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材质却有些奇怪,似玉非玉,泛着一点金属的冷光。
“这是……什么?”
司娆有些疑惑,他却不答。
他将人禁锢在怀中,温软的身躯紧贴着,感觉空寂的胸腔都好似被填补。
他捏了捏纤弱的手腕,漫不经心地说道:“太瘦了,还是先养养。”
司娆:……
好恶劣。
这是嫌她现在还不够塞牙缝吗!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苍淮把玩着她的手指, 根根修长笔直的手指,指尖圆润如削葱根。
骨簪透出一种冷白,被莹润的指尖握住更显出一种如同玉质般的感觉。
在地底的怨气之中的蓬莱众人也绝想不到, 被他们奉若神明的神树,此时却被这个孱弱的少女把玩在指尖, 只当成一枚寻常的发簪。
苍淮眼中闪过几丝兴味的光。就着她的手, 挽起她松散的长发, 将骨簪别入她的发间。
乌青的发丝之中若隐若现地露出一点白来。
司娆的神情还有些怔忪,他望着自己的眼神, 好似是在打量一个被叼回窝里的宠物,想把她打扮成心仪模样。
司娆摸了摸被他别在发间的发簪,喃喃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们认识这么久, 生死之间都去过几次了,却连对方的名姓都不知道,也是古怪。
都说传说中的男人, 不可直呼其名。
哪怕只是在心中暗暗提到他的名字, 便会被他感知到,在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传说流传了下来, 也从来没有记载过他的名字,他的存在也成了不可说。
长睫扑闪, 她带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叫司娆, 你呢?”
苍淮漫不经心的神情微顿, 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名字对他来说已经极为久远,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会叫他的名字。
他情绪不佳,望着她有些紧张的神态, 收回了把玩着骨簪的手, 淡声回道:“苍淮。”
摇苍玉他从禁中带出后, 为他取名为苍淮。
男人身披白羽华服,头戴金冠,站在神座之后,面上的笑容是一贯的谦恭和温和,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亲近之意。
“从今以后,你便是三界之主了。所有人都会匍匐在你脚下……”
苍淮眼中冷意一闪而逝,这个名字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
他名为三界之主,但在三界主宰之上,还有一个摇苍玉。
他站在神座之后指引他的行为,把他视作小儿,直呼他为苍淮。
“苍淮……”司娆并未察觉他陡然变淡的情绪,喃喃念叨了一句,“是不是我只要在心里叫你的名字,你就能知道我在哪儿了?”
苍淮:“……”
他叹了一口气,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有契约在,不用叫我也知道你在哪。”
“啊,他们都说不能直呼你的名字,一旦在心里偷偷叫了你的名字,就会被你隔着千里之外……”
司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苍淮眸色冷淡:“就算是全知全能的神,也不知道所有人心里都在想什么。”
司娆好似有些失望,睫羽压低了些许。
苍淮道:“就比如现在,你看了那些画面,在想什么?”
司娆微怔,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乍然看到蓬莱镜中透露出的画面,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从来没想过他就是传说中的人物。
他只是在封印中离群索居的水妖,独自在崖底的封印中不知生活了多少年。
他脾气或许有些古怪,但也会帮她,千里迢迢地救她……带着她回到玄音城看竹醉日灯会时,帮她提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露出生气的神态。
人人都说他,手染血腥,杀人如麻。
司娆也真的看见了那些血染深海的画面,可奇异的,却半点生不出对眼前人的畏惧之情。
或许除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杀戮画面,她看见的更多的是他生活在密不透风的恶意之中,近乎占据了他的整个人生。
还有他望着绽放的焰火时,寂然的双眼。
仿佛人世间的繁华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游离于尘世之外的孤魂。
不知想到什么,司娆面色有些红:“因为传说中长哭崖下的大魔王,杀人如麻手染血腥,生得……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形如修罗恶鬼。”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生得真好看啊,一定是夺天地造化,受天道恩宠长成的精怪。”
她的杏眼之中仿佛有一层水雾,波光潋滟,说完似乎有些紧张地看他:“这是可以说的吗,你不会觉得我在冒犯你吧?”
苍淮皱了皱眉,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奇异。
好看?
从没有人这样形容过他。
他出现的地方无不是伴随着恐惧和恶欲,他们向来是不惮于用最恶劣的词汇形容他的。
他甚至能看见她清澈的眼底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无论如何都和好看两个字沾不上边,浑身透露出一种地狱恶鬼的森然之气。
他再看向司娆的眼神,顿时就有些变化。
原是个眼神不好的。
“你不怕我?”
苍淮垂眸,眼前浮现出数张面露恐惧的脸。
他们看着他的神色,好像他下一刻就会发狂,无所顾忌地大开杀戒一般。
怕?
司娆眨了眨眼,有些奇怪。
“无缘无故的,你从未伤害过我,为何要怕你?”
捻动着指尖青丝的动作微顿。
司娆忽地听到一声闷笑,在头顶响起,分不清是嘲笑还是别的什么。
她想抬头看他的神色,却被一只大掌按住了发顶。
“别看。”
司娆问:“怎么了?”
苍淮漠然抬头。
头顶有一道巨大的黑影仿佛凝成了一张人脸的模样,仿佛是由无数张面露惊惧、大张着嘴的人脸组成,带着极恶的怨念,向二人冲来。
但还未靠近二人身旁,便看见了男人眼中幽暗莫测的冷光。
只一眼,那巨大而丑陋的人脸便如遭重创,浓烈的黑气骤然溃散,露出里面的长剑模样。
宰怨近乎是乖顺地飞到苍淮身侧,知道他不喜欢拿着自己,当啷一声,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
“是你的剑回来了。”司娆微微惊讶地看了一眼。
她之前一直觉得这把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在蓬莱镜中看见了更多,才知道是这把神冢怨气凝成的剑带着他重回到人世间。
虽然模样看起来古怪了些。
司娆还是对它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
为她之前的误解感到些许抱歉。
宰怨在地上扑腾了一下,黑气散了又聚,心绪很复杂的模样。
这个女人什么意思,在对他示好么?他不吃这套!
苍淮望着躺在地上变幻莫测的剑,皱了皱眉。
“你有没有感觉到,好似有点不对劲……”
“周遭越来越冷了,而且好似灵力也运转不动了。”
司娆望着自己的掌心蹙眉。
方才她还能勉强用出一点灵力,但此时却是分毫也调动不了了。
苍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在地上的躺尸的宰怨顿时飞到他的手中,化作无形的黑雾消散。
“这里就要彻底崩溃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还能出去吗?”
司娆回忆起大地分开裂隙,从里面涌出无尽黑气的画面,当真是地狱一般的图景。
“这里不是神族禁地吗,禁制损毁为什么会是这样?”
“禁地里镇着一件东西,禁制毁了,那东西自然也就出来了。”
苍淮迈步往前走,司娆这才看清周遭墙壁上的图形,泛着幽幽的紫光,有些熟悉,好像曾经见过一般。
司娆连忙跟上,他步子大走得快,她需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
跟上之后,却发现他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与她并肩。
“那是什么?”
司娆一度以为他们已经落到了最底下,才能脚踩着平地。
可当他们走出去不远,眼前再次展露出一道长长的裂隙。
裂隙地下是翻涌着的深黑气息,有无数双手从里面挣扎着露出来,艰难求存,想要谋夺一条生路。
司娆认出他们身上的服饰,就是之前在外面堵着他们的那群人。
无数人在黑气之中挣扎,也能更加清晰地看见。
白色衣服的人只能勉强伸出手,连伸出手的数量都远远比不上黑衣服的人。
饶是如此,也能听到沉闷的声音在禁地之中响起。
“滚开,魔域狗贼,你们分明早有准备!”
“什么准备,掌门大人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大家不都是匆匆赶到这里,怎么还能未卜先知这里会发生什么呢?”
魔主的声音依旧十分欠揍,分明与众人一同在翻滚的黑气之中挣扎,他的语气听起来却带着几分悠闲一般:“之前的掌门连路都找不到,还多亏了我们才让你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怎么不仅不知感恩还要反咬一口啊。”
“你们既然有能抵抗这力量的法宝,还不赶紧把我们全都带出去,不上不下的把人留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法宝?什么法宝?掌门大人,还有我说几遍呢,我们带来的只是能暂时抵挡深渊魔气的张罗魔网,跟这地底下的力量确实没有半点关系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甚至笑出了声:“至于出去,能不能出去……这不都得看自己的本事嘛。”
“你!”
“我可要提醒大家一句,现在你们用的可都是我魔域的张罗魔网,这是人情债,日后可是要还的。”
“不过……”
“还有没有日后还不好说呢,毕竟我们长年在魔域深渊里摸爬滚打,可比不得各位大人身娇肉贵,未必还能跟各位有再见面之时了。”
司娆:“……”
她也算是有些服气了。
原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已经算是同处一个阵营,怎么也该勠力同心了。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哪怕下一秒就要死了,也能在这打嘴炮。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但从这只言片语之中, 司娆也好似忽地明悟了什么。
她方才便一直觉得这股力量有些熟悉,此时见到魔域人适应良好的模样便很快明白过来这股熟悉是来源于何处。
很多人提起魔域,便会将魔域和深渊连接在一起。
但实际上魔域也和辽阔的中域大地一般有着广阔的天地, 魔域深渊不过是魔域的一部分。
魔域也有数不清的城池和势力分割。
对于正道修士讳莫如深的魔域深渊,饶是土生土长的魔域人也鲜少踏足。
魔域深渊是一片暗无天日的所在, 没有一丝光亮。
无尽的魔气从地底涌出, 将周遭的一切都渲染成了深黑颜色, 数不尽的深渊魔物从地底生长。
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中,诞生了许多材质特别的珍贵材料, 往往可以用来炼制法器和一些药效特殊的丹药。
为了这些珍贵材料,许多人也会因此铤而走险。
深渊之中,除却危险的深渊魔物, 更加危险的便是这些刀尖舔血的人。
他们为了获取更多的珍稀材料,不惜对同样来此的人们大打出手。
相对于只是偶尔深入魔域深渊摸金的修士,在魔域深渊的连年里扩张里, 侵占了原本的城池, 涌出的魔气也影响了居住在魔域之中的原住民。
在更早的时候,魔域人也不过是因为修炼方式不同, 和正道纷争不断,最初看起来也和常人无异。
但在深渊魔气的连年浸染下, 他们的样貌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五官发生异变, 变得样貌丑陋异于常人。
常年和深渊魔气打交道, 相比起其他从未去过深渊的正道修士自然要多出几分抗性。
司娆看向苍淮,问道:“从这地底涌出的……是魔气?”
这里可是他们口中的神族禁地啊, 神族禁地镇压的竟然是数不清的魔气吗?
“不是。”
苍淮望着在黑气中挣扎的人们, 神情无悲无喜, 仿佛并不意外他们还活着。
“神族联手用精血做封印,封住的是一枚极恶源头的厄命珠。”
“当年便是因为厄命珠泄露出了一丝气息,才引发了神族的争端,致使神族覆灭。”
覆灭的神族之中,包括他的父母。
但他说起这些来,神情平淡,好像只是在背诵一段与他无关的历史。
“如今的魔域深渊,便是当年厄命珠跑出去的一点碎片,”苍淮道,“厄命珠的力量看似与魔气同源,实则是更为危险。他们借助深渊魔气修炼,获得了更为强大的力量,最后自然只能被其中的力量反噬。”
厄命珠这个名字听来十分陌生,但是在失落的神史之中,关于那一场诸神之战有过许多猜测。
很多人都说是因为一枚“恶种”。
虽然叫法不同,但是能被珍而重之地镇压在神族禁地之下,想必那一枚恶种就是他口中的“厄命珠”。
听到熟悉的字眼,在黑气之中舌战群儒的魔主蓦地抬头。
他眼中的轻狂褪去,一双猩红的眼直直地看向他,眼中竟带着一丝茫然。
“你知道魔域深渊……是怎么形成的?”
苍淮并不看他,只是垂眼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少女,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厄命珠,你想要吗?”
仿佛只要她一点头,他就会将那埋藏在地底,被神族禁制封印万年的珠子抠出来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