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印象中，是在方盈玉进府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之前他们经常互骂，我闲着没事儿了就去听他们墙角，文化人骂起人来还挺有意思的。”
贺兰松行：“……”
明珠的生活果然太单调了，这种兴趣都培养出来了。不行，回头还是让大侄子们陪着明珠到处游玩吧，听一堆男人的墙角算怎么回事？
不过他也记下了，方盈玉，以及跟这个名字有关系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二日，山上又多了一个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却不像药神那么猥琐，他身材高大，哪怕年纪大了，也仍是脊背挺直，风度翩翩，是个英俊儒雅、一眼看去就很可靠的长辈。
“是闻人前辈。”
明珠愣了一下：“闻人屿？”
西岭雪看过来：“明珠也听闻过这位前辈的大名？”
闻人屿退隐大概得有三十年了。理应来说，明珠这个年纪，不太可能听得到他的传闻，这个江湖每天都有新人出头，每天都有人死去或者隐姓埋名消失不见，没有谁能让人记那么久。但闻人屿确实不一般。
他不仅仅只是大宗师这么简单，闻人屿还是一个千年难遇的医学奇才，他活跃在四境的那些年，无人敢称什么医神药神……是以，哪怕他已经三十年不闻踪迹，也总是有山穷水尽之人，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希冀能在有生之年，遇见这位神医，救自己或者家人。
明珠摇头又点头：“算是吧。”
她是在梦境的剧情里，得知这个名字的。那是南国之后的剧情了，彼时，女主的疆土已经开拓到北域了，就等着风写月这个小傻子，将北域双手奉上。然后，出现了劲敌，闻人屿。
闻人屿的名声，算不得好。他之所以归隐，就是仇人太多了。说起来，这也是一位传奇男子。年轻时候，天赋高、成名早、意气风发、娇妻爱女，可谓是人生得意。
但这一切，在他救治了一个人之后，就全都变了。那人隐瞒身份前来求医，他又自觉是医者，应救则救，便没有深问，却不想，救了一人，却害了全家人。
妻女被残忍杀害，闻人屿一夜入魔，屠戮几百人，将所有参与者杀尽，在整个四境都人心惶惶之时，却又突然消失，甚至没有给那些人反应过来的时间。
也有不少人猜测，闻人屿很可能逃匿到了天羽城。但是天羽城与四境并不流通，一直都是只能进不能出。进去了之后，下次出来，就不定是什么时候了，或许三五十年，或许百八十年，也或许，就死在那里了。
说回原剧情，方盈玉寻来闻人屿，原本是为了异骨万象与自身融合的问题，想要请他出手医治，却没想到，这位老前辈刚烈且直接，一见到方盈玉，就说她来路不正，靠偷窃起家，是小人非君子，断然拒绝：“不是自己的，终究要得到反噬，你以为，别人的东西会那么好用？”
方盈玉方寸大乱，为平息四下的谣传，找来各大高手，围剿闻人屿。
那场围剿战极其惨烈，方盈玉手下大宗师，折损将近一半，才杀死了闻人屿，而方盈玉本人，也被他下了无色无味的药，一如当年夏侯荻业给明珠用的药一样，是为了让异骨浮现，只不过他的药，更加激烈，效果也更迅猛。
这是女主霸业中遭遇的第一次滑铁卢，也是她进阶大宗师的第一个巨大障碍。
不过现在，明珠想，她逃脱了死亡，也没有让人将异骨挖取，这位老前辈，应该也不会再遭遇那样的结局了吧？
明珠看着他，闻人屿也看向了明珠，对着她和蔼一笑。
贺兰松行有些惊讶，他没料到，纪无痕竟然能寻来这样一个人？！要是当年，他能寻到闻人屿的踪迹，明珠的异骨，就不会被发现了。
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贺兰松行主动上前打招呼：“前辈。”
闻人屿点头，说道：“贺兰氏出尽美人，只是百余年来，全都是你们这些男娃儿，再美也没啥子用，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还能看到贺兰氏的女娃娃。”
贺兰松行：“……”
为了女儿，他忍。
闻人屿来之前，就已经大致听说了情况，对异骨万象的出现有几分担忧，生怕再次引起腥风血雨，也有几分忧虑这个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女孩子，这才求得城主手谕，被准许出城。
当然现在，他知道自己为何能够这么轻松拿到出城令牌了。
闻人屿扬了扬眉，看向了天羽城的少城主。他该说什么？好巧？
纪无痕倒是十分淡定坦然：“先生，明珠的治疗案卷，我已经整理好了，您可以先拿去看一看。”
贺兰松行看了他一眼，很显然没有料到，他竟然提前做好了这么充分的准备。而且，他也必须相信，纪无痕确实是为了救明珠，竭尽全力。
这样的话，哪怕是为了明珠的身体，他也必须得带上纪无痕，一起回东郡去。不过，他能寻来闻人屿，已经是最大功臣了，看在这一点上面，贺兰松行也不是不能忍。
反正明珠还小。
闻人屿到来之后，纪无痕一晚都没睡，将明珠的情况与这位前辈沟通了一下，又把之前自己做好的几个治疗计划，都拿了出来，与他商讨。
“少城主对明珠小姐，果然是真爱呐……”闻人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纪无痕倒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坦然应道：“喜欢这件事，是藏不住的。何况，明珠未嫁我亦未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闻人屿对他的直爽倒是很欣赏，不过还是揶揄道：“那你得想好了，东海明珠，大概率是要入赘的，郡王不可能同意唯一的女儿远嫁，天羽城也不行。”
纪无痕：“……”差点儿就忘记这回事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闻人屿又笑了一声，却没再给他增加压力，转头说起来明珠的异骨：“还得再养养。这些药性太过霸道了，虽然你已经祛除了一部分，但明珠到底没有丝毫修为，早先的那些，仍有大量残留，以防万一，不要着急融合。”
纪无痕点头：“晚辈也是这个意思。回去东郡之后，明珠便可安心养着，月余后再进行融骨……”甚至连她融骨之后，需要修为来休养身体这件事，他都已经考虑好了，而且也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已经传讯过去，只等人过去东郡了。
天快亮的时候，两个人也达成了一致协议，闻人屿来不及感慨纪无痕的聪慧和智商，竟然在医学方面都如此出色，眼下，他更在意异骨万象。
“想要取走万象的人是谁？”
每次万象一出，天下必定大乱，最先倒霉的，也必定是万象的主人。还好，这一次万象的主人是贺兰明珠，她在那样惊险的条件下，躲过了第一次的灾难，却也不敢保证，那些人会就此放弃。
纪无痕也微微皱了下眉头，难以确定：“不知道。”
――方盈玉，应当只是个棋子。不论智商还是计谋，甚至单论修为，都太弱了，这样的人，往常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连只有三分钟热度的明珠，都可能比她做的好。但是很显然，她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既然闻人屿来了，纪无痕也不吝啬分享情报信息：“前辈请看。”
看了两页，闻人屿的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我拿回去慢慢看，回头再与你商议。”
纪无痕点头应下：“劳烦前辈。”
第二天就要回东郡了，贺兰松行让明珠多睡会儿，不然路上会很累，早上也便没人去喊她起床，一直等到明珠自然醒。
一走出房间，刚打开门，明珠就愣住了。
门前站着五个都比她高了至少一个脑袋的男人，听到门响，齐齐看了过来。
明珠脑子顿时宕机，惊慌失措：“纪无痕！”
纪无痕匆匆赶过来，就看到柔弱可怜的明珠被五个哥哥包围了，小脸惨白，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而哥哥们还在相互推卸责任。
“都怪老三，长得丑，吓到妹妹了。”
“怎么不说老四长得壮，让妹妹吓破胆了呢？看这个头儿，是正常人吗？”
“老二还黑呢！贺兰氏就没见过黑成你这样的，妹妹能不害怕吗？”
……
纪无痕：“……”
看到他，明珠倒是没那么怕了，这会儿也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她的几个堂哥。可是，为什么要一大早就跟一棵树似的，杵在她门口呢？
风写月这个二傻子就很直白了：“哥哥们，你们有没有想过，每个人都有责任呢？”
贺兰兄弟齐刷刷看了过去，眼睛像是刀刃一样，恨不能凌迟了他。
风写月丝毫不觉，甚至还挺直了身板，自以为说到人心坎儿里面去了：“一大早起床，看到门口站着五个大汉，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被马匪绑了呢？这谁能不害怕？”
然后，他就收获了贺兰大哥的特别关注：“来，跟我比划比划。”
纪无痕已经没眼看了，牵着明珠去吃早饭。希望风写月能撑久一点，只要他在，自己就是安全的，甚至还能获得加分。
对比真的个好东西，抽空他得好好谢谢风写月。
吃过饭之后，贺兰松行将几个哥哥都给明珠介绍了一遍，又温和道：“记不住也不打紧，咱们贺兰家的人长得都像，以后你看到长得好看的，叫哥哥就行了，他们一定会帮明珠的。”
哥哥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虽然但是，女孩子在他们贺兰家，确实是最珍贵的存在。别说他们五个了，就是十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姐姐妹妹。
明珠抿唇一笑：“我分得清。”
几个年轻人眸子一亮，立刻就围了上来，争着吵着跟她说话：“明珠，我是大哥！”
“我是二哥！――后面是三哥四哥五哥，你们自己站好，让明珠看清楚！”
明珠：“……”
哥哥们的态度，似乎谄媚过头了，要不是知晓自己身份，她差点儿都要以为，这是父亲为她寻来的女婿人选了。
贺兰松行发话：“去给明珠的马车铺好垫子，准备好零食和果子，水食物都带足了，咱们早些出发，早日回家。”
几人顿时一凛，连忙去做准备了。不仅仅是接明珠回家，叔父也吩咐了其他一些事，都跟妹妹这些年的经历有所相关，还得派人去调查，以及寻找那个诡异女人的踪迹，这些事情都很紧急。
就在明珠的马车启程后，夏侯铮风也收到了来自东郡王合作的“诚意”――关于方盈玉的一系列诡异之处。
快速看完，夏侯铮风顿时脸色大变。
第41章
倒不是因为区区一个方盈玉, 而是，那天明珠说过的话，夏侯铮风真的记在了心上，回来后便彻查弟弟带回来的那些门客。
很快就发现了诸多问题, 最重要的是, 在明珠的异骨是万象这件事暴露之后, 这些门客当中, 三分之一的人不知所踪, 这要是正常就有鬼了！
夏侯铮风脑壳疼，将这份资料有递给了付詹，一边摁着太阳穴一边骂道：“连明珠都比荻业这个傻子警觉, 这些年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付詹也忍不住眼皮一跳, 又想起他在夏侯府时，与主君那一夜的术法之论，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少主也被蛊惑了呢？”
夏侯铮风看向他，愣了一瞬, 随即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天方夜谭。
“纪无痕这个人，自傲的很, 哪怕是方盈玉这样的小人物, 他再厌恶，也不会用胡编乱造的方式来编排对方，或许, 那一夜他所谈外门邪术之事, 本就是真实的呢？要不然, 何来的记载？”
这样说, 似乎才是正确的思路。
“先把这些人挨个查一遍，他们的生平，如何与荻业相识的，在什么地方……”
很有可能多半是些无用功，但夏侯铮风坚信，只要是人存在过的地方，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要不然，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风格。
眼下最头疼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他的蠢弟弟夏侯荻业。一直关着也不行，但是现在明珠还没有回到东郡，也不能放出来，不然他再去找明珠，惹恼了贺兰松行，南国的处境，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付詹诚恳建议：“主君，还是再多等些时日吧，贺兰氏最近四代人，无一个女孩儿。”
明珠的地位，可想而知。更何况，她的母亲――
“我去查当年的真相。”就在这时，夏侯荻业却突然进来了，面目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似的，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度翩翩、意气风发。
赶在夏侯铮风震惊之前，他就主动开口说道：“童侍卫长押解我过来的，大哥不用担心什么。”
夏侯铮风看着他，目光明灭不定，良久，终是应下：“好。明珠是你带回来的，当年的事情，没人比你更清楚。你的门客，也只有你最清楚。”
夏侯荻业应了一声：“是，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就在他转身出门之前，夏侯铮风又道：“荻业，明珠回了东郡，两年内不会议亲，贺兰松行和老太君绝不会同意。而且，以她的身份，就算是议亲了，也只能是入赘。”
夏侯荻业微微一怔，心里又似是有了几分动力：“我知道了，大哥。”
此时，回程路上，贺兰松行正在跟明珠说起来家里的情况。
虽然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但明珠还是认真听着。
“除去五个哥哥，明珠还有一个弟弟，今年十三岁了，跟你哥哥们不一样，他像你娘亲，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明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商议。”
明珠点头，这个弟弟她是昨日才知道的，是西岭雪跟她说的。
当年她被人抱走后，家里人遍寻不见，母亲萧沅更是殚精竭虑。
“那时候师尊已经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怕你父亲想不开，便强行孕育了第二个孩子，拼尽全力生了下来……郡王总觉得是这个孩子夺走了师尊的寿命，在他幼时，漠视了好几年，直到这两年，父子关系才稍微亲近了些。”
西岭雪怕她想得多，刚回家又不好意思问，便直接把话摊开来说：“不过明珠也不要担心，亭之是个好孩子，像你母亲，自幼便聪慧过人，比起来，郡王才要更幼稚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