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名罢了。”男人朝她微微一笑。
小葵仔细打量了一下男人,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
这回男人愣住了,但是只是一瞬,随即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自然是因为星浆体融合。”
小葵猛然反应过来,之前在孔时雨给的资料中,听说星浆体一直不止一位,只是另一位的消息从来没有透露过。
该不会就是她这副身体吧?
而且星浆体融合似乎已经完成了,所以她又得和别人共用一副身体吗?小葵有些不爽地磨磨后槽牙。
男人轻轻一笑,挥了挥衣袖,小葵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以一种奇怪魂体的形式飘在空中,然后凝聚成了实体。
“在下需要与星浆体融合,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天元凛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有意识,但是融合已经结束了,在下也没有拘着你的道理。”
“谢啦。”
充盈的力量在身体里流动,那些束缚和桎梏通通消失不见了,小葵眼神一亮,穿过一道道厚厚的布帐,推开房门来到了室外。
蝉声新鸣,夏日阳光正好,穿透了层叠的绿叶,在地上滤出一个个圆影,小猫儿懒洋洋地躲在树上乘凉。
小葵望着熟悉的景致有些发愣,她居然还在薨星宫内吗?
不过这也省了路程,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薨星宫,高专内还是老样子,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她来到了二年级的教室,然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又来到了男生宿舍,然而房门紧锁,依旧没人,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错位时空。
小葵有些郁闷,扶着楼梯边缘,缓缓往下走。
“――啪噗。”
七彩枫糖蛋糕倒在地上,黏糊糊的糖浆流了一地,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射出琥珀色的光芒,甜蜜的芬芳萦绕在整个楼梯间。
小葵刚到转角,转头一望,白发少年站立在几阶楼梯之下,黏糊糊的糖浆染上了他的鞋子,但是他却没动,冰蓝色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白发少年似乎窜高了些,身材也更加结实了,浑身的气势也更加凌厉。
小葵惊喜地抬起手,就要打招呼,“悟!――唔!”
下一秒她就被五条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了墙角,额头狠狠撞在白墙上,双手被反剪住,双腿也被膝盖窝抵住。
宛若一只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脑袋嗡嗡地响,小葵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一股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朵上,“你是谁派来的?嗯?”
小葵懵了,她能是谁派来的,当然是自己过来的啊。
她刚想挣扎,一只略带薄茧的手抚上了她的脖颈,按住了疯狂跳动的大动脉,下面流淌着潺潺血液,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像掐花一样掐断脖子。
他威胁性地在她颈上抹了抹,审视的目光几乎要透过眼镜片,“还有,你一个咒灵装得这么像人做什么?”
小葵更听不懂了,她一个、咒灵???
白发少年忽然嘲讽一笑,似乎懂了什么,“瞧我问的什么傻问题,装得像人当然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又自言自语道,“这张脸还真像啊。”
随即她又被翻了过来,白发少年眼里满是轻蔑,却还是像逗弄猎物一样抬起了她的下巴,嫣红的嘴唇越凑越近。
如果说前面的话小葵还听不懂,那么后面的话,她就算是再迟钝也该懂了。
她忍无可忍,术式化成的锁链霎时勾住了男人的脖子,狠狠向后一拉,“五条悟,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脾气也挺像的嘛。”锁链在碰到他脖子的一瞬间就被弹开,然后她又被死死压制在地上。
五条悟直接坐在了她的腰上,小葵被气炸了,伸出爪子就要去挠他,一整个猫猫互殴现场。
“悟你在做什么?”
黑发少年姗姗来迟,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挚友正坐在陌生少女的身上,而且这个陌生少女带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
“已经过去一年了吗?!”小葵震惊地站了起来,直接把桌上的蛋糕带翻了。
五条悟眼疾手快地接住,幽怨地望了她一眼,“葵酱你小心一点嘛,今天买的蛋糕就剩这么点了。”
“那要怪谁,还不是你自己打翻的。”小葵哼了一声,随即叹了一口气。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次醒来居然就已经一年过去了,怪不得五条悟个子长高了,实力也增长了许多。
而夏油杰也变了很多,他瘦了一些,头发也蓄长了,随意披散在脑后,清隽的眉眼多了一份苦色,像是夏日里被晒蔫的玫瑰。
小葵撑着下巴问他,清亮的眼神紧紧盯着他:“夏油哥哥,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啊。”
夏油杰迟滞了一下,垂下眼眸:“苦夏罢了。”
五条悟:“杰,我说你以后少吃点荞麦面嘛,把人都要吃傻了。”
小葵瞧不出什么,余光中五条悟一个人开始吃蛋糕,往常她是不屑和猫猫强蛋糕的,但她对于这二缺刚刚的行为非常不满。
于是她开始和五条悟争抢起来了,夏油杰静静注视着这一副画面,幽寂的眼神终于起了点变化,荒芜的草原上终于燃起一株火苗,在夏油杰的眼里蔓延。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的弧度咧开了一些。
少女与他映像中的人长得不太一样,更高一些,脸庞也更加精致成熟,但那股气质却没有变化。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少女的笑容像是潋滟的春水,软化了周围的温度,不再是折磨他的梦中人影,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夏油杰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小葵把她成为了另一个星浆体,并且已经成功融合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五条悟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怪不得在六眼看来,她和咒灵没什么区别,这就是和星浆体融合之后的后果吗?”
夏油杰眨了眨眼,只注意到一个词语,“咒灵?”
五条悟点点头,“不过不确定,她确实又有血有肉,还能吃东西呢。”
小葵脸上沾了一片白腻腻的奶油,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将头从蛋糕里抬起,迷茫地望着他们。
夏油杰微微一笑,“把手给我。”
五条悟顿住了,而小葵毫不犹豫地将手给他,少年的手上多了些茧子,拉住她的手捏了又捏,过了一会又遗憾地放下了。
小葵有些疑惑:“你在做什么?”
夏油杰微微一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咒灵。”
小葵更加不解了:“捏手就能看出来啦?”
五条悟重重地哼了一声,颇有种很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是的话,你就毫发无损,现在看来你确实不是。”
小葵挠了挠头:“如果是的话呢?”
黑发少年将不听话的碎发撩到耳后,露出i丽风情的眉眼:“你就会化成咒灵核心,被我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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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化身一台挖掘机为杰哥说话:绝绝绝绝绝绝绝
第63章 水瓶座的场合15
小葵噎了一下, 没料想到夏油杰会说出这样的话,挑挑眉:“然后呢?”
“我开玩笑的。”夏油杰转动了下脖子,稠丽的眸子却一直盯着她――分明就是在说你会和我融为一体。
小葵心头一颤, 直觉告诉她夏油杰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于是她执拗地盯住少年, 想要找出他这一年身上的变化。
少女清凌凌的眸子宛若照妖镜,在此之下所有秘密都无法遁形, 照的夏油杰不自然地别开眼,转移话题谈起了天内理子的事情, 小葵才放弃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说起来, 葵酱打算之后怎么办呢?来高专吧!”五条悟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邀请。
“来高专吧, 你这个样子走在外面,会被诅咒师盯上的。”夏油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注视着她, 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仿佛只是提了一个单纯的建议。
但这话正中小葵的心意,她微微一笑,“好呀。”
――我可是为你而来的啊, 夏油哥哥。
*
夜里,小葵又回了一趟薨星宫,她穿过层层帷幔找到了天元凛。
再次踏入这里,浓郁厚重的降真香萦绕在整个室内, 昏黄烛火如豆, 小葵瞥见了一个背影, “天元大人?”
天元凛转过头来, 手里端着本泛黄的经文,他还穿着上午那套黑色束装, 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惨白色,及腰黑发i丽地披在身后,光华随着转动流动。
他对小葵温和一笑,似乎对少女的到来毫不意外,“你去见那几个孩子了?”
小葵微微一愣,那几个孩子――他是在说五条悟和夏油杰吗?
一米九的孩子?小葵面目顿时扭曲起来。
天元凛无声地笑起来,仿佛读懂了小葵的心思,细长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给人一种端方清润的感觉,似夏日的潺潺流水,润物无声。
“就是高专的那几个孩子。”
好吧,小葵回想了一下,比起活了一千多年的天元凛,十几岁的他们可不是孩子吗。
天元凛终于笑出了声,小葵一个激灵,终于发现了她和这位天元大人之间似乎存在一些联系。
“天元大人,你为什么要与星浆体融合呢?”
小葵很想知道答案,虽然直接这么问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位温润如玉的男子对她有一种独特的包容,或者说,对世间万物都有独特的包容。
天元凛沉默了一会,长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那卷经文,薄如蝉翼的纸张已然泛黄卷角,昭示着它经历过的岁岁年年。
“我也不必瞒你,为什么我这个活了一千年的人还忝居于世,这都是有原因的。”
千年前的那些俗事像画卷一样在小葵眼前缓缓展开。
平安时代,天地灵力与咒力并存,孕育了安倍晴明、芦屋道满这样的大阴阳师,同时也有两面宿傩这样的诅咒之神,以及大江山内其他数不清的恶鬼。
野蛮和蒙昧是时代的标志,力量和从林法则才是人人所向,当权者随心所欲地生杀夺予,弱小无助者命若水上蜉蝣。
或许是天地法则的原因,天地灵力与咒力日渐势微,百鬼夜行那样的盛景销声匿迹,许多阴阳世家也逐渐没落,但咒术世家却不甘就此败落。
而且与天生灵力不同,咒力的来源是负面情绪,换句话来说,只要有人心,负面情绪就不会缺少。
但随着人类文明的开花,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灾厄、病痛不再像过去一样困扰着人类,诅咒的强度变弱了,更少的人受到诅咒的侵害。
诅咒越少,咒力越少,咒力越少,诅咒越少。
这本该是一个良性循环。
如果咒术世家的当权者们能顺应自然的变迁,如果他们能克制住自己贪婪的欲望,或许人类的未来会与现在完全不一样。
“我出生于幕府初年,那时年轻心比天高的,听家中长辈常说起咒术全盛时期的大家风采,我不止一次想过,若我也出生在晴明那个时代,名满京都的就是我了。”
天元凛微微一笑,抬手给听得如痴如醉的少女倒了壶茶,绿色茶水在羽瓷骨碟打了个旋,幽幽茶香袅袅生烟。
“――后来一个机会落到了我面前,那个时候我是家族惊艳才绝的嫡长子,又继承了家族的生的术式,自然觉得这样的机会就合该是我的。”
“什么机会?”小葵有些疑惑。
天元凛先卖了个关子,“你可能也听说,天元家族的生的术式是结界,以个人为核心做术式支撑,在一定范围内可以提高整个空间范围内的咒力。”
小葵点点头,在高专为数不多的文化课中,她也了解过高专的结界就是以天元大人为核心所创造出来的,维护着高专不受外来者的入侵。
“不止是这样。”
“啊?”
“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国度为什么会诞生了这么多有名的咒术师?”
小葵猛地抬起头,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内形成,咒术高专这样的学校是在近代才成立的,而天元大人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呢。
那他一开始下的结界又是在哪里呢?
――整个日本。
正是因为日本的咒力浓度在结界的束缚下被人为力量强行提高了,所以诅咒诞生频率越来越高了,人们的心也遭到了侵蚀,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那么天元凛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的,如果说当年还是秉持着拯救式微的咒术届的决心,那么看过了一千年的诅咒厮杀与抗争呢?还能够初心不改吗?
“当然不能。”天元凛的声音满是疲态,眼皮也耷拉了下来,静静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要消解在夜色中。
小葵已经在他眼里看不到生机活力,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事情修正,让命运回到原本的轨道呢?”
是啊,这些年他见惯了无穷无尽的利益争夺,不断与星浆体融合融合再融合,进化为了不人不鬼的怪物,早已经不是当初恣意风流、身为大义的少年了。
那为什么不把事情拨回正轨呢?不是没有人劝过他。
天元凛的笑容有些发苦,像是滞涩的黄连:“没有我,也有其他人,天元家族会推出新的孩子来代替我的位置,与其毁掉他们的人生,反正我已经这样了。”
小葵眸子微微闪烁,像是即将燎原的星火,“天元大人,我很赞同你的想法,没有你肯定也会有其他人的。”
天元凛愣住了。
“可是天元大人,你怎么知道这次没有人来阻止呢?”小葵继续轻轻一笑,似有蛊惑的意味,“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我们会用我们的方式去保护我们的东西,用旧的眼光看待新事物可是不行的哦。”
少女的清澈的眼睛如万古长夜里射来的一束光,漆黑雨夜里的一倒闪电,质问着天元凛的灵魂,好久他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竟然如同解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