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天旋地转,他放松身体跟随着「白鲸」一起降落,在那双被誉为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缓缓闭上前,一道白光模糊的在视网膜上留下痕迹——
… …是、什么?天使吗?
中原中也最后的思绪一闪而过,就重新坠入了黑暗。
… …
听着耳机那边发出一声坠入海水的巨响,坂口安吾沉默的摘下耳机,垂下了头。
监控着能量体的巨大屏幕上,原本属于中原中也生命力的红色能量体突然消失不见——
纵是他再不愿意相信,面对这样的铁证,他也不得不相信了。
坂口安吾沉默了片刻,拿起对讲机:“种田长官,据能量显示,港口mafia干部,编号为A5158的中原中也,确认死亡。”
他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请种田长官指示。”
***
东京。
禅院家不允许家主之外的人进入的秘密院子。
加贺坐在轮椅上,手里还把玩着一个由费奥多尔送来的通讯器,视线落在自己院子里近乎枯萎的樱花树,却瞳孔涣散,像是在注视着虚无。
他的表情里漫上显而易见的疯狂和专注。
在他和费奥多尔多方面的谋划后,加贺完全可以确定——不管费奥多尔的目的是什么,他自己——要亲手毁掉绫濑唯的目的,在今天绝对能达到。
他血红色的眸子里像是要溢出血来,带着诡异可怖的气息。
想到绫濑泊哪怕抛弃他,也要从禅院家偷走“绫濑唯”这件事,加贺的心绪就一阵翻涌。
他绝对会让绫濑泊后悔的。
他会毁掉这个偷走他的人生,被他亲生父亲精心抚养的继承人。
他会证明——就算他是个废人,就算他只能坐在轮椅上——绫濑唯也不如他!
加贺露出了诡异的笑意,捏着轮椅的双手更加用力了。
他盯着眼前枯萎的樱花,就像是看见了绫濑唯不久以后即将凋零的未来。
——嗯?
加贺面前的墙头上出现了一只手。
“啊啦啊啦~终于找到了,好危险呢。”太宰治扒着墙头爬了上来,潇洒的坐在墙头上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哟!”
加贺迅速的调转轮椅,顾不得专注着的另一件事情,试图直接逃跑——禅院家在他的院子里留下的触发术式在这个人面前全部都会被无效化。
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落在他的椅背上。
“嘛嘛,加贺君要等一等哦~”太宰笑眯眯的拦住了他,随即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可是很想跟加贺君聊一聊的呢。”
加贺闭上眼睛,沉默不语,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太宰治浑然不在意,依然带着笑容:“加贺君不知道的吧?唯酱可是很负责很乐于助人很善良单纯的。”
加贺忍不住抬起眼,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了:“… …”
“所以说。”太宰说着说着,自己都笑出了声,“唯酱曾经帮助过的人给我送来了一份礼物呢。”
他从背后掏出一份熟悉的文件,摊开放在手上:“这是一份,来自黑衣组织地下实验室,原白鸠制药实验室的实验文件。”
加贺眉毛一抽,缓缓睁开了眼睛,血红眸子里的颜色浓郁的像是要流出鲜血来。
“这个黑衣组织做的秘密实验都很特殊呢。”太宰捏着文件,像是很苦恼的样子,“像是返老还童,像是复活,更像是… …克隆体。”他满意的看着加贺脸色变得青黑,一副不快的样子。
太宰快速的念着这份来自黑衣组织的秘密文件:“原白鸠制药地下实验室… …内存克隆体实验标本… …经证实,由咒术界禅院家秘密带走… …特此封存。”
“这份回馈也证实了我的猜测。”太宰道,“你才是真正的‘藤原’吧。”
他分析道:“唯酱遇到的那个大众认知中的‘藤原’,则是你的克隆体,对吧?”
太宰治按住他的轮椅,像是没有注意到加贺有意无意避开与他的身体接触,接着露出了怜悯的笑容:“真是可悲啊,加贺君。”
“仅仅因为双腿,就否定了自己吗?”他的笑容里盈满了讽刺的意味盯着加贺残缺的双腿,语速极其缓慢,“你否认它,就是在否认你的灵魂,是永远不会有结局的噩梦——”
“而现在。”太宰笑道。
“——你的噩梦,到来了。”
第80章
=========================
擂钵街和城市的交界处, 明明是烈日炎炎的正午时分,却被遮天蔽日般的傀怪占据了废弃旅店,阴冷的气息像是夜色一样浓稠,给在场所有人的四肢拢上了一层粘腻的湿气。
在使用大量的灵力过后, 绫濑唯的面色再也不复先前的红晕。
可就算是灵力使用过度后的失力和疲惫, 也完全没有此刻从黑洞里喷涌而出的傀怪更让她心寒——
在绫濑唯使用过最强的结界攻击过后, 那些肢体破碎的傀怪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还聚在一起, 凝结出了更加庞大、扭曲且怪异的躯体。
这个在结界里出现的新型傀怪,身体犹如枯槁的尸体,面容阴森恐怖, 眼眶里没有一点人性的色彩,只摇晃着一缕幽绿冰冷的荧光。
明明看上去非常的瘦弱,像是一只手就能够把它推倒一样。
可当这个新型傀怪站起来的霎那,地面竟然不可控制的崩裂开, 露出下面狰结交错的管道。
失去大部分灵力的绫濑唯内心一紧,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本艳丽的脸上血色全失, 只觉得手脚像是浸在冰水里一样。
她短促的大口喘气,强撑着身体准备再次上前。可没等她发动攻击, 站在结界外侧负责观察的江户川乱步就发出了急促的喊声——
“不好了,绫濑!”
“监控显示,横滨的其他街道也出现了这样新型的傀怪!”
绫濑唯脸色唰白, 这则来自乱步君的消息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直接砸进原本就起伏的心脏里。
她捏紧了手里用灵力化成的长刀, 全身绷紧的像是拉满了的弓弦,深蓝色的眸子流出坚毅的色彩:“把位置告诉我。”
江户川乱步神色焦急, 身后的棕色披风被他踱步的动作披散开,连兜里的零食都掉下去了。他果断拒绝道:“不行!绫濑你不能单独行动!”
“可现在只有我能建立这种结界!”绫濑唯绷着张脸,半长的黑色卷发搭在耳边,那张在连番奔波之下变得苍白困倦的脸,在此刻发出了不输于盛装时的夺目光辉,“只有建立结界才会阻止这些傀怪对普通人攻击!”
“不是吗,乱步君?”她微微一笑,容色照人,简直明艳不可方物。
“可是他们的目标本身就是你!”江户川乱步鼓起脸,气冲冲道。
绫濑唯笑意从容的踏出结界,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刚刚坠下「白鲸」的横滨海域,又再次回头,看了看自己明明已经精疲力尽却还奋力阻止的侦探社同伴们:他们有的怕鬼、有的还不到14岁、有的甚至还处在懵懂的年纪——
可无论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作为侦探社的成员,他们无一不在为了横滨的生存而奋斗。
她脸上的盈盈笑意,若是有旁观者在这里,一定能看出她现在的笑容与不久前「白鲸」上坠落的中原中也极其相似。
绫濑唯道:“为了横滨,为了我们的家——谁都能死。”
“当然。”
“… …我也可以。”
***
“——你的噩梦,到来了。”
“咒灵操术使,对吧?”太宰按着他的轮椅,微微垂下头,试图靠近他。
加贺撇过头,双手绷着青筋,死死的抓着轮椅的扶手,像是不愿意跟太宰有丝毫的接触,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血红色的眸子里像是酝酿着潮水,额角的青筋直跳,脸上、唇边的肌肉都在愤怒的颤抖着。
太宰轻笑出声:“你为什么从来不在五条悟面前使用咒术呢?”
他将放在轮椅椅背上的手拿下来,顺着轮椅滑到扶手上。
加贺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一缩,避开了。
“因为,你根本不是咒术师吧。”太宰笃定道,“你用来操控咒灵的,其实是你的异能力。”
“你是绫濑泊的后代,是禅院家包装成的咒灵操术使,也是通灵人协会的高层之一。”太宰眸光灼灼,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犹如尖锐的刀剑,散发着锐利冰冷的光芒。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恶意直戳加贺的心扉,“可是… …被认为是无关紧要、被亲生父亲抛弃的你… …又是怎么回到通灵人协会,甚至成为高层的呢?”
“仅仅凭借对唯酱的恨意吗?”
太宰鸢色的眸子浓稠晦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潭水,散发着刺骨的冷意:“恐怕,你的异能力… …也能够操控魂体吧。”
加贺一惊,下意识的摸出衣服下藏着的匕首,狠狠的朝着太宰放在他轮椅上的手扎去——
“哦呀~”太宰迅速的抽回手,扯开唇角,短促的笑了一下,“是发现了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绷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辞辛劳的、亲自捆住了这个战斗力为0的家伙。在这期间,他的一只手一直放在加贺的身上,丝毫都没有离开。
加贺面色迅速的灰败下来。
太宰做完这一切,才看似好心的揭露最后的秘密:“我一直都认为,真正是完成体的、能够自主行动的傀怪只是少数——毕竟这种怪物不是能够轻易制作的。”
“可现在的横滨却陷入了傀怪的汪洋。”
他嗤笑一声:“那些半成品的傀怪是由你这个‘操术使’操控的吧。”
太宰的一只手一直按在加贺的身上,用来消除他操控傀怪的异能力。另一只手拿起了加贺身上那个非常熟悉的通讯器,笑道:“老鼠还有什么计划?”
他翘起嘴角:“在「白鲸」坠落,傀怪马上被消灭的情况下?”
不等加贺回答,太宰就紧接着做出一副刚刚回忆起来的样子:“哦,对了!”
他转动眼珠,鸢色的眸子里笑意满满:“差点忘记告诉你了。”
太宰俯下身子,在加贺的脸边耳语:“你不会还在想着咒术界的行动吧?”他拉长了声调,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嘲讽和厌恶:“那个叫做九十九由基的特级咒术师可完全没有要行动的意思呢~”
“咒术界的那群烂橘子废物,可是连自己的王牌都掌控不了呢。”他意有所指。
加贺在失去操控傀怪的能力后反而精神起来了,血红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若有所思道:“是五条悟?”
“嗯哼。”太宰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是一群废物。”加贺微微歪头,发出冷笑声,“明明早就告诉他们,要将叛逃的五条悟直接斩草除根。可那些废物们却怕死的顾虑来顾虑去,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现在倒好了,没等五条悟先干掉他们,倒是先毁掉了我的计划。”他自嘲道。
“嘛嘛,手下败将还是先跟我走吧。”太宰笑嘻嘻的将绷带的一端缠绕在手上,另一端长长的坠在加贺的身上,将他跟轮椅绑在一起。
等到做完了准备工作,太宰猛然踢了一下轮椅,直把他整个人踢的一溜烟儿地来到了墙脚下。
太宰先是哼哼哧哧的爬上墙头,手里攥着牢固的绷带,跳到墙外,顺手就将绷带绕过早就看好的粗大的树木,走向了另一头。
他嬉笑着大声喊道:“准备好了吗,加贺君?”
加贺完全不适应这种不是自己掌控的行动,对此刻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厌恶愤怒,自然没有心情搭理他的话,尽管两人身处墙的两端,可他还是撇过了头,咬紧牙齿。
“我要开始喽,加贺君!”
“唰——”
加贺坐着的轮椅骤然被提起,摇摇晃晃的撞上坚固的墙壁。有着久远历史的墙上满是磕磕绊绊的石子,墙角处早已枯萎的樱花树也不甘示弱的伸出尖锐的枝桠,时不时的扎上他原本就脆弱的身体。
“咚!”
绷带那端又是一个猛力,撞得加贺只能咬紧了牙关,才不会痛呼出声。
他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简单粗暴的殴打性的行为。
在加贺的幼年,尽管他的亲生父亲绫濑泊对他不闻不问,却还是会因为他是自己挚爱所生的孩子而不会直接饿死他。就连后来,绫濑泊将他作为赔礼送给禅院家之后,因为他的异能力能够影响到咒灵,所过的生活就算不是很好,但也绝不差,完全没有现在这种身体惩罚的状况。
他皱着眉,大口大口的吸气,试图缓和疼痛的感觉。
而墙另一边的太宰,以那棵粗大古老的树木为支点,反而不停的拽着手里的绷带,收收放放,玩的不亦乐乎。
“——喂!人给你带来了,太宰君。”
一头白毛的五条悟兀然瞬移在他的面前,手里拎着一个浑身浴血、穿着黑色马甲的男人。
太宰唰的一下松开了绷带,满意的听着墙那头传来的痛苦闷哼声,伸出双手触摸男人,笑道:“没想到小矮子竟然这么狼狈呢~”
五条悟见他伸手过来,自发的将陷入昏迷的中原中也递过来,在太宰解除了他的异能力后仍然要将他递到太宰手上。
“我可不要抱男人。”太宰面色惊恐的倒退几步,连连摆手:“那简直超~糟糕的好吗?”
五条悟突然灵光一闪,笑嘻嘻道:“没有要你抱他啊,只是拜托你接一下,我帮你把那头的加贺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