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魔王的祭品——眠雾
时间:2022-09-26 12:59:55

  他勾唇轻笑,心中冷意更甚:“还是说,见到了那样的画面,你也想……”
  “亲手杀了我?”
  鬼魅之声如同阴冷的冥河水,在耳边飘荡:“所有人都死了,这天下就剩下你一个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下来陪我们吧!”
  “灾星!”
  “都是因为你,所有人才会死!”
  灾星,出现的时候总是伴随着灾厄。
  他的心中蓦地生出一种疲惫之情。
  他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几许嘲意,反手握剑,送入她的手中。
  冰凉的手与她微微温热的体温有片刻相交,沾之即分。
  他勾唇笑得凉薄:“如果这便是你的所求,这个机会,我给你。”
  原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生活在阳光下,一个却在阴暗的地底。
  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司娆看见了递到眼前的剑,眉宇微蹙,缓缓推开了他的手。
  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是哭过之后的声音:“你的剑太重了,我拿不动。”
  在崖底的时候,她拿过这把剑,沉得差点带着她摔在地上。
  苍淮有些烦躁,眼底妖异的紫光近乎要占据整个眼底,明明灭灭,闪动着并不安定的光。
  既不愿走,又不想杀他,她到底想要什么?
  司娆的视线从他手中的剑,缓缓移到他的脸上,这张苍白得过分的脸和镜中看见的瘦削少年逐渐重合。
  司娆的眸子颤了一下,轻声道:“我看见了,感受到了……”
  “那些情绪,还有……你的痛苦。”
  真的很疼啊。
  司娆闷闷地想,她也是见惯了生死的,一身是伤地从魔域里爬出来,她原以为没有什么会让她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蓬莱镜中呈现的不过是缩影的前生,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按了快进键,纷乱的画面不过一瞬就从眼前消失。
  那些凌迟般的痛苦,却近乎占据了整个回忆的全部。
  多到、令人麻木。
  “你当时……一定很疼、很疼。”
  “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司娆眼睫一颤,泪珠再次滚落下来。
  一开始,是因为疼痛的生理性泪水,但此刻,她却是真切地在为眼前人心疼。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只是在镜中演绎的前生中迅速过了一遍,那近乎窒息般地疼痛,便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但他才是亲历者。
  在他的人生中,没有快进键。
  那些漫长的、暗无天日的痛苦,是他一点一点地熬过来的。
  她看见了他曾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许久,被一个人带着离开黑暗中。
  但光明不过一刹,他的人生更多地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度过,身旁的人形形色色,来了又走。
  但无一例外,都是为了他的血肉、骨髓。
  她看到身形瘦弱的少年,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骨头被敲碎了重新生长……
  直到最后,狰狞的人们,亲手剖开了他的胸膛。
  那是一颗金色的、跳动的心脏。
  司娆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颜色。
  不过刹那,那金色的心脏便被无尽的黑影吞噬,连同那少年孱弱的身躯一同,万劫不复。
  那一刻,心脏骤紧。
  置身于那样的画面之中,司娆仿佛也能感觉到那一股胸腔空荡荡的感觉。
  仿佛失去了什么。
  连疼痛的感知都远离。
  少女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
  苍淮望着她,心中头一次生出了些许茫然的情绪。
  空荡荡的胸腔,好似感到一阵空寂的冷意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轰隆——”
  身后巨大的裂隙陡然扩大。
  浓重黑气如同凝成一只地狱伸出的巨手, 一把将身形纤弱的少女拉了下去。
  司娆顿时感到一股森冷直逼骨头缝里的寒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便骤然被黑气拉入地底。
  失重的感觉传来, 身体好似一直在下坠,就要坠落无尽的深渊。
  那一双明澈的眸被黑气吞没, 黑气之中只吐露出一片金红的翩飞衣角。
  像是被黑暗吞没的振翅欲飞的蝶。
  苍淮脚下是一片不大的空地, 周遭翻涌的黑气好似畏惧他的存在一般, 不敢靠近。
  漆黑如同深渊的墨瞳之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紫光,近乎漠然地看着那一片金红的衣角也被黑气吞没。
  孱弱的蝶, 无法挣脱这般浓重的黑暗。
  眸色沉沉,凝望着黑气。
  一双眼眸也近乎要被黑气浸染。
  神族禁地藏着的东西,足以将他的身躯吞噬干净, 什么都不会留下。
  所有人都将在这里死去,无人例外。
  死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苍淮眼底紫光明灭, 看着那一片衣角消失在黑暗中, 好似还能看见她微弯的眉眼,听到清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拂开密密匝匝的藤蔓, 身披晨光:“把你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你一身是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我都帮你包扎好啦。”
  少女在池畔笑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堆雪似的掌心捧着朱红的果子:“你一直待在这吗?这是玄音城的特产, 真的很甜的, 你要不要试试?”
  一转眼又是她摘了一捧繁星似的点地梅, 捧到他面前:“尚未到绝境,怎知事情不会有转机呢?”
  是背对着他的孱弱身躯, 将外界纷至沓来的恶意挡在面前;
  是拼尽全力抢回一具毫无声息的躯体, 在树下枯坐到晚夜;
  是思绪堕入黑夜与火焰灼烧时, 颤抖却紧抓不放的手……
  紫光明灭的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曾经历漫长岁月,冗长记忆也只余千篇一律的黯淡,但这段时间的经历却在眼前无比清晰。
  连她说话时脸上的神态,眼底的波光,微微翘起的发丝都在记忆里一清二楚。
  紫光明灭中,深紫颜色的幽浮花刹那开灭。
  那是感知到危险的前兆,下一秒她就将被黑气吞噬,再也不会在这世间留存一星半点的痕迹。
  于苍淮而言,死亡不过是更深的宁静,没什么可怕的。
  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但此刻,那空寂的胸腔竟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是一种陌生的闷痛。
  宰怨周身黑气涌动,仿佛受到感召一般,兴奋起来。
  它能感知到近乎同源的力量,但这力量更加强大,令它骨子里感到一种未知的兴奋和一丝不可察的兴奋。
  那个人类,要死了。
  宰怨有些得意,最后留下的还是只有它。
  但下一刻,紧握剑柄的男人忽地松开了手,他闭上眼,在睁开眼时,浓墨一般黑的眼底被紫光彻底占据。
  紧接着,那一道如同身披极夜之袍的身影,蓦地冲进了浓重翻滚的黑气之中!
  刹那,吞没。
  宰怨周身黑气一抖。
  剑身黑气凝滞片刻,它近乎气得发抖。
  但这停滞也不过须臾,片刻之后也如同一道离弦的剑一般冲了进去。
  司娆的思维都迟滞了,连对痛苦的感应都变得迟缓,只能感觉到无孔不入的冷意。
  涌动的黑气如同森冷的冥河之水,近乎要将她整个吞没。
  冷到了骨子里。
  她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尤其是他漠然看着自己下坠的画面,好似已经见过一次了。
  司娆敛了眉目,眼中十分平静。
  蓦地,她感觉周遭呼啸着的风声和哭喊,从耳畔远离,冷意好似被隔绝、驱散,落入了一个令人心安的怀中。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入怀里,无尽的下坠也仿佛终于到了尽头。
  司娆愣愣地看着,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角,望见黑暗中有紫光一闪而逝。
  寂然之中她好似听到一声闷哼,萦绕鼻尖的血腥味愈浓。
  脚下好似踩到了实处,司娆的手顺着衣襟往里面摸:“你流血了?”
  “又受伤了吗,是那些黑气还是……”
  他的伤,好似从来没有好全过。
  总是新伤叠旧伤,如同在蓬莱镜中看到的画面。
  猝不及防的,指尖接触到一片粘腻湿滑,司娆的手颤了一下。
  苍淮微微皱眉,抓住了那一只不断往衣襟里钻的手。
  “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他的声音好似和往常没有分别,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眼底却是一片凉薄,没有什么活着的温度。
  他提及死亡的态度,实在太过稀松平常,不似寻常人总该对死亡心存几分畏惧。
  从他口中说出,倒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司娆的指尖情不自禁的攥紧了。
  她一直觉得很古怪,那个布置在他脚下的传送阵,迟迟没有动静,直到最后一刻才将他们传走。
  她一开始还以为,那个传送阵留在那就是以备不时之需,在关键时刻逃出生天。
  可早已设定好的传送阵却将他们送来了这里。
  这里不论如何看,都不是一个逃命之后的安全地带,而是……
  一个他早就为自己挑选好的埋骨之地。
  司娆也曾在他的记忆里窥见一星半点禁地的痕迹,他刚出生就被父母留在这里,独自在这里生活了近五百年。
  在不见阳光的禁地中,五百年里他食碎石、枯枝,饮用岩洞流下的泉水,因着神族的不死血脉,他才能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存活下来。
  他很了解这里。
  他将剑刺入地底的动作太过果决,好似早就知道这一剑下去,这里会发生什么。
  司娆忽地问:“你是不是早就心存死志?”
  如果没有她的突然闯入,没有后续那些人追来,他或许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不留一点痕迹。
  他虚弱得厉害,胸口的血好似流不尽一般。
  好似有一种名为生机的东西,从他身上逝去了。
  望着司娆有些紧张的神态,他漫不经心地抓着她的手,指尖涌出一股清流,洗去她指尖的血迹。
  缱绻的水流绕过她的指尖,是与他周身冷然气息截然不同的温柔。
  “连天道都不能容忍的存在,早死晚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洗干净她的手,苍淮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声音轻得好似呢喃:“你只用亲手杀了我,出去之后你就是修真界的大功臣……”
  “很简单。”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
  “我死之后,你不必殉我,一切都和你以前一样。”
  按在胸口的手有些凉,不似平常的温热。
  但那一双手很快微微发起热来,苍淮垂眸,望见纤细的指尖流出丝丝缕缕的灵气,似是想为他疗伤,但收效甚微,只给僵冷的身躯带来丝丝缕缕的温热之感。
  司娆说话都带着点颤抖:“你又在说些什么啊,干嘛非要杀你,好好活着不行吗……”
  她的额上渗出细汗。
  经脉被冷焰灼烧过,强行调动灵力便感觉好似有密密麻麻的钢针落在经络之上。
  但她还是竭力想为他治疗。
  苍淮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胸口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有些陌生,他半晌才缓缓道:“不用白费力气,你的这点微末功夫,全填上去也无济于事。”
  “这样么……”
  司娆动作一顿,微微垂眼。
  垂下眼睫的模样好似某种受惊的小动物,睫羽像是凝结了露水。
  睫羽颤了一下,便好似羽毛拂过胸口,让他心中也生出几分痒意来。
  苍淮别过眼,将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驱逐出去。
  司娆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说,我是你的血食。”
  她捋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手。
  今日那个蓬莱掌使再次提醒了她。
  传言中的血食,是含着虔诚信仰之力的祭品,看那些魔域人的模样,他们祷告时想必十分虔诚。
  她以气为刃,在碗上划出一道血痕。
  殷红的鲜血流出,带着馥郁的血香逸散开来。
  司娆的眼中有片刻怔忪,她听到了那些不甘的哭嚎之声,但当她也坠落无尽的深渊之时,身上却连半道伤口都没有留下。
  如今身上唯一的伤口,竟然是自己划破的。
  她将手腕伸到他面前,白是极致的白,红是绽开的一点殷红,如同雪里红梅。
  司娆微微偏头,杏眼明澈,神情和从前邀请他品尝果子、桂花糕一般没有丝毫分别。
  说出口的话却是:“那要不要试试,血食的味道?”
  苍淮:“……”
  泛着幽幽紫光的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光。
  当她被作为祭品献上的那一刻起,血契订立。
  她的血液于他而言,就带着天然的吸引力。
  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近乎身体本能的渴望。
  但她好似对他太过自信。
  在这种身体发出枯朽信号之时,也敢对他发出这样的邀请。
  站在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司娆疑惑地看去,却蓦地被一双手拉入怀中。
  司娆睁大了眼,险些以为他要像在阵法中时一样,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仿佛只是为了汲取一些温热的体温。
  也不知是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胸腔一阵振动,好似是在笑。
  冰凉的手,牵住她的手腕。
  纯正沛然的灵力注入她的经脉,将那些冰凉、滞涩的阴冷之感驱散。
  有带着微微凉意的东西被塞入她的手中。
  司娆垂眼看去,竟是个通体玉白的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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