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疑宁朝有一衣橱的粉色T恤。
“你很喜欢粉色?”林微夏问。
宁朝哼唧了一下表示默认,还说:“当然,那是你同桌的幸运色。”
他说着说着撇见林微夏右手端着一杯咸柠七,左手还拎着一杯打包的冰饮,便侧过去抢她的手里咸柠七。
宁朝并不是要喝,只是单纯想要逗她。他觉得这姑娘永远一副淡然温和的模样,想要看看她脸上出现别的表情。
她的情绪太克制了。
林微夏下意识地踮起脚尖去抢宁朝手里高举着的冷饮,可他一会儿换到左手边一会儿换到右手边,两人很快闹了起来。
从班盛的角度看,两人的姿态有些亲密,宁朝比她高一个头,手臂时不时碰到她的肩膀,林微夏浑然不觉,最后还被宁朝把咸柠七放在围墙上的举动给气笑了。
暖色的残阳拉长两人的影子,透着不容打扰的美好。
班盛眼底的眸色一瞬变沉,“嘎嘣”一声嚼碎了嘴里的糖,然后直接吞了下去,撇下一句话:
“想起来有事,先走。”
情势急转直下,柳思嘉不知道为什么班盛的气压骤然降低,搁下一句话就走了。
这样她算什么,心底发酸。
但这是开始。
仅是一周之内,学校就有人传班盛周末爽了柳思嘉的约,消息愈传愈烈,传柳思嘉被甩了,班盛另有钟情对象,跟高年级的学姐搞一起了。
而坐实这个传闻的是柳思嘉新的一周没来学校上课,一直都是请假的状态。
林微夏打电话过去,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也从班主任那里要来柳思嘉的地址,在放学后登门拜访,她却闭门不见。
林微夏很担心,怕她会出什么事。
柳思嘉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能让她变成这样,击垮她自尊的恐怕只有班盛了。
林微夏决定去找班盛。在班上找他太过惹人注意,她知道班盛不会在篮球社出现,听说他从来不跟不熟悉的人打球,但基本上一周有两次次他会在4号篮球馆同李笙然他哥一起打篮球。
这还是方茉在体育馆值日时撞见的。
傍晚,林微夏去了4 号篮球馆,远远地便听见篮球拍动地板的声音,班盛穿着一件红色的球衣正在运球,宽松的衣服将少年的肩背衬得更宽阔坚挺,紧实的手臂线条流畅。
班盛站在三分球外,骨节清晰的手指牢牢地抓着球,跳起投篮,手肘伸直,球做了一个抛物线运动,掉进篮筐里。
李屹然浑身跟没长骨头一样,仰躺观众席前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一罐空的啤酒罐。他瘫睡在那里,身上散发着折堕放荡的气息,还不忘点评班盛的球技:
“还行,要不学长教你两招?”
班盛嚣张地回了个中指。
林微夏站在那里,李屹然她有所耳闻,高三生,大他们一届,是李笙然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是高三生,但一直把酒鬼的称号延续得很好,同时他又是出了名的心算很厉害。
人们对于天才都有异常的容忍度。
学校里的老师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林微夏开口:“班盛,我有事找你。”
班盛回头,他额头上绑着一根发带,衬得眼睛更加深邃凌厉,汗珠顺着利落的下颌滴到锁骨上,视线极快地从她身上略过,回:
“没空。”
在他再次背过身之前,林微夏呼吸轻微急促,强调:“五分钟。”
班盛看了躺着的李屹然一眼,一直闭着的李屹然慢悠悠地睁开眼,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捞起一旁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故意使坏:
“阿盛,来找你的这么多位妞中,就属这位最正。”
班盛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无声施压,后者耸了耸肩走了。
场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班盛看着她,忽然把手里的球扔到林微夏怀里,缓缓说道:
“过我一个球,算你赢。”
林微夏下意识地接稳球,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她不会打篮球,被柳思嘉拉进篮球社也只是凑数,她的运动细胞一般,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林微夏拍了一下篮球,开始运球,班盛横亘在她面前。林微夏带着球,她一投,班盛都不用跳起来,仗着比她高一个头的身高优势,长臂一伸毫不费劲就把她的球拦了下来。
她换了个方法――假投球,举着篮球在他面前虚晃,以求趁他不备时换个方向投球,可班盛根本不接她的招,再次将林微夏的球挡了回去。
无论林微夏怎么想方设法地投球,班盛都能预设到她下一个动作。偏偏他这个人散漫极了,一副爷陪你玩,随你怎么闹的架势。
十多分钟下来,林微夏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白嫩的脸颊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运动的关系,微微泛红。
班盛抬了抬眉骨,低下脖颈慢悠悠地转了一下手里的护腕。
一双琥珀色的眼珠轻轻转动着。
篮球再次拍到地板,林微夏抓着球没有任何预料直接冲到了他面前,班盛刚好低着头,一张清纯的脸撞入漆黑的瞳孔中。
林微夏整个人快到贴到他面前,抬起眼睫看着他。从班盛的角度看,她的皮肤很白,瞳孔剔透且亮,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她的眼睛呈扇形打开,是很漂亮的杏眼。
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近,呼吸一紧一慢,互相萦绕。
班盛闻到了她身上有一种清甜的水果味,喉结上下滑动,感到一瞬间的痒。
林微夏睁眼看他,专注得好似眼睛里只盛得下他一人,语速缓慢但很认真:“原来你眼睛下面有一粒痣。”
是一粒,不是一颗。班盛那粒痣长在左眼下面的脸颊处,靠近鼻梁,很小,给原本冷淡的五官添了点欲,附在那里像一小块阴影,也更蛊惑人心。
平时基本没人看出来,
但她发现了。
班盛一瞬间的愣怔。
林微夏趁机侧过身子,抱着球用力一掷,篮球贴着篮筐慢悠悠地打了个转,最后落了下来。
轻轻松一口气,林微夏眼底恢复清明,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操场后侧的水池过道上,修长的手扣在水龙头上,指节弓起,淡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水龙头拧开,白色的水柱往水槽底下冲,砸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班盛弓着腰低下头,正在胡乱用冷水抹脸,水珠飞溅。林微夏站在一旁,开口:
“为什么要耍思嘉?答应又爽约。”
给人以希望和期待,又将人狠狠摔到谷底。
这就是班盛。
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班盛抬头,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高挺的眉骨上还沾着水珠,笔直的视线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语气缓缓:
“那得问你。”
第10章 泳池
林微夏很快明白过来班盛指的是什么,是他撞见林微夏帮柳思嘉送信,却以为会是她来赴约那件事,原本她要解释,但当时教室里进来了很多人,她错过了最佳解释的时机。
现在怎么说也于事无补,林微夏当即开口:“抱歉。”
“作为思嘉的朋友,希望你去找她道个歉。”林微夏看着他,语气认真。
她不希望她的朋友受伤害。
班盛上前一步,高瘦的影子笼罩性地压下来,唇角挑起一抹讥笑:
“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你的朋友,别跟太紧。”
林微夏默然,语气顿了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和意志,我无权干涉。我只论对错,爽约是你的问题,请你去找她。”
“我找了有什么好处?”班盛俯下身,眉宇压凌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
林微夏愕然,抿紧嘴唇不再说话,班盛慢悠悠地直起腰,搁下一句话便走了,似有暗示:
“你自己想。”
柳思嘉请假三天,她不在的日子,林微夏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篮球社。在周四来临之前,她终于收到了柳思嘉的信息。
+号:【sorry微夏,让你担心了。这几天天气转凉我得了重感冒,加上班盛放我鸽子的事,心情不太好,所以没去学校也没回复你。】
林微夏在对话框里打字并发送出去:【没关系,你现在好点了吗?】
+号:【嗯,好多了,就是浑身还有点无力。其实那天我根本没能进他的游泳池,就连去他家也是我过去假装偶遇的。我偷拍了一张他的照片,放到微博上,除了虚荣心作怪外,还想借声势和传言宣告主权。】
【呵,但他根本不在乎我做什么。】
林微夏正想打字安慰她,柳思嘉又发来很长一段话:
【他放我鸽子并变着法地拒绝我,我从小到大没受过打击吧,觉得很丢脸所以选择了逃避。不过他今天下午主动发消息给我了,给我道了歉。】
【他道歉的同时还直截了当地让我别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怎么可能,我是不会放弃的。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像尝过毒上瘾后,只想得到他。】
林微夏看着最后一句话怔住,散发着暗蓝色幽光的手机屏幕映出一张淡然出神的脸。
班盛这个人,确实有本事让人试过毒,上瘾之后,还想试一遍。
她打字回复:【好。你什么时候来上课?】
次日早上,林微夏在厨房忙活了一早上,她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赶到学校的时候差点迟到。
林微夏坐在座位上喘着气,一缕头发粘在樱红泛着水光的嘴唇上,被她伸手划开,下意识地去寻找柳思嘉的方向。
依然是长卷发,白色贝母手链,柳思嘉坐在座位上,众多女生围在她身边,笑着说:
“原来你是生病了,担心死我们了。”
“原来班盛是有事爽约的,他还跟你解释了啊。”
“对啊,思嘉你不在,学校好多离谱的传言。”有女生接话。
刚好值日经过的宁朝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他真搞不懂这帮女生,明明前几天她们损这位柳大小姐损得起劲,这会又过来拍马屁。
假得要死。
聪明如柳思嘉怎么会不知道,她挑了挑眉,佯装热情:“是吗?我没听到太可惜了。”
柳思嘉转了转手里的笔,紧接着说周末请她们吃饭,地点随便挑,一众女生脸上扬起灿烂的笑。
她这个做法很快破除了那些谣言。
宁朝打扫完很快回到座位上,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找书,视线略林微夏的脸又扫了回来,一脸的震惊:
“你昨晚干吗去了?”
林微夏看起来似乎熬了个夜,脸色有点不太好,眼睛熬得通红,长睫毛下的眼底一片黛青。
宁朝视线移到桌边的保温桶上,香气已经沿着缝钻了出来,笑嘻嘻地问:“给哥的?”
一只纤白的手抢先一步扣在保温桶上,林微夏摇了摇头:“给思嘉的,她病还没有完全好。”
即使昨晚柳思嘉很晚才发信息给她,林微夏知道思嘉生病后还是起床煨了一锅老火靓汤。
下完早读后,林微夏拎着蓝色的保温桶递给柳思嘉,后者身上自带的冷酷气场全失,柳思嘉惊喜地说:
“谢啦,我妈看到你得羞愧死。”
课间操时间,广播循环地放着前奏,而各班主任不停地催着口哨让学生们赶紧下楼集合,不要拖拖拉拉。
学生们依旧一副懒散样,女生坐在教室里拿出小镜子梳好刘海;男生走路比蜗牛还慢,走到一半还胜负心起,跳起来比谁能摸柱子摸得更高,结果在背后的老班给他们每个人各赏了一个板栗。
惹得一群男生抱着头蹿下楼梯。
林微夏没下去做操,去了办公室帮语文老师分试卷,分完以后她上了个厕所。厕所基本没什么人,有几个偷懒没去做操或者肚子不舒服的女生来上厕所。
林微夏伸手握着手把正要出去的时候,卫生间响起了几道熟悉的声音。女生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语气嘲讽:
“哎,你们有没觉得新转来的F生挺会来事啊,就那个林微夏,还煲什么汤,哄得柳思嘉跟她多要好,还有没有点自尊心啊。”
“她在男生面前也很会装清纯,整天端着,把自己当女神了,哈。”
另一个女生打开水龙头,语调高高在上:“我也不喜欢她,看见思嘉送她的书包没有,估计是思嘉看她一直背着那个满是线头的书包被嘲,可怜她才送的。”
林微夏垂着眼站在那里握着旋转门把的手停住,等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她才走出去洗手。
镜面反射出一张冷淡疏离又平静的脸。
班盛和柳思嘉的谣言平息后,林微夏从微信列表里找到昵称为ban的微信,发了条信息过去:
【你想要什么?】
她欠他的,早该还了。
不知道是班盛有意吊着她还是忘了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回复她。林微夏并没有把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件事上,因为他们的第一次期中考来了。
期中考来临前的一周,班级氛围发生了变化,除了期中和期末两次大考,其他考试的分数不计入赋分等级制。
面对这次考试,班上的氛围并不太好。大部分人将每一次考试视为自己的阶段总结,更何况,一次大考对于一些处在成绩边缘的人来说,是重新洗牌或是可能会一不小心掉入F等级的时刻。
A生收敛了以往的轻松和漫不经心,有意复习起来,而F生则比寻常更认真和紧绷,通常在灰蒙蒙早上到校的是这一批人,最晚离校的也是他们。
林微夏自认为算认真复习的那一拨人,但她每次做完作业抬起头看到眼前一片埋头学习而凸出肩胛骨的背影,也有点自愧不如。
期中考完后,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成绩就出来了。
班盛依然稳坐全年级第一的榜首,他除了语文科目分低外,其余科目都拿到了漂亮的成绩,尤其是物理,老师恨不得把他的物理成绩和算法思路裱成相框挂在中央,以供同学研究并学习。
邱明华耍滑头道:“别介呀,老师,我班爷还有呼吸呢。”
班盛捏着试卷看也不看搁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抬脚踹了前面的凳子一脚,邱明华的椅子晃了起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全班哄然大笑,老李头站在台上笑了一声,直接点名:“邱明华,全班就你笑得最大声,我都不好意思说你,物理选择题你是怎么做的,就连蒙也一道题都没蒙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