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予停在了一个路口，墙的边角有一只小野猫，橘色的皮毛。
她刚出现没半秒，小猫跑了过来。
“它可爱吗？”周歆予蹲下顺了顺小猫的毛，垂眼询问着，连语气都不自觉放柔了些。
姜泯没立即答，他手插裤兜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一人一猫，轻描淡写出一句：“做成标本应该不错。”
倏地，周歆予撸猫的手一僵。
姜泯嗤笑一声：“想让我养它？”
“老子能得到什么？”他说，声色淡淡，“我在你这连畜生都比不上。”
周歆予低着脑袋悄悄勾了下唇，而后，又被她压下。
“给点儿好处。”他睨着周歆予吊儿郎当出一句。
“你要什么好处？”周歆予附和着问出一句，她的手继续轻抚着小猫的脑袋。
“不带眼光的尝尝狗屎味儿。”姜泯说，“在你这想认真一回。”
假心假意。
周歆予嗯了声，抱起猫来，她转身朝姜泯面前推了推。
小猫倒是不怕生人，看见姜泯比看见周歆予还要兴奋。
看来畜生也看脸。
“它好像挺喜欢你的。”周歆予抬眼去看姜泯，眸子里装满了认真。
那要是放在此刻，可能抓不到一个人比周歆予还要正经。
姜泯抬手轻抚了下猫毛，他动作温柔，垂下的眸子更多是治愈，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周歆予盯着姜泯，她突然想起一年前的某一天。
那是炎炎夏日的六月份，就是类似这样的一条小巷子，少年怠倦垂下的睫藏了一整片柔软世界。
姜泯蹲着身，一身简单白T恤，大手轻抚在猫儿的脑袋上，眉眼被暖阳打得柔和，他嘴角轻挂着笑，短寸，美好到让人可望不可即。
他虽放荡不羁，但周歆予依稀记得，那时候的姜泯很耀眼，她曾见过他一脸凶样的帮扶老人过马路，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如果是这样的人，还有救。
但现在，不得而知。
“喜欢？”姜泯将猫抱了过来，嗓音懒哑，“你哪看出来的？”
“它怕生，但不挠你。”周歆予说。
“怕生？不挠我？”姜泯好笑出一句，“这就是喜欢吗？”
话毕几秒，姜泯突然抬眼去看周歆予：“你喜欢我吗？”
周歆予盯着那双突然认真的眸子一时哽住了。
真的？
假的？
僵持中，姜泯的手机被人打响了。
他抬了下眉，眸子里的认真在下一秒褪去，转瞬即逝。
姜泯蹲身将猫儿放下，他一只手轻顺着小猫的毛，一只手掌着手机嗯嗯啊啊一顿。
周歆予看向远方，心中扑通扑通地跳声始终静不下来。
她差点儿信了...
按照周歆予对姜泯的认识，信了的话就只有被抛弃的份了。
他不是个念旧的人，至少在周歆予看来，姜泯不是。
他在感情方面是个妥妥当当的混蛋。
有些人生来只受得了新鲜，
姜泯就是这样的人。
...
“你妈的傻逼打来就为问这玩意？”
“我内裤？”
姜泯的声音回响在巷子中，带着碎笑。
“我内裤粉的，带蕾丝那种。”
浑话刺耳。
“你他妈大冒险输了还是被人操傻了？”
“...”
“知道就成，别他妈问这些屁话。”
周歆予将视线从远边拉回来，归鸦落在老房屋顶，天色被压得暖橙一片。
她低头去看姜泯，他挂了电话。
几秒，姜泯抱着猫站起了身来。
“它有名儿吗？”姜泯盯着周歆予问出一句。
周歆予抿了下唇，淡淡两字，“野猫。”话毕，她顿了下，抬手顺了顺猫毛，“叫它星期一吧。”
闻言，姜泯挑了下眉：“星期一？”
“嗯。”周歆予喃喃道，“星期一。”是她与姜泯相遇的日子，“记不清具体日子了。”周歆予认真地盯着姜泯，声音很平静，“只记得当时是星期一，心情特别差，然后遇见他了。”
“他在巷...”
“行了。”姜泯不耐烦地打断，“老子不关心你们的相遇。”
“...”
周歆予盯着他静了几秒，而后乖乖地点点头。
“星期一？”姜泯笑着摆弄着猫儿，他拿着猫爪朝周歆予挥了挥，哑笑出一句，“和妈妈说再见？”
姜泯有时候的行为太自然了，以至于周歆予差点信以为真，一不小心红了耳。
真心，
不知何时，在这世界上一文不值。
...
姜泯将猫带回了家，在这之前，他带猫去做了一系列检查，在微信上给周歆予发了张图片。
猫儿趴在木桌上，姜泯发来一条消息。
【.】刚做了绝育。
周歆予看见消息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点开姜泯的头像，给他改了个备注。
星期一。
还是那么一句话，姜泯在对待感情和事情上边，一只畜生或一件好的物品更能让他上心。
这也是周歆予为什么放心将星期一交给姜泯。
手指在键盘上酝酿了良久，周歆予不知道回什么，索性发去了一个六六六的表情包。
【星期一】：草率了，它生气了。
消息刚来又弹来一段视频。
里面传来闹声，隐隐约约的动物唤叫，但姜泯独特的嗓音尤为清晰，仿佛天生带着惰性。
“就瘫那，也不理人，跟你那脾气学的？”视频抖动着，镜头都快怼到星期一的脸上去了，“有样学样，跟她妈一样嫌弃老子，甩一屁股不理人。”
他嗓里带着碎笑，一句话带点儿混词却莫名勾人。
疯了。
周歆予笑着点出视频，她跳上床打了个滚...
再看下去她真的要彻底沦陷了。
周歆予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被窝里静了会儿，耳边呼吸声杂乱，是自己的。
姜泯，对其她女生也是这样的吧。
第10章 她当真了
离初赛还有一段时间，中途老师要抽查，类似全部过一遍，看个大概，时间定在下周周五。
隔天下午，周歆予早早候在舞蹈室里，里面已来了些人，各自熟悉着舞蹈姿势。
周歆予是一人报的名，下午窝学校练舞，周一二晚自习则留在张晴手里为活动准备。
说真的，有点儿忙碌。
周歆予打开音乐自己过了几遍，感觉还好，就是周边打量的视线刺眼了些。
“诶，她啊？姜泯女朋友？”
“对，上次亲眼所见，姜泯丢了咱校校花的水跑去她面前。”
“牛啊！”
周边小声讨论着，人多了，入耳的声音自然也忽视不了。
周歆予一心不闻窗外事，耳聋眼花装到底。
“不过我觉得确实比那个方诗华长得好看。”
“是，所谓你能质疑大众的眼神但绝对不能质疑姜泯挑女人的眼神。”
“哈哈哈，牛逼！”
“...”
半晌的闹中，门再次被推开，舞蹈老师进来直入主题。
她拍拍手吼了一嗓子。
“好了！都先停一停啊！”
话毕，闹声一哄而散。
“来，第一组过来，我看一遍，时间紧迫，下一组准备好，没叫到的继续练。”她说。
话一出，寂静不到半刻的舞蹈室又热闹了起来。
周歆予摸熟了三首，一首顶天了三十秒，两周的时间。
她表演时长是凑不够的，好在时间不算挨得太紧。
周歆予是第六组，当手机连上音响的那一刻起，是肉眼可见的程度，所有眼神统统打量了来...
可能都想看看姜泯这女朋友什么来头，有多厉害，能在漫漫人海中吸引到他。
索性，周歆予也不负众望，虽然三首连起来短短一分多钟，但她摸得极熟，全是自己用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照搬下来的。
周歆予这人没什么多远大的志向，但她就是爱学，相比无聊的事，她更愿意将目光放长远，将时间放在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情上去。
音落，随着最后一个节拍结束，整个舞蹈室里发出了不一的掌声。
力与美的结合，妩媚性感又不显低俗。
“可以，就是时间太短了。”舞蹈老师坐在椅子上评价道，“台上是要求的，每个人最短三分钟的solo时间。”
“下周四，我再来过一遍。”她命令，语气不容拒绝，“要看到三分钟时长的舞蹈，晚自习或者没课时舞蹈室都可以用。”她说着手指比了个三，咬重字节，重复一遍，“三分钟，可以做到吧？”
周歆予被迫点点头，硬着头皮应下。
见状，老师挥了挥手招呼着下一个。
...
“美女，你哪个班的啊？”一下来，热情上涌，这么多天了，周歆予是在舞蹈室第一次被人主动搭话。
“15级铁运。”她认真答出一句。
“跳得好好啊，你学过吗？”那人问道。
“还行吧...”周歆予有些尴尬，她讪笑一声，看了眼表，离放学已过去一小时，“从前学过一段时间，不过已经忘全了，很久了。”
“哦哦...”女生点着脑袋静了会儿，气氛有些尴尬。
“...”
“那姐姐你是姜泯的女朋友吗？”做了这么多铺垫，女生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好奇出一句。
周歆予愣了下，而后摇摇头，否认：“算不上。”
周歆予觉得算不上，她知道她没跑进过姜泯的心中，不止她，他从前谈过的所有前女友都没有。
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迷途知返，浪子回头四字很难，姜泯从没为谁低过头，他开心了女朋友就开心，他没趣了几乎就可以呆着等那句分手了。
“那...”女生还想问点儿什么，毫不留情地被周歆予打断：“抱歉阿，有点儿事，我就先走了。”
“...”
扔下一句，周歆予径直朝门外走去。
汗水打湿一些碎发，周歆予将袖子卷起半截，空气里冒着闷热，静静地等待着一场雨将其掩下。
她回教室了一趟，拿作业和书包。
出去时，教学楼里已空旷无一人，早在一小时前放了假。
周歆予摸出手机看了眼，兜中手机已响了不下五遍。
都来源于一个联系人。
周歆予双击屏幕点了进去...
【星期一】：破猫乱拉屎。
【星期一】：回来一地鸡毛。
他发来几张图片，光洁地面上的斑斓，外加附上了一张星期一大爷似的躺姿。
周歆予没憋住笑了几声，她停在教学楼门口半刻，手中一番酝酿发出去后才继续脚下步子。
—它报复你呢。
大概五分钟，姜泯发来条语音。
“报复也没用儿。”他声音懒懒，一字一顿，“公猫，乱操。”最后一字咬重音节。
“没家教。”姜泯说。
周歆予听着勾了勾唇，她将手机从耳旁放下来，低头发去一句。
—你忙吗？
—能把星期一带出来溜溜吗？
那边半晌没有回答，正当周歆予准备绕进巷子里时姜泯来了个电话。
微信的语音通话。
她下意识屏了口气，接下。
“想它？”那边立即传来姜泯慵懒的声儿，“还是就单纯约我？”
这话问得...
周歆予有点儿答不上来，
当然是找借口约他。
周歆予：“找星期一。”
确实，周歆予觉得她这话没毛病，她找星期一。
“那不行，它可能不愿见你，搁这郁抑呢。”姜泯语调懒散，他睨了眼身旁的破猫，轻吐，“那你要是想见我还有点儿希望，我没绝育，不挑。”
骚话连篇。
“你不挑什么？”周歆予憋着嘴角笑意认真反问出一句。
“我不挑——”姜泯拉长音调顿了几秒，似是在思考，“我他妈就不挑，如果是你，什么都不挑。”他吊儿郎当出一句，情话有模有样，让人差点信以为真。
周歆予停住步子朝小巷外走，她抬手看了眼表，停在了路口。
“学校门口，可以吗？”周歆予言简意赅。
姜泯顺了顺身旁破猫的毛，他懒声出一句：“昂...”
...
半晌，周歆予候在校门口，她等了半小时左右才瞥见姜泯徐徐而来的身影。
他今天一身休闲装，手腕上搅着牵引绳，被猫溜着，怠惰得跟在它身后。
橘猫看见周歆予也不抑郁了，和姜泯口中的样儿可谓天差地别。
它朝周歆予的方向猛踏着，四肢都在用力，奈何被后边的大爷扯着，一个比畜生还要狗的存在。
周歆予快走几步，她蹲身顺了顺星期一的毛，不过一周的样儿，倒是被姜泯养肥了不少。
“它这不是抑郁吧。”周歆予盯着星期一没忍住打趣出一句，“看着像是吃多了走不动。”
闻言，姜泯笑了声，带动胸腔轻颤一下又平下。
他低眼睨着周歆予，女孩满脸温柔，对一只畜生绽放的笑颜都比他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