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魔王的祭品——眠雾
时间:2022-09-26 12:59:55

  但司府却不同。
  关于司府, 司娆并没有留下太多美好的记忆。
  或许曾经是有过的。
  但此刻的司娆, 心中只有深刻的抗拒, 关于那个不属于她的家。
  司娆面上的抗拒表现得太过明显,苍淮不难感到她平日隐藏在心中的, 对于那个家的抗拒。
  苍淮不由得皱了皱眉。
  从前她提起玄音城,眼里是含着笑的,也曾说过要带他回玄音城看看, 可是如今,或许记忆有些丢失,反而让她的情绪更加外露。
  司娆以前从不曾说过这些。
  苍淮微微倾身问道:“怎么了?”
  “可以不回去吗?”司娆紧攥着苍淮衣服的下摆, 声音之中带上了些许紧张。
  苍淮道:“你曾经说过, 很喜欢玄音城。”
  “你曾经说,玄音城里繁华热闹, 总有各种名目举办的灯会和焰火游行。”
  “还有五味坊的糕点、清霄峰的日出、浮笙楼的舞姬、四海茶坊的说书先生。”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
  司娆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吗?
  苍淮的声音不似平常的冷硬,随着他慢慢说来, 那些曾经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出来, 冲淡了她心中对于司府的抗拒。
  她是不喜欢司府。
  但是玄音城也不止有司府。
  苍淮看着司娆陷入沉思的模样, 心中亦有些犹疑。
  他从前只当司娆很喜欢玄音城, 这也是他为她挑选的后路。
  可现在看来其中还有隐情。
  现在想来也并不觉得奇怪,她分明是正道修仙世家的女儿, 又怎么会被魔域当作祭品送了下来?
  许多事情当时未曾深思, 如今想来处处都透露出古怪。
  或许玄音城还不是最好的去处。
  苍淮拧着眉想着, 却感觉到不知不觉间司娆已经越靠越近,近到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我答应过你,那我、那我食言了吗?”司娆仔细回想,但她的记忆中却好似并没有太多关于和他一起同游的记忆。
  苍淮面色沉重恶毒点头。
  司娆微微睁大眼,如果苍淮不说,她甚至想不起来这件事。
  而她居然食言了。
  这很不好。
  司娆握住苍淮的大手,诚恳道歉:“抱歉,我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好些事情都忘记了……既然我答应了你,那我们就回玄音城吧。”
  司娆垂下眼帘,满脸愧疚。
  心中想不通,为什么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也能忘掉,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但这样的想法不过一瞬,司娆的念头就转到了别处去:“我一定好好带你在玄音城玩,把我以前玩过的都带你玩一遍。”
  眼前人甚至完全忘记了此行回去是为了成婚,全当只是游玩了。
  苍淮揉了揉她的发顶,墨瞳幽深:“好。”
  他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最快的脚程,回到玄音城便是第九日了。
  还有一天,来得及。
  ……
  古银族祭司殿。
  祭司殿后有一处连通这后山的所在,树木掩映之中有一方血池,上方还冒着白烟。
  血池之中有气泡咕嘟咕嘟冒起,其中有不少青年男女赤身浸泡其中,不乏男男女女纠缠在一起的,水声与暧昧的声响汇聚在一起。
  白日里血池开放,只开放给族内的青年才俊。
  族中大部分人都来到血池附近,就算不能进入血池,也会在血池的外围修炼,吸取这充盈的灵气。
  夜间血池关闭,古银族的街道也就恢复了热闹。
  但此时,好几个老者模样的人愁眉不展。
  “祭司大人,他们来了这些时日近乎足不出户,就算出去,也不过是他手下的喽啰和魔主去跑东跑西置办物件。”
  “我派人仔细地盯着,他们从没有靠近过这附近……应当是没有发现的。”
  “那位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当真发现了,怕是早就发作了,不能这般平静。”
  “是啊,如今这般平静只能是因为他们未曾发现这一处血池所在。”
  “他没有发现,咱们也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
  “他们这马上就走了,离开之后大约就不会再回来了。日后我们与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山高水远再不相见,我们安分地隐居修炼,他也不会追究到咱们头上。”
  几人站在祭司的对面,满脸焦急地劝道。
  明明那让所有人感到不安的大魔王就要走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祭司却宣布要毁了血池。
  那如何得了?
  血池的传承最远可追溯到凤凰时代,他们原本借助修炼的并不是什么正统血池,只是在凤凰陨落之后,在不周山彻底烧毁之前寻到了最后的“火种”。
  这样的传统才得以延续下来。
  血池之中蕴含的力量远超外人的想象,这也是古银族宁可闭关修炼,也不与人交流,深怕别人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那位魔王的突然来临,令所有人感到不安。
  许多身受血池恩惠的人感到,这样的便利,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人们恐惧不安、辗转反侧,可是所幸,那魔王来此不过是为了一个解咒之法。
  他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便打算离开了,对于古银族的秘密,似乎没有办法窥探的意图。
  人们松了一口气,可这时祭司却提出要毁了血池。
  如果被魔王发现了,即将承担他的怒火,为了保全古银族全族,人们自然是同意的。
  可此时,魔王分明没有发现,祭司却要主动毁去血池,这样所有人都感到不解。
  几位老者站在祭司的对面。
  古银族中年老之人并不多,大多人毕生都会保留着青年的样貌,只有曾经入过祭司殿之人会渐渐衰老。
  他们的眼神之中带着不赞同,但是祭司却很坚决。
  “这是他留给古银族的机会,若是不毁去血池,日后后患无穷!”祭司满脸沉肃,“就算魔王不追究,那魔主又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来了族中这么长时间看似不声不响,他能看不出半点猫腻吗!”
  “那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就算是没有问题也能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更何况我们放着这么明显的一个漏子去给他抓。”
  有人不赞同:“您这话说得,血池怎么能算是明显的漏子呢?族中上下守口如瓶,没有人会透露血池的存在。血池的所在隐秘,众人的来路亦是隐秘,怎么会被轻易发觉。”
  祭司神情严厉:“糊涂!你们若坚持要守着这血池,很可能要断送了全族人的性命!”
  “血池在族中传承多年,若要毁去,我又何尝不心痛?但为今之计……”
  这一场谈话争端激烈,但最后却以祭司的强烈要求为止。
  不管他们怎么说,祭司都坚持要毁去血池。
  祭司在古银族的地位崇高,他意志坚决,其他人纵然不满,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是夜,古银族涌动千年不枯的血池一朝清空,连一滴都没留下。
  但却有两个黑影在月影之下偷偷靠近,在血池彻底干涸之前,用特制的小银碗,留存些许。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好像手中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面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
  月明星稀之时,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司娆坐上了来时的飞舟,却又与来时不同。
  飞舟之上扎满红绸,外表也被漆成了红色,看起来很是显眼。
  厄命珠对于魔主的审美不敢苟同。
  “你找人折腾半天,就做出来这玩意儿?”
  “就你这审美,还是趁早别……”
  往日若是听了他不阴不阳的嘲讽,魔主定然发怒了,但此刻他却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是么?很丑吗。”
  厄命珠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能说丑,只能说是和好看沾不上边。”
  “这什么啊都是,全是没有一点层次的大红色,上面还围了一圈鲜花,颜色又多又杂,跟好看是没有半点关系。”
  魔主笑得虔诚:“是么,可是这是尊上亲手改的。”
  “地脉极品朱砂改的色,这些花也是尊上亲手种,亲手扎的……”
  “尊上大人这么用心,怎么就被你说得一文不值呢?”
  厄命珠:“……”
  他陡然感到一股凉意,蓦地回头,却看见有人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厄命珠霎时间明白过来。
  再看魔主那怪异的笑容,脸上分明写满了狗腿和阴险!
  厄命珠话锋一转,面不改色地称赞道:“好,很好,都挺好。”
  “这红啊,也红得很不一般,一看就和那些俗人的大红不一样,这红得就是贵气!不凡!”
  “这、这这花也好看,细看之下都是细节,每一处都是匠心独运,寻常人哪里想得出来。”
  厄命珠绞尽脑汁,感觉自己毕生的词汇量都用在这里了。
  苍淮不耐地皱眉:“滚。”
  “好嘞。”
  厄命珠觍着脸一笑,自发地变成乌鸦飞到船头去了,临行前还狠狠地撞在魔主的手上。
  魔主吃痛地惊呼一声,迎上面前人冰冷的视线,又连忙把痛呼咽了回去。
  从苍淮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少女,飞舟之上有些冷,她还裹了一件粉蓝的斗篷,周围一圈白毛簇拥着玉雪似的脸。
  她的五官无一处不精致,望着飞舟之上团簇的花,她眼睛眨了眨,那一层迷蒙的水雾散去,更显几分灵动。
  连周遭艳色姝丽的花朵都无法夺取她的分毫色彩。
  魔主只看了一眼,便匆忙低下头。
  于是也无法忽略地看见两人交握的手。
  司娆赞叹道:“好漂亮。”
  “嗯,果真?”
  司娆的眼睛仿佛也被这些热烈的颜色点亮了,火红的颜色倒映在眼中,如果盛开的烈焰:“真的、真的!我很喜欢。”
  魔主感到一阵恶寒,刚才那冰冷的词句还仿佛尖刀一样能将人刺伤,此刻的话语又像是天际的云雾裹了层蜜,和先前的人判若两人。
  魔主匆忙行礼,倒退着往后走。
  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点疑惑。
  和厄命珠的激动反应不同,他并不在意魔王大人对待这个少女的方式。
  于他而言,魔王大人是魔域等待千年的一个机会,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抓住的救命稻草,是需要全心全意侍奉的神明。
  神明的选择,又如何是他能够置喙的?
  可见到这样的反应,魔主也不由得有些犹疑。
  这样的特别对待,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都染上了人类的七情六欲……
  又怎么会毫无感情地放任她去死呢?
 
 
第73章 
  从前魔域人若要进入中域, 必要费尽百般周折。
  可是这次却不同,一路走来各处关隘都是超乎寻常的顺利。
  魔主站在飞舟翘起的檐角向下看去,那些往日站满人的关隘, 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一路走来设立在各处的阵法结界也好似不存在一般, 没有受到半点阻碍。
  与飞舟上一行人的轻松写意不同, 在云层之下的众人都是叫苦不迭。
  一股强大的威压如同乌云碾过一般横压在心头, 让人心中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只余下无尽的战栗和腿软。
  实则各处关隘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大多数已经及时关闭了防御阵法, 但还有一些留存时间长久的古老阵法,关闭起来十分麻烦,没能及时关闭。
  那年岁加起来比在座所有人都年长的阵法, 在飞舟行经之时,自然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强行冲破。
  就像是,飞弹穿过蛋壳一般。
  听到一阵几不可查的破裂之声, 被派出来督阵的长老面色也裂开了:“裂了!又裂了!”
  “还不快传信, 告诉他们往东去了,让他们动作快些, 将所有阵法都关上!”
  另一人面色很是难看:“他怎么能如此行事?之前接到传信,各宗门都放下成见愿意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如今不过是阵法关闭的速度慢了些, 他就能如此毫无顾忌地闯阵吗?”
  “这阵法古已有之, 比我等的年岁都长, 就这么毁了!”
  “你又能如何?”
  “各门派老祖都在他手上讨不了好处,如今只盼着他安生待在魔域, 不要真的生出什么踏平修真界的想法, 已经是万事大吉。”
  “况且他已提前给各宗门都递了请柬, 如今连掌门都在赶赴玄音城庆贺的路上,还开了武库选出镇派之宝作为贺礼,如今只盼他不要因为阵法没关上以为我们是心有不轨,害了宗门上下……”
  出言的长老面色有些难看,但想到那一人的辉煌战绩到底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算了,回去上报掌门吧。”
  ……
  玄音城亦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各门各宗的飞舟停在禁空领地之外,百里沃野满是各式各样的飞舟。
  还有许多御剑独来的修士,匆匆停留在城门之前。
  连玄音城的城门上都张灯结彩,满布彩绸。
  进城的大门近乎被堵得水泄不通。
  清源剑尊站在城楼上,面对往来清和的各宗掌门长老,面色近乎有些趋于麻木的僵硬。
  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
  前段时间还好好地说要出门游历的闺女,转眼就有人把聘礼下到了府门上。
  他尚且没反应过来,便来了一帮人把整个玄音城上下拾掇了一遍,连司府都没放过。
  这如何能算是上门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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