点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51章 审讯
孙晨晨被几个人带到河边的偏僻之地,几人将她捆绑住放进尼龙袋子里,坠上石头,准备一会扔到河里去。
正欲上船之时,四周亮起刺眼的灯光,警笛声大作。
五个小时之后。
孙晨晨坐在审讯室里,云边和董嘉南坐在她对面。
他们营救孙晨晨,是想借孙晨晨做个扣,让孙晨晨交待出一些安小哲的事情,立时对安小哲的生意进行狙击,这样能暂时扰乱当下的局面,为常焰争取些时间,再加上刻意去营救孙晨晨,会让安坤怀疑孙晨晨是否和警方有联系,从而分散一些怀疑。
孙晨晨迟迟不交待问题,不得已,云边来了。
云边问:“为什么什么都不交待?”
孙晨晨缓缓抬起头:“反正都是死,交代又有什么用?还是说,我交代了你们会放过我?”
董嘉南接话:“怎么量刑是法庭的事。”
董嘉南还没说完,孙晨晨嗤笑一声:“没有好处的事干嘛要做?”
董嘉南叹了口气,看向云边,眼神告诉她,让孙晨晨交代很难,云边不愿接受,她必须从孙晨晨嘴里撬出些有用的东西。
云边看向孙晨晨,她身上穿着董嘉南随便找来的衣服,宽宽大大的,显得她身子瘦小可怜,她时不时吸一下鼻子,挠挠胳膊,脸颊清瘦。
云边恍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孙晨晨的时候,她还是个灵动可爱的少女。
孙晨晨动了动脑袋,抬头看看四周,四个多小时的审讯已经让她足够认清自己被捕了,不久之后就会送上刑场。
她的目光滑至云边身上,问:“没想到你是干这个的,那画画是兼职喽?”
云边摇头,平常的语气缓缓和她对话:“我不是做这个的,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见你的。”
孙晨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朋友?你把我当过朋友吗?”
“为什么你觉得没有?”云边淡定反问。
“朋友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你帮助过我什么?我想去沈美,你不肯教我画画,也不愿意把资源介绍给我,甚至你还瞧不起我,你那么有能力,但凡帮我一点,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孙晨晨说得很委屈,好像真的一样。
云边不否认:“你说的一半对一半不对吧,我尝试过想帮你,所以让你在我的画室免费画画。”
孙晨晨摸了下鼻子,不愿看她:“就这点帮助算什么?”
云边的神情平静又从容,有条有理:“后来我也想过,如果你能考上沈美的话,我可以资助你,所以我说让你先考上再说。”
孙晨晨并不信,嘲讽道:“马后炮谁不会说好听的啊,你一直以来就是对我有偏见的,因为我家境不好,你看不起我,我画功没有你好,你觉得我想考沈美很可笑。干嘛不承认呢?是不是你们这种人都喜欢把自己扮演得如同圣者一般,好像多善良博爱似的,其实你骨子里就是看不起人的,一边说着公平一边下意识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孙晨晨又看了看董嘉南,冷冷地说:“今天抓我的人,没有一个对我有最基本的尊重,你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我是犯了罪,但我也是人,你们不过是有法律做靠山,所以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凭什么?”
孙晨晨呸了一口。
云边轻轻点头,似乎是对她的话表示赞同:“绝对的公平本身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偏见是无法消除的,你希望别人尊重你,我想,我给过你你想要的,但你觉得我并没有,你自己对号入座了下等人,把我也对号入座了傲慢的人,这不也是一种偏见吗?”
“你觉得去改变别人容易还是改变自己容易?尊重要靠自己赢得的,而不是指望他人,你碰到教养高愿意去尊重你帮助你的人,是你运气好,但当教养高的人都不愿尊重你的时候,你是否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呢?”
孙晨晨顿时哑口无言。
云边继续说:“你做了什么,让别人变得瞧不起你的?你不会到现在都不清楚吧?”
孙晨晨张口,却发现满腔的怒火无法转化为有力的语言。
云边的话字字珠玑:“我不会帮助一个我已经在心底里判定为不配的人,更不会去尊重一个不值得尊重的人。你可以说我清高,骂我虚伪,然而我并不在意你的看法。在我的观念里,你做了害人害己的事,就该受到人的唾弃,不然,我还要把你高高捧起吗?那么犯罪的人,是不是太幸福了点。”
孙晨晨被激怒,手脚乱动,想要挣脱手腕上的铐子:“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能从小学习画画,参加各种世界大赛,还不是因为家里有钱,你可以不用犯罪,轻轻松松就过上想要的生活,身边的人都是温柔和善的,能得到良好的教育,也都是因为家里有钱。”
她尖叫一声,头发甩来甩去,歇斯底里:“我呢?我爸妈都是穷逼,动不动就打骂我,我这样的成长环境,你跟我谈道德?太可笑了,什么样的人就会培养出什么样的孩子,这不是我的错。”
云边倏地站起身,董嘉南握住她的胳膊:“别冲动,好好说。”
云边看向董嘉南:“我不打她,不骂她,你可以放心。”
董嘉南看了一眼监控,和正在看监控画面的章回来了个对视,章回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用耳机对董嘉南说:“出了事我担着,让云边折腾吧,只要不打人就行。”
董嘉南讪讪地放下握着云边的手。
审讯最重要的就是攻破罪犯的内心,了解到对方心理防线的薄弱点,知道了这点,就知道如何去感化对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云边和孙晨晨的交谈中,孙晨晨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特点,她觉得命运不公,渴望被人尊重和理解。
这种刺激是别人给不了的,因为云边在孙晨晨心里,是假想敌一般的存在,然而形成假想敌的源头,是因为孙晨晨羡慕云边,只不过她自己不愿意承认,她其实是期待过能成为云边朋友的。
所以接下来如果云边愿意以朋友的身份,情感的柔化来感动孙晨晨,是最有可能达到审讯目的的。
但云边偏不,不知是不是真如孙晨晨所说,她的高傲是骨子里的。
此刻外头天光大亮,云边站在光线最强之处,脊背笔直,初晨的阳光斜射进来,照得她一身通透无暇,光芒刺目。
云边:“我的父母有钱,并且对我非常好,一直以来我所做的所有事他们都全力支持,我还有个爱我的哥哥和男朋友,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你说的环境不好就会犯罪的道理,我无法理解,因为我没有生活在不好的环境之中。
你也不必解释你犯罪的原因,我一点不想和你共情。我们两个从生下来开始,中间便隔着巨大的差距,云泥之别,相互无法比较。”
云边轻蔑地笑了笑:“我只会俯视你。我们这种人,的确如你所说,想做个圣者,毕竟钱有了,成就有了,不装装好人做点好事就太可惜了。”
“你知道你现在仅剩的价值是什么吗?就是让我们这样的人看到你的经历,感叹一声教育真是重要啊,从而激发恻隐之心,为了国家的教育做些微薄的力量,让这世上少些像你一样的人。”
孙晨晨突然安静了下来,抬起眼眸怨毒的看着她。
云边高昂着头颅,昵着她,极其轻蔑:“你刚刚问,如果交代会有什么好处,我明确的告诉你,你不配谈条件,但我可以跟你谈谈,如果你不交代的坏处。”
董嘉南倒吸一口冷气,直觉不妙。
云边语气平静:“我会好好利用你仅存的价值,将你的故事画成绘本,在全国各地传阅,你的名字将家喻户晓,你那穷逼的父母会以你为耻,你的同学老师会用你做反面教材,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说‘孙晨晨死不足惜。’”
云边微微弯腰,手掌放在桌面上,目光更近一步,咄咄逼人:“你用身体□□运毒,为了吸毒给小哲下跪磕头,和张隆睡觉,我觉得都不够屈辱,达不到让戏剧性的效果,想让故事精彩一些,必须得添油加醋。”
董嘉南汗毛都竖起来了,慌忙向监控投去眼神,耳机里传来章回懒洋洋的声音:“诶,晚上吃点什么呢?烧烤?火锅?吃烧烤就摇摇头,火锅就点点头。”
董嘉南无语,不点头也不摇头。
孙晨晨和云边四目相对,云边的目光如刀子,恨不得将她凌迟一般,阳光折射在刀刃上,刺得孙晨晨不得不移开自己的目光。
孙晨晨咬着唇,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声音颤抖:“你们警察不可以这样做。”
云边轻笑一声:“我不是警察,怎么不能这么做了?”
孙晨晨瑟缩着,表情惶恐。
云边:“我不想让你痛痛快快死去,我想亲眼看你遭到报应,看你跪在大庭广众之下,人们的唾沫沾在你的发顶,等你死了,也别想安安静静的,你的墓碑会被人砸得稀烂……”
孙晨晨尖叫一声,打断她:“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跟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云边挑眉。“你想害我的时候,怎么不问自己这句话。孙晨晨,你讨厌我讨厌得毫无道理,什么偏见和瞧不起,不过是你找的借口,用来隐藏你内心的自卑。真正瞧不起你的,是你自己,你恨你的父母没有钱,给不了你优越的生活,你恨自己学习不好考不上好大学,你改变不了这一切,所以比你优秀的,便都是你的敌人。”
云边太狠毒了,如果现在不是在警局,孙晨晨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会拿到捅死她。
孙晨晨暴怒地用手砸椅子扶手,对面两个人只是静静看着她。
云边揭开她的皮囊,直击灵魂:“你这个人太别扭了,自己瞧不起自己可以,但受不了别人瞧不起你,我呢,也很别扭,偏偏要让你最怕的事情发生过,让所有人都瞧不起你。”
孙晨晨打了个激灵,逐渐安静下来,眸光死气沉沉。
董嘉南抓住时机:“现在还有机会,交待吧。”
孙晨晨低下头,脑袋伏在手掌之上,轻轻哭泣:“不要这么对我,我求你们了。”
云边看了眼董嘉南,用下巴指了指他手里头的笔和本:“问吧。”
董嘉南的耳机里传来一声章回的笑声:“晚上得喝点酒。”
董嘉南扶额,点点头。
第52章 恨
审讯一直进行到中午,云边腰酸背痛地走出来,她是秘密来此地的,除了章回和董嘉南之外无人知道,走的时候也是被秘密护送出去的。
董嘉南开车,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云边:“姐姐,我一会给你送到商场,有人接应你,然后你再回画室。”
云边点点头,靠在椅子上,神情冷漠地看着外头的阳光。
阳光温暖,枯枝摇晃。
董嘉南开了会车,忍不住开了口:“姐姐,我感觉你变了,以前从没见过你这样。”
云边笑了一声:“我以前什么样?”
“挺温和的,而且,也很善良。”
“你觉得我不善良了?”
“那倒不是。”董嘉南想了想,说。“对他们这些人,没必要善良,只是我以为你会是那种,不管对谁都以德报怨的人。”
云边缓缓转过头看他,眼底没有情绪:“以德报怨,就一定会有好结果吗?”
董嘉南哑然。
云边摇摇头,自问自答:“所有美好的品德都像个框架,框不住坏人,框住的都是好人。你们这些好人,总要守着框架做事,罪犯不招,打不得骂不得,威逼利诱也不行,挺累的。”
董嘉南无力地笑笑:“这也是没办法的,要是没有这些规矩,就会有人披着好人的衣服,做着出格的事,到时候就是社会安全的问题了。”
云边感叹一声:“我以前以为自己和你们一样,如果有机会也能变成个伟大的人,我想好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假设。但其实不是的,真正的灾难降临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做不成你们,我没办法去抛弃小我,我真的很恨,恨不得杀了她。”
董嘉南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一晃,诧异地看向她:“你和孙晨晨有那么大的仇吗?”
云边的眼神冰冰的:“她吸毒,也贩毒,常焰说他们贩的每一克毒,都是打在人身上的子弹。那子弹就打在常焰身上,我便没办法正视孙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