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魔王的祭品——眠雾
时间:2022-09-26 12:59:55

  “他们之间应是有着契约。”
  “她杀不了他。”
  长哭崖那个被带走的祭品,他们都还有印象。
  就是因为那个祭品被带走, 才引起众人的纷纷猜测, 猜想那个沉寂了多年的封印是不是要生出变故。
  众人面面相觑:“祭品?她就是那个祭品?”
  “她还活着, 居然没有死在崖底?”
  夏浦心饶是百岁之龄, 因保养得当,生得面容俊逸, 仙风道骨。
  司娆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的服饰远比当日看见的二人穿的要繁复庄重得多。
  奇异的是, 那一日覆寒溪身旁的人,她不认识。
  他的模样却和眼前人的相貌有着几分相似。
  司娆微微偏头,看着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
  几乎可以认定,要杀她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掌门。
  众人的神色更加义愤填膺:“你既然是被献祭过去的,就更应该知道他有多残暴……”
  “在崖底待了那么久,你一定没少被折磨吧?”
  众人瞬间脑补出,一身是血的孱弱少女被凶残的魔王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形。
  再看向她的眼神顿时都多了几分同情:“你一定很恨他吧?”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拿起他身后的那把剑,一切都可以了解了。”
  “你就算是死了,也是英勇的死去,整个修真界都会记得你的。”
  司娆:“……”
  他们在说些什么?
  被折磨?
  封印里除了贫瘠一点、无聊一点,却很平静,从来没遇到什么危险。
  反倒是那些危及生命的危机,都是来自于阵外的人的。
  见她仍是一脸置身事外的神情,蓬莱掌使忽地动了。
  他手中那一面泛着银光的小镜子,曾用来指示阵法的轨迹,带着他们突破了黑殿外的重重禁制。
  但此时,那一面镜子却无限放大,直到变作半人高。
  再度动用力量,掌使面白如金纸,他眼中带着狠厉,咬着牙道:“你还看不明白吗?你于他而言,不过是血食!”
  “留你到今天,不过是因你能够平息他体内暴动的异火,暂且留你一命罢了。”
  平滑的镜面,仿佛落入了一枚石子,平静的镜面霎时间被打破,荡出一片波纹来。
  有一团浓重的深黑的迷雾,仿佛被缓缓拨开。
  司娆的眼神落在镜面上的第一眼,便感到一阵晕眩,好似被什么力量拉入了镜中一般。
  蓬莱镜,与蓬莱神树齐名的宝物。
  蓬莱神树能预知未来,但蓬莱镜却能照见前尘。
  大量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洪流一般汹涌地灌入她的脑海中。
  被异火灼烧神魂时,司娆都尚且能保持几分理智,但此时她却险些直接失去意识。
  无他,伴随着记忆而来的,还有比那些模糊的画面更加浓烈的情绪向她涌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变得尤为清晰,也是整个寂静世界中唯一的声音。
  黑暗、潮湿、疼痛。
  司娆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血液流失而带来的寒冷和空虚。
  身形消瘦的少年双手被绑缚在型架上,黑发凌乱披散,冷汗沾湿了鬓角。
  那一张脸,分明精致如同极致的造物,却苍白得没有分毫血色,是一种虚弱得仿佛随时会逝去的白。
  他看起来太过易碎。
  唯独那一双眼,太冷、太厉!
  仿佛能穿透寒夜,让一切污垢都无处掩藏。
  在他的眼底,司娆看到了血。
  她看到满地的血。
  他从黑暗地底苏生,令海水倒灌,火光映红了天幕。
  手中的深黑长剑沾染的血色,被雨水冲刷也洗不净上面的猩红。
  蓬莱掌使的声音如同魔魅般在耳畔响起:“看见了吗?那些人的下场,就将是我们的下场。”
  “他深深地怨恨着这个世界,他只想让所有人一起毁灭。”
  “包括你。”
  “但是现在你还有机会……”
  他放低了声音,仿佛诱哄一般地说道:“现在只有你能够进去,只要你用他的剑,杀了他。”
  “这一场浩劫,便会就此终止了。”
  “你虽然会死在契约中,但想想你的父母亲人、你的朋友,他们都能活下来了啊。”
  重重声音,无孔不入一般。
  “杀了他!”
  “杀了他!”
  “你怎么还不动手……杀……”
  那一道诱哄着的声音,戛然而止。
  浓重黑暗中的幻境也如同潮水般褪去,眼前透出一丝光。
  方才还喋喋不休的蓬莱掌使忽地顿住了,他瞪大了眼,张大嘴,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血窟窿。
  怀中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声如寒夜:“就这么迫不及待,我还没死呢。”
  “咣当——”
  那一面镜子落在地上,连同倒下的蓬莱掌使一同,被无形的力量炸成了齑粉。
  司娆看着他漠然回首。
  狭长冷漠的双眼落在她的脸上,那一双素来没什么情绪的眼底,此时如同积聚着风暴,危险而暴戾。
  那些令他厌恶的往事,被毫不犹豫地撕开,展露在眼前人面前。
  她看见了那些,会是什么感想?
  是和他们一样,感到深深的恐惧和害怕,还是迫不及待想杀之而后快?
  浓重的杀意涌上心头,周遭的空气处于风暴中央,温度骤降如同寒冬。
  他抬手,落在墙角的‘宰怨’飞来他手中,剑尖垂顺地指着地面。
  他望着司娆,那一双杏眼看不出情绪,仿佛蒙了一层雾。
  她似是在害怕。
  剑被握紧了。
  再度开口,他的语气竟很平和:“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那一道孤绝凌厉的背影, 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威压,令人从心底感到一阵胆寒。
  仙盟众人还没有从那果决的一剑中回过神来。
  他紧闭双眼时,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只恨不能亲自上前杀之而后快。
  在人们心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因为反噬而奄奄一息的人, 苍白而虚弱, 只能任人宰割。
  他们更多的想的是, 当他死去,那些代表着无尽力量的神剑, 会落在谁的手上?
  可当他睁开眼的刹那,那一道背影孤绝如山峰,带着沉沉的威压和绝对的压制, 让人从心底生出恐惧,心中近乎只剩下了臣服的想法。
  是亘古长明不灭的神明,生来血脉便足以压制诸天。
  望着这道身影, 再生不出一点旁的心思, 只是膝盖一软,情不自禁地想要匍匐在他脚下, 祈求他的垂帘。
  方才还叫嚣着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可此时, 有黑压压的人群从后赶来, 浓烈的魔气顿时逸散开来。
  “魔王大人!属下等救驾来迟!”
  一群人霸道地挤了进来, 他们模样古怪, 五官好似个各长各的,但面上却充斥着热忱和狂热的崇拜。
  为首的魔主, 双膝跪地, 实打实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过觊觎着大人手中的神剑,还惺惺作态地说是要为民除害,笑死人了。”
  “魔王大人,我们只想供奉您,让所有人都归于大人的统治之下,令您的福音传遍整片大陆!”
  他的脸上满是虔诚,话中满是对曾经的死对头的鄙夷,还不往抬高自己表忠心。
  他眼中的狂热好似,只要眼前那颀长的身影转身,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亲吻他□□的足尖。
  曾经和魔主交手过的几人顿感一阵恶寒。
  平日总是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魔主,此时却跪得板板正正仿佛虔诚的信徒。
  呵!还说他们虚伪,他这就不算是虚伪了吗?
  几人心里冷嘲道,但到底没敢出声。
  面对着久久没有回应的冷漠背影,魔主丝毫不觉尴尬,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不甚在意地站起身:
  “魔王大人,为了展现我们效忠的诚意,这一群杂碎就让我们来帮您清扫吧——”
  魔域众人仿佛匆匆赶来一般,但他们身上都穿着精良的甲胄,仿佛早有准备。
  事实上,他们也已经在暗中潜藏许久,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中域诸门派得蓬莱相助,实力大增,若他们准备效忠的魔王也死在他们手中,他们贸然出现不过是以卵击石。
  直到看到魔王苏醒,一击反杀,局势发生反转,他们才忙不迭地从暗处出来。
  毕竟里面最具威胁的一个人,已经被魔王亲手诛杀。
  留下的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惧之中,自然方寸大乱,此时才是出手的最佳良机……
  他们是想追随魔王不假,但他们也不是傻子。
  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领导者,带他们走出疲敝的困境。但若是这个领导者自己都立不起来,那他们也没有必要贸然出来送人头了。
  魔主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疏忽间,他带来的魔域兵将亮出手中兵刃。
  他阴阴地一笑:“好久不见了正道老狗们。”
  素来面上还能保持着涵养的众人,当即被这一张嘴气得有些绷不住:“你!”
  “这些年魔域不过是丧家之犬,现在也有资格叫嚣?”
  一群白袍的正道魁首,毫不犹豫地提剑就砍。
  黑与白的两股人群,吵嚷纷杂,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当即战作一团。
  厮杀声,喊叫声,兵器相接的声音在耳际喧闹不止。
  苍淮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他皱了皱眉,眼中冷芒一闪而逝。
  这个世界喧嚣、吵闹,充斥着欲望的丑陋气息。
  一群人巴不得他赶紧死,一群人渴求他手中的力量。
  当真……
  无趣又乏味。
  那股浓重的厌烦之情再度涌了出来,苍淮看着眼前丑陋的面孔,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深黑长剑蓦地刺入地底。
  刹那间,浓重得近乎遮天蔽日的黑气张牙舞爪地冲了出来。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直击灵魂的森冷之意。
  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有一道长长的裂隙陡然从内分开,划破地面。
  地底涌出无尽的黑气,浓重的怨气张牙舞爪地就要把人拉进地底。
  仿佛有什么闪着微光的符文在这浓重的怨气中消散成齑粉。
  那些被禁锢的、被封印的力量失去管辖,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这是……”
  “快逃!这里的禁制就要崩毁了!所有人都得留在这!”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的脸上闪过惊恐的神色。
  他们对于神族禁地所知甚少,只知道这下面恐怕封印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就连意气风发参展的魔域众人都预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变故。
  魔主难以置信地看向背身站在黑暗里那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始至终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他是个疯子。”
  “他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
  “正道和魔域,他哪一边都不想选。”
  魔主持着染血的黑钺,一脸怔忪地站在原地,喃喃道。
  远古禁制的彻底崩坏,不仅他们这些人要留在这,就连他自己——
  也得死在这。
  真是个疯子。
  “大人!来不及了!快走!”
  地动山摇的剧烈声响之中,有人从后抱住他的腰,想要带他离开这。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仍在战斗中的人,想要御剑逃离的人,哭嚎着不愿意死去的人……他们都被那一股从地底涌出的黑气,拽了回去。
  他们挣扎着伸出手,却连半点声响都无法发出,蓦然被冷沉的力量吞没,再无声响。
  墨袍鼓荡,墨发飞扬,苍淮漆黑的墨瞳之中闪动着妖异的紫光。
  一丝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滑落,但他却浑不在意。
  唯独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仍是完好的。
  但是须臾之后,这一块土地也会随着地裂天崩一同碎成齑粉,被远古的禁制吞没。
  连同他一起。
  长眠于此。
  他能清晰地看见,那一双澄明如镜的杏眼之中倒映出他的模样——
  墨发披散,如同地狱恶鬼。
  鸦青长睫半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他漫不经心地握着手中的剑,轻咳了一声,喉间咳出了血沫。
  他漠然转身,深黑长剑向前划出一道黑月似的弧光,展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道轻烟白雾聚拢而成的长桥。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就能出去。”
  他似是很疲惫,说完这句话便紧抿着唇停下了。
  那一直没有反应的人,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一双杏眼颤了一下。
  空明如雾升腾的眼中,缓缓落下两行清泪。
  她被吓到了,她在害怕。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苍凉之感,他漠然地收回视线,冷冷地道:“趁我没有改变心意,现在走,你还能活。”
  少女缓缓站了起来,身后是蓦地展开的巨大裂隙,在这样天崩地裂的变动之中,她的身躯显得有些单薄。
  她没有看那一道陡然出现的长桥,杏眼只是看着他,眼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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