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何苦?”非常君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的悲伤里,你不是说你用了三千年去忘记么?既然已经忘记了,就不要再回想了。你要学会坚强,一个人的强大,不只是武功天下无敌,还要有一颗坚强的内心,去面对这一路的苦痛折磨。”
“非常君……”
“这个江湖不适合你,吾知道,如果让你一个人去行走江湖,确实,没有人会打败你,但是你依旧会受伤,会有人用感情伤害你。你的师父或许是为了保护你,才不让你离开参商之虞的,现在,你愿意听吾的,留在明月不归沉么?”
“啊?吾……”
弦泠兮的脑海里划过素还真的面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会对一个交情不算太深的人念念不忘。
见到弦泠兮犹豫,非常君心里也有了计较,他很喜欢弦泠兮的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因为足够的透明干净,当她看向自己的时候,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非常君继续诱导弦泠兮,他总是能够找到一个好的角度,就像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一般,真实诚恳:“如果你不去管江湖纷扰,吾可以慢慢的教你一些江湖经验,告诉你一些待人处事,辨别是非的方法,等你熟悉了这些,再去闯荡江湖,那个时候,就不会受伤了。”
“非常君,你为什么对吾这么好?吾可是活了很久很久耶。”
“是,活了很久等于白活,别人要是有你活的这么久,估计已经成人精了,你呢?连生死都看不透。”非常君戳了戳弦泠兮的脑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此善心。
一个人,一辈子只做好事,很难,同样,一辈子只做坏事,也很难。
如果说,非常君的一生都活在伪善的假面之下,那么弦泠兮,就是他虚伪之下难得的真实。
他告诉自己弦泠兮这么强,自己对她好是为了以后利用她,可没到那个时候,非常君也不知道,自己留下她究竟是不是为了利用。
让坏人去承认自己善良过,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弦泠兮比较随遇而安,她认为非常君说的有道理,她就会留下来,同样,如果素还真来找她,请她帮忙,她也同样会伸出援助之手。
“弦姑娘,想小酌一杯么?”
非常君一挥手,石桌上的咖啡就变成了千日甘,小巧的酒杯估计只够堪堪一口。
他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为自己,也为弦泠兮倒一杯酒。
弦泠兮看了一眼犹豫道:“你忘记了吾的酒品?”
“吾记得,可吾想,你哭总比你发酒疯要好。”
“哈,你哪只眼睛看见吾要哭。”弦泠兮脸红,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的丑态。
非常君指了指自己胸前衣服的那一块泪渍,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示意弦泠兮坐下来。
明月不归沉种了一棵桃花树,风水宝地有地脉,地脉涌动的能量能让花常红,叶常在。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如果弦泠兮会品酒,她便会和非常君小酌一番,把所有的烦恼都抛诸于脑后,只享受现在闲暇而诗意的醉人时光。
可惜,弦泠兮意识到,自己如果饮酒,只会破坏这美好的氛围,她摸了摸酒杯的边缘道:“哼,吾不喝酒,吾要喝奶茶。”
“哈,这得让习烟儿准备了。”非常君有一些惋惜,虽然弦泠兮的酒品不好,可她那醉醺醺脸红的模样,却煞是好看。
习烟儿听到弦泠兮想喝奶茶,他嘟着嘴巴道:“姑娘你真是挑剔耶,为什么吾感觉对吃的东西,你是越来越在行了呢?”
“那得感谢你的好觉君,谁叫这两年,他把吾养的越来越好呐。”
习烟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吃这么多,也不见你长胖。”
听到习烟儿的埋怨声,弦泠兮用大拇指指了指非常君说道:“你的觉君不也没有长胖么?”
“觉君是要练功的好不好?哪像姑娘这么好吃懒做。”
习烟儿就像是非常君的小迷弟,张口闭口都是“觉君”“觉君”,如此,还不是父子,只是茶僮,真是不科学。
“习烟儿!吾发现你的嘴巴是越来越毒了,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你就不能学学非常君嘛,他那么体贴大方。”
第21章 一别经年
此时,中原武林,秦假仙正在满世界寻找弦泠兮,亲妹素柔云死于谈无欲,挚友崎路人为救风采铃死,挚爱风采铃为救素续缘亡。
素柔云对他源自心底的恨意与不信任。
崎路人临死的那句:“素还真,今天吾总算真正的了解你。”
风采铃那总是充满泪水的双眼,那看他时难以诉说的情愫。
这一切的一切,对素还真来说打击太大了,说到底,也是□□凡躯,他忍住不流泪不代表他的内心不会滴血,他不把温柔说出口,也不代表他真能做到无私无情。
秦假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是个粗人,会叫嚷着骂人,会开低俗的玩笑,可以为素还真倾家荡产,可以去做以素还真的身份来说不便做的事情。
可他也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他自己的能力有限,一页书,叶小钗又都身处险境,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为素还真团结更多的力量。
烽火未息,素还真的路便不能停。
非常君在明月不归沉的外围设下层层法阵,他将整个明月不归沉都隐蔽起来,凭借秦假仙的能力,根本无法找寻。
而弦泠兮并不知道这一切,她现在正在沉迷厨艺,无法自拔。
厨房,一个堪比战场的危险地方。
“姑娘,姑娘,不要加这么多番茄酱,会很酸的!”
“可是吾要调色呀,不调成红色不好看。”把整个牛排从头到尾都铺满厚厚番茄酱的弦泠兮无辜的说到。
……
不一会儿,手忙脚乱的习烟儿又叫道:“姑娘,姑娘,这是红酒,不是果汁,你不能喝。”
手里拿着酒瓶,正准备往嘴里倒的弦泠兮失望的说道:“习烟儿,你好啰嗦呀,你知道么?男人太啰嗦会被别人瞧不起的,哦,男孩也一样。”
……
“姑娘,姑娘,不要碰我的锅铲!”
“吾就碰,哼!”左手拿锅铲又手拿铁锅的弦泠兮被习烟儿追着满厨房跑。
……
在习烟儿的心里,如果要排最讨厌的人,弦泠兮的排名已经超过庭三贴了。如果说庭三贴只是喜欢蹭吃蹭喝不会说话,那么弦泠兮就是蹭吃蹭喝,不干活还捣乱,还爱逼逼的人。
而在桃花树下煮酒燃烟的非常君,无比惬意的看着鸡飞狗跳的厨房,嘴角带着微薄笑意的摇了摇头。
当然,玩儿归玩,弦泠兮还是有正事要做的,比如说,打理参商之虞,炼制丹药法器,修炼术法武功。
当如同银勾一般弯弯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时,非常君会在那棵桃花树下舞剑,月光的清辉撒在非常君的脸上,撒在泛着白光的剑刃上,人不动,剑不动,月光如流水滴落的方位不动。
忽而,剑尖一挑,非常君足尖轻点。周遭静谧的气氛突变,他的身影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他的剑法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用于君子,求剑道需心静且空。非常君起招落式,果断干脆,不拖泥带水,玄妙入神的剑法中包含沛然正气。
他舞剑之前,桃花落在他的剑尖,一套流畅的剑法舞完,桃花的位置不动。静中静非真静,动处静得来,性天之真境,由此处来。月光如此冷清,非常君手握宝剑站在那里,他练武的时候从来都是沉默不语,哪怕弦泠兮站在他的身边,也一样。
直到一切结束以后,非常君将剑收回剑鞘,他看弦泠兮穿着单薄的白衣,就像是森林里迷路的精灵,非常君觉得弦泠兮静默不语时格外迷人,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如同水墨画,娴静优雅。
“姑娘,更深露重,小心着凉。”比起一见钟情,非常君更相信日久生情,这么多年和弦泠兮在一起,他已经让弦泠兮这三个字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蚀骨生会把她藏着掖着,不让外人看见。如此珍宝,怎能不生死心,就算不生爱情,也会有对美好事物的占有欲。人非圣贤,怎能无私心?
“吾要离开这里。”
“嗯?姑娘要走?这不过短短两百年,姑娘就要离开?吾记得姑娘上次闭关,一闭就是三千年,为何这次这么心急?是吾招待不周么?”一连几个问题透露出非常君的不满与焦灼。
“吾想要闯荡江湖,非常君,从一开始九天玄尊打八岐邪神寻求吾的帮助的时候,吾就准备入世,只是那一次,时机不对。后吾闭关再出,想与天命者结缘,只是遇见了你,吾又耽误了两百年。
非常君,吾真的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在门口设阵法,吾不怪你,你言语中的那些矛盾,吾也不想深究,吾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吾虽然天真,但不愚蠢,吾可以为师父放弃外面的世界,不代表吾也可以为你放弃。
你是吾好友玄尊的徒弟,当然,对吾而言你很重要,你知道吾的过去,知道吾的悲伤,你会是弦泠兮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吾不能为你再留下来,但吾想问你,你愿意随吾入江湖么?”
非常君愿意么?他愿意,可是他不能,他也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去击垮他的对手,而那个时机,不是现在。
于是非常君只能笑着对她说:“一路顺风。”
当苦境新的一缕阳光照耀在土地上,弦泠兮又嗅到了自由的味道。没有人能够困住她,除非她想困住自己。
弦泠兮踏入武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素还真,时过境迁,弦泠兮早就和素还真失去了联系,要想找到素还真,她得想个办法让自己不要太冒冒失失。
苦境的地图变化速度太快了,那些线条也过于的抽象,再加上今天这个组织被灭,明天那个组织被灭,弦泠兮想找到一个完整的地图真的很困难。
不过就算地图有一个地方没有变,那就是云渡山。
寻着古老的记忆,弦泠兮再一次踏入云渡山,有些景易变,有些人易变,有些景与人,无论多少年风风雨雨,都会有过去的影子,云渡山如是,一页书如是。
此时,中原武林正道正在思索着如何对付魔佛波旬。素还真武功尽失,和素续缘暂时在云尘盦过着半退隐的生活,中原正道暂时由一页书统领。
“前辈,别来无恙啊。”弦泠兮翩然而至,任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她眉眼不变,唇边笑容不减:“嗯,也不知道前辈还记不记得吾?”
“你,嗯?”一页书沉吟一声道:“华色含光弦泠兮,你重入武林了?”
自从上次一别,素还真对弦泠兮多次找寻,可一直不得踪迹,一页书以为那是弦泠兮的刻意躲避,素还真却担心,弦泠兮因为他而陷入危险。
“是的,吾是来找素还真的,上次说会帮他,结果因为一点点小意外,让你们找不到吾,这实在是很抱歉。”弦泠兮摊了摊小手,嘴巴上说着抱歉,但是态度上却一点儿也不诚恳:“前辈,素还真人呢?”
“嗯,弦姑娘,你不必着急,既然来到了云渡山,不如稍作停留如何?”
一页书并不直接把素还真的行踪告知弦泠兮,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弦泠兮的面容丝毫没有改变,但是人心险恶,一页书为了素还真的安全,必须确定,弦泠兮不是居心叵测,别有企图。
“嗯?”弦泠兮以为一页书只是单纯的想要叙叙旧,她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答应道:“好哇,吾很乐意,只是担心会不会耽误前辈的正事。”
“不会,弦姑娘,吾当年曾说,姑娘身有佛缘,那么今日,就来谈谈佛法吧。”
“呃……”弦泠兮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但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友好,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那好吧……”
一页书一挥拂尘,与弦泠兮面对面席地而坐,这待客之所虽然不够华丽,但是因为一页书举手投足的大家风范,显得大方得体别有风味:“姑娘如何看当今世道?”
开头就是一个这么大的问题,弦泠兮实在是不好回答:“嗯,有点儿乱,好的东西自然是人人都想要得到,苦境的乱,来自于它的美丽和人类无止境的欲望。当然,美丽本身绝对不是错误,嗯……好吧,吾不是政治家哲学家,这种问题吾回答不好。”
“魔佛波旬乱世,所用一字为欲,欲从心生,人人内心皆有欲望,可波旬仍旧无法攻占苦境,姑娘可知是为何?”
“因为节制是人类的美德之一,人心无比脆弱也无比坚强。”弦泠兮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目光无比温柔:“吾始终相信人心善良的一面,这也是吾努力往人类靠近的原因,比起高高在上,在芸芸众生内修行,才是吾所期望的。”
弦泠兮的回答虽然不完美,但是足见其赤忱之心。
“素还真在云尘盦,这是路观图。”一页书将地图放在弦泠兮的面前。
弦泠兮其实从内心里而言,对一页书要更加的敬畏,前辈二字代表的不只是年龄辈分,更多的还是一种感觉。
一种走在正途的感觉。
第22章 素续缘
云尘盦,当弦泠兮看见披头散发,面带病容,半身不遂的素还真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从来就没见过身负天命的人混的那么惨!
天命是什么?是众望所归,是顺风顺水,是走路都能遇见功法,撞见高人。
结果素还真么?一共就见过三次面,还两次都是在要死不活的情况下。
“素还真,你个超级大笨蛋!”
“谁呀,这大清早的,哎呦喂!”屈世途最近可谓是活的小心翼翼,素还真成为这副模样,可有一大部分原因在他,他嘴里碎碎念:“素还真啊素还真,真不知道你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大清早,就有人来家门口骂你。”
屈世途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美丽至极的少女,象牙白的皮肤没有任何瑕疵,一点朱唇微微勾起,而那双翡翠眼眸,水遮雾绕,柔意荡漾,任何男人见了都会为之倾心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