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者感应到天者的呼唤,也降临此地,天者和地者也同时向神之子表达死国染色的谢意:“谢神之子。”
神之子有所回应,身为婴儿的他还无法开口说话,只能通过神识和在场的人交流。神之子提出想和死神单独相处,虽然弦泠兮很好奇他们之间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尊重他们的私人空间,和天者他们一同离开。
外界,天者重新审视眼前这名让他刮目相看的女人,黑发去锦,碧眼如波,她细长柔软的手看起来连剑都握不住,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似乎受不了任何猛烈的风,除了美丽和苦境无法查证的传说,她几乎是谜一般的存在。
“圣女,死神选中了你,吾和地者自当承认你的存在,无论你的心是否在死国,死国都会给予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弦泠兮回望天者,她并不在乎天者口中的那个什么荣耀,她只期待自己可以赢得这场游戏,然后让时间快快过去,非常君快快出关来找她。于她而言,非常君渐渐变成了如同空气一般的存在,他在她身边的时候是那么的自然,一旦离开,却又不知为何,让她念念不忘。
“天者,你不用担心,吾无心于死国的一切,这里于吾而言,不过是吾和死神游戏的场地。你也不用对吾如此在意,在吾身上花费心神纯属浪费。”
天者还是那副恭敬虚假的模样:“是你复活了死国之神,天者一向敬重强者。”
“天者,死国生命的存在让吾内心很欣赏你,这个世界上吾做不到的事情并不多,其中一样就是孕育生命。无论是造物主还是母亲,都是最值得敬重的存在,毁灭只在旦夕之间,创造却艰难沉重。可以为吾介绍一下死国的生命么?吾有点好奇。”
这里的生命虽然有些外貌丑陋,有些没有高贵的品质,但是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
天者注视弦泠兮的目光隐晦又复杂,他精于算计却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创造生命的那份仁慈。只有地者很了解天者,哪怕他从来都不说,地者也能感受到他此刻心情的波动。
“在死国的地罪岛之上,存有魖族等高贵的战族,中下层的貔族与蚘族存活在荒地之中,而不毛之坑则是死国囚禁所有的罪民战犯。
死国五尊,是由吾与地者之血所创造,比起再生魔法所制造的魖族、蚘族、貔族,五尊算是最优等的种族。
吾当初在荒地繁衍三族,让三者自相残杀,最后有资格踏上地罪岛的种族,才配为五尊所用,可以享受资源,失败的两个种族,只配在荒地担任苦奴。
死国创世至今,这一切都是生存屠戮的结果,是优胜劣汰的规则使得他们的生命延续至今,残酷的环境不允许太多的仁慈。”
弦泠兮听天者默默细数着他所创造的生命,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冷漠,就像对这些毫不在意。
“谁是你最骄傲的作品,可以让吾见上一面么?”
天者回答道:“夜神的体内有着高贵的血,他是魖族的最后一个生命体,也是死国千年难得一见的战斗天才。如果圣女愿意,吾可以让他随侍在你身侧。”
“不需要。”弦泠兮摇着头拒绝了天者的好意:“吾不需要任何人的随侍,吾只是想见见你的作品。”
“等夜神回来,吾会让他去见你。”
“嗯。”弦泠兮见死神还没有出来,便不再等候准备回房休息。
天者将她的房间安排在最上端的末日神殿旁边,赐名“雪月花楼”。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喜好梅花,天者耗费死国那为数不得的资源,让地者在她居住的庭院内种下一株令她心喜的红梅。
等确定弦泠兮离开以后,地者看着她逐渐模糊的背影说道:“天者,如此讨她的欢心值得么?她的心不在死国。”
“地者,吾明白。”天者有他内心自己的盘算,他的心思太重,哪怕他无比信任地者,却依旧没有向他分享自己的计划。
可哪怕天者什么都不说,地者依旧说道:“吾相信你的决定。”
雪月花楼,不同于死国太过于灰暗的色调,这里的布置就如同世外桃源。外围溪流环绕,内部庭院葱茏。除了那颗用魔法护持的红梅,天者还在这儿种植了一些死国特殊的植物。虽然弦泠兮有提到自己并不需要别人来照顾自己,但是天者依旧为她安排了几名侍女和护卫。
从她进来的一开始,弦泠兮就感受到了屋子里的人投射过来的直白目光,她没有戴面纱,和强者交往一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不会太执着于美色。
而普通人就不同了,弦泠兮看着向那我目光的源头看去,目光所过之处的人皆低下了头假装在忙手上的事情。
弦泠兮问道:“是天者让你们来的?”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名看起来比较老成的女子站了出来,谦卑的回答道:“回圣女,是。”
“你们回去吧,吾不需要你们帮忙整理屋子,也不需要你们保护吾的安全。”
其实天者给她这些人手就等于给她一些权势,只是这些她并不在乎罢了。
那些人停顿了一下,在看到弦泠兮的脸色越来越冷的时候,他们决定还是识趣点离开。
等到那些人离开以后,弦泠兮看向自己右侧的方向,对着空气说道:“呵,人都走光了,越骄子你可以出来了么?别忘了,那本书可是吾给你的,你这点小把戏,可瞒不了吾。”
伴随着她的话,空气中出现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缝,越骄子从里面跳了出来,他摘下自己的鬼面具放在桌子上,然后说道:“只是试试罢了,你给的那本术法除了在你这,就没失败过。”
弦泠兮骄傲的说道:“那当然,吾的东西就没有凡品。对了,你来做什么?死神的游戏你又不参与。”
“怎么可能放你和死神单独相处,你可是吾的女人,吾得把你看好了。”越骄子习惯性的调戏她,而她已经变得见怪不怪了。
“无聊,这里是天者的地盘,他不会允许你留下来的。”
“这里如此孤寂,百年时光,无人陪伴你,你能忍的住不去苦境不找浮华梦阁里的人?”
脑袋里想起炎熇兵燹他们,弦泠兮有点底气不足道:“不过百年。”
“有人陪伴才不过百年,没人陪伴,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好吧。”好歹他有着和非常君同样的面孔,至少看起来比较顺眼,死国荒芜单调,百年时光耗在这里确实有些难熬,于是她妥协道:“不管你,你爱留就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百年死国同居生活开始,让女主涨一涨对越骄子的好感度。
第92章 暗杀
弦泠兮在越骄子的身上下了咒语,让他在死国其他人的面前都处于隐身状态。再加上弦泠兮窝在房间里不出门,他的存在还真瞒住了天者的耳目。
因为越骄子在这里,她炼制丹药的时候也等于有人在旁边帮忙休息火候。她掏出新的药方,用镇纸压好,然后一边工作一边和他聊天:“越骄子,你为什么讨厌你的哥哥呢?其实他在吾的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你是如何的坏。”
越骄子霸占了她的书桌,他握着没有插蜡烛的金色烛台,用布把烛台擦拭干净,然后盯着烛台泛着冷光的尖头道:“什么时候恨必须要相互才可以,吾就是憎恨他的懦弱无能。”
弦泠兮把各种各样的药草放在杵臼里用药杵碾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白玉杵衬着她的手更加白皙,她按着自己刚刚研究的药方,在配制一种新药。
听到越骄子这么说非常君,弦泠兮制药的手一顿,她目光柔和道:“他不懦弱,也不无能,他只是很温柔。”
“温柔到认贼作父么?九天玄尊把他当狗,他就学狗摇尾巴。”越骄子言语嘲讽,他其实很痛恨自己的那张好人面具,身为人觉,身为玄黄三乘,他的恨被深深的隐藏。
这些天,弦泠兮也习惯了越骄子嘴上不留情,尤其是关于非常君,他的话总是戾气太重:“越骄子,你说话太难听了,是九天玄尊救了他的性命,把他带回云海仙门栽培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敬重九天玄尊也是应该的。”
越骄子把烛台一放,烛台接触桌面发出声响,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也这么想?那你和非常君一样蠢。”
没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没有资格站在高处对他指指点点。他,天迹,地冥并称玄黄三乘,没有天之最,没有地之最,却偏偏有个人之最。因为他人鬼之子的身份,九天玄尊把他藏在陵寝之内让他修炼,他千辛万苦分离出自己的鬼体,却因为一句天命就让他处在辅佐的位置。
他凭什么就要低人一等?
弦泠兮的一生没有经历过什么坎坷,她也没有体会过努力生存是什么概念,越骄子知道自己哪怕再怎么数落九天玄尊的不是,她也不会认同她的做法。等一切结束,就让非常君活在光芒之下和她在一起,越骄子这层阴暗面会随着一切的结束而消失。
“圣女,夜神求见。”侍女自从被弦泠兮撵出去之后,就只敢在外围为她通报通报来人了。
“嗯,让他进来吧。”弦泠兮指了指屋子里的屏风,示意越骄子躲到后面去。
越骄子虽然觉得麻烦抱怨了一句“他又看不见”,但还是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进来的人虽然年轻,但他拥有一双忧郁的双眼,如墨般漆黑的头发掺了一些白色,垂在额头上显得他的脸更加苍白。
夜神的嘴唇很薄,给人以薄情的错觉,应该是从天者那里听到了什么,他显的沉默而谦恭。
“你叫做夜神?”弦泠兮以造物主的角度打量着夜神的外表:“天者真是一名严格的造物主。”
夜神沉默不语,魖族对人类的美丑没有概念,所以他看弦泠兮的眼神没有丝毫动容。他奉天者之命前来,弦泠兮问什么他就会回答什么,哪怕他不喜她的眼神也同样。
“你像人类那样拥有自己独立的情感和思想么?”弦泠兮对他的存在充满了兴趣,如果可以,她想回参商之虞再尝试一下创生魔法。
风吹动他的黑发,夜神如同对待任务一般言简意赅的回答道:“魖族只知道掠夺与杀戮,吾亦同。”
他太冷漠了,就像是披着人皮却没有感情的机器,弦泠兮略微有些失望:“你有什么自己想要的么?”
“力量。”
“除了与战斗相关的,你还有其他诉求么?”
夜神的脑海里,一个令他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又在温柔的呼唤他的名字,他忘记她是谁,却又很清楚她的重要性。
“……没有。”魖族从来就没有诚实的美德。
弦泠兮的期望值太高了,丝毫没有感情的夜神让她感到无趣:“如果只知道战斗和服从,那个独立的生命力和吾制造的傀儡也没什么差距,罢了,你下去吧。”
夜神微微低头说“是”,然后果断的离开。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弦泠兮抬头坐在长长的走廊旁,抬头看着死国的月,内心充满惆怅。自从她来到死国已经过了一整年,正道没有任何动作,就连炎熇兵燹都没有跑过来问她一句,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存在感。
“这段时间你总是唉声叹气,是吾在你身边不能让你开心?还是能让你开心的人不是吾?”越骄子拿着披风为她挡住夜里的寒风。
弦泠兮并不冷,可她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在与越骄子相处的这一年她发现他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有的时候他们会有观点的冲突,但在生活中他总会照顾她。
“越骄子,中原群雄逐鹿,佛业双身虽被一页书所杀,四魌界到苦境的通道却被打开,死国这一年也或多或少参与其中,阿修罗复活,夜神叛走,每个人都在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你身为鬼族之人,不为鬼族的利益考虑,而是选择在这里陪吾浪费时间,真的好么?”
越骄子坐在她的身边,月光照入她的眉眼,凝结着淡淡的愁绪。他耗费时间留在这里,耐着性子陪伴在她身边,为的只是了解不一样的她。或许是越骄子这层身份并不值得被依赖,她在死国分析情势做决定很少询问他的意见。
她其实比他想象中的要独立,也比他想象中的耐得住寂寞。
“不准备阻止天者的行动么?”
弦泠兮的食指缓慢的敲打着栏杆,指甲上新染的红色丹蔻有些不符合她气质的妖娆艳丽:“不阻止,妖世浮屠进攻的时候,吾与死神同时袖手旁观,天者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记恨吾了。佛业双身死,通道被打开,对死国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吾不会出手帮忙,也没必要和天者撕破脸破给他添堵。”
“你不担心素还真和一页书吃亏?据说一页书已经入魔了。”说到后面,越骄子的语气微微上扬,似乎是心情愉悦。
“也不知道一页书怎么招惹到了你,听到他入魔让你如此开心。”弦泠兮想送给一页书的佛珠还揣在怀里,武林的变化总是迅速,现在的一页书性格偏向于极端,她名义上是死国圣女,如果去找他,八成会被逼动手。
她的心理很矛盾,她一边期待有人能来找她,并表明自己信任她,一边又期待他们不要来找她,就让她这样不战而胜。
反正和死神的约定里,正道对她的沉默放纵也算是她赢。
“你就没有过第一眼看见一个人,就不喜欢他?”
越骄子就有过,他一开始装作仙长指点浩星探龙时,就从骨子里厌恶他,后来又有一页书这个碍事的存在。
“有啊,吾第一眼看见非常君的时候,就很不喜欢他。”弦泠兮想起了第一次见非常君的场景,那时的他就如同黑煤球一般整个人灰扑扑的,没有孩童的稚嫩可爱,只有那一双眼睛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桀骜不驯。
越骄子垂下眼帘,问道:“然后呢?”
和非常君的回忆总是温暖的,她很少放太多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可一回想起来,她却发现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一路走来那么久,每一帧风景都有他。
“没有然后了,吾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比吾高出一个头了,吾和他住在一起两百年,他这个人看起来温和,但实际上控制欲还是很强的。”
“嗯?弦泠兮,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