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这下可彻底的慌乱了起来。他颤着睫毛，直接睁开了眼睛。
眼前熟悉的一切景象，映在他鲜红色的瞳孔里，看上去却没有一丝的惊讶。
——这是幕内昂的实验室！
他果然没有猜错！
但是猜中了又如何呢？藤原开始神经质的摩挲着食指和中指，数不清的思绪从他的大脑里闪过。
… …是幕内昂干的？
毕竟他之前放下狠话，说下次见面就是在实验室里。
藤原接着又否定了这个在他看来非常小的可能性。
——不可能！他藤原虽然称不上是通灵人协会的掌权者，但也是高层之一，是曾经创始人的直系亲属。更别提他还掌控着通灵人协会与外界的联系，手上还有能控制魂体的异能力大杀器——虽然那双作为异能力媒介的手套消失不见了，但等他找回来，他就又是那个咒术界的“咒灵操术使”。
他不相信幕内昂能私自的将自己作为实验体关在他的实验室里！
他可没有这个权利！
藤原只记得自己在昏迷前是在跟死屋之鼠的首领费奥多尔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难道说，他被费奥多尔暗算了？
他不知道自己真相了。
藤原被牢牢地绑在实验台上，只有红色的眼珠能够轻微的动上几下。
他转动着眼珠，再一次打量这个实验室的环境——
宽大的工作台上，到处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里面充斥着诡异的色彩和纹路，不少都是由他从费奥多尔那里得来的异能力晶体制作的。
再稍远一些，就是装着半成品傀怪的实验箱。
藤原知道，这个实验室是由她的亲生父亲绫濑泊建造的，现在的主人幕内昂也只是绫濑泊之后的继任者。
而傀怪，这种非人的怪物也是绫濑泊先行制造的。幕内昂只不过也是一个遵循着先人遗产的后来者罢了。
在魂界，是自然生成的只有两种生物：亡灵和怨灵。
早年的绫濑泊也跟现在的通灵人协会高层一样，沉迷于力量无法自拔，不满足魂界的现状。于是，他就拿魂界里的普通亡灵做了实验，人工合成了傀怪。
藤原思索着，不动声色的目光缓缓扫过实验室里的环境，逐渐定格在角落里的一棵树上——
那棵树的树干端直，灰白色的树皮光滑，能看出被精心照料的样子。叶片相互生长，形状呈卵形，边缘还带着一些波状的锯齿。①
——是杨树。
可它呈现出的样子又不是普通的杨树。
这棵树被幕内昂放在一谭颜色诡异的药水之中，浑身散发着白色的光点，犹如仙境中的生命之树，让人只看一眼就能感觉到无法言喻的生命的活力。
一阵哒哒的脚步声缓慢的靠近。
藤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闭上眼睛，平缓了呼吸，装作是还没醒来的样子。
宽大的防护服行动间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挲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幕内昂和另一个人的对话：
“… …上面决定，要在今天将这些傀怪全都放进现世。”
“上面决定？是哪个上面？”幕内昂的声音里还带着些笑意，他问道，“上次被外人潜入的会议里只说要尽快，但没有必要这么快吧？——我的这些实验品还都没完成呢。”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道：“是加贺大人的决定，加贺大人说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为了能够将绫濑唯直接带回灵界，他完全可以付出所有精力来控制这么多的傀怪。”
“哦？加贺君现在的精力变得这么好了？”
“幕内先生，请慎言——”那个陌生的声音明显是生气了的样子，连原本轻快的脚步都沉重下来了。
幕内昂仍然是那副语气，听起来很是敷衍：“好好好，我不提他了。”
他笑道：“那我们就去看看那些半成品傀怪吧。”
两人没再说话，行走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了。
藤原藏在宽大袍子下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平滑的指甲被过强的力道狠狠的嵌入肉里。
——加贺大人？
这是谁？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藤原突然间觉得，自己在通灵人协会的地位，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一个能调动幕内昂实验室里所有傀怪的高层，一个能让别人对幕内昂说出“慎言”的高层… …他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对！他好像想起来了！
“加贺”名字开头的发音，他曾经在高专之行后，在通灵人协会那群高层的嘴里听到过！
…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瞒着他？
藤原面色苍白，内心几乎是再也维持不住那种英伦绅士般的风度。疯狂的因子不受控制的涌上那双血红色的瞳孔里，却又被他紧闭着的眼帘掩住，丝毫没有透露出来。
幕内昂推开实验室的门，目光一下子就放在了位于实验室中心的台子上。那上面躺着一个他们都熟悉的人，实验台上面探射灯直直的照下去，将他照的纤毫毕现。
幕内昂顿了一下，紧接着就让开身体，放身后的人走进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藤原」？”那个陌生人好奇的走近实验台，甚至不顾原本的任务，仔细的端详他的脸，接着模糊不清的说道，“看起来确实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
藤原隐藏在宽大袍子下的肌肉几不可见的抽搐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可他预备的行动却被幕内昂打断了：
“离他远点！”幕内昂警告道。
“他可不是加贺那个病秧子，「藤原」可是练过体术的。”
那个陌生人明显不在乎他的警告，甚至还对他直戳加贺的痛点有些不爽：“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至于您——”
“幕内先生，我不希望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呵。”幕内昂嘲讽的一笑，直接走过来拽开站在实验台边的男人，用外套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手术刀的刀身流畅，锋利的刀尖在刺目的探射灯下闪烁着锋锐的光芒。幕内昂将手术刀缓缓的划过「藤原」的胸膛，在他的心脏处打转，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的脸，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藤原」心底一颤，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是这种行为，只能忍住要害被刀尖对着的应激反应，强烈的屈辱感从心脏流进四肢百骸。
幕内昂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将手术刀再次下滑，用刀尖划开他腹部处的袍子，直到露出「藤原」的肌肉来。
“你看，他可不是加贺那种花架子吧。”他挑衅似的示意男人看过来。
那人再次沉声警告道：“幕内先生！”
他忍了忍，又说：“我们还是快点完成上面布置的任务吧！”
“啧。”幕内昂随手将手术刀收起来，不耐烦的带着他继续往前走，直到那些装着半成品傀怪的实验箱面前，才道，“你数数吧，想要多少？”
“全部！”那人毫不犹豫。
“全部？”幕内昂轻笑道，“这可是有上万只，加贺的胃口倒是不小。”
他挑起眉，意有所指：“这个数量… …加贺是真的仅仅想要将绫濑唯带回来吗？”
“那是当然！”那人果断应道，“加贺大人对通灵人协会的忠诚不容置疑。”
“而且，这么多傀怪并不会同时放出去。”
幕内昂瞬间领悟了：“你们是想——先给他们希望… …最后再绝望？”
“没错！”那人这时丝毫没有了先前那番警告幕内昂的凶气，反而盯着这些傀怪笑道，“这些都是您和加贺大人的成果！成功也必然有您这个傀怪制造者一份。”
“嗯。”幕内昂不可置否的直接送走男人，转身就走到了实验台边，笑吟吟道：
“藤原君，该睁开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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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叶片相互生长，形状呈卵形，边缘还带着一些波状的锯齿。”来自百度百科
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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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君, 该睁开眼睛了。”
藤原没有装模作样，而是顺着他的话，直接就睁开了眼睛。
他明明是躺在惨白的实验台上，身上仅有一件白色的袍子, 腹部处还被划开。可他展现出来的神态, 却仿佛还像是之前那个穿着得体、神态自若的英伦绅士一般。
“幕内昂先生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藤原神态自若, 完全没有身为试验品的恐慌，甚至还有心情分析这个老同事的行为, 得出了这个结论——
幕内昂有事情要告诉他。
幕内昂用看着非人的视线扫视着藤原的身体，不带一丝温度，甚至还露出了近乎怜悯的笑容——跟他们上次见面时几乎一模一样。
【作为同事一场的友情提醒——
你可一定要保持自己的价值啊, 藤原。
我可非常期待在我的实验室里看到你。】
藤原现在还能想起来这些上次见面时，幕内昂充满恶意的话。
结合一下现在自己的处境。
藤原突然间意识到——也许幕内昂知道一些自己完全触及不到的秘密。
“你想说什么？”他再次问道。
幕内昂再次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使用不了异能力了吗？”
“什么？”藤原拧眉不解，他的异能力是由手套为媒介发动的, 幕内昂拿走了他的手套，现在倒来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真的认为，控制魂体的异能力是属于你自己的吗？”幕内昂的笑容里充满了恶意,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被异能力控制的魂体你不能感知到？”
藤原觉得可笑, 他也确实笑出声来了：“你想说，我其实并没有异能力？”
他就算曾经对于感知这一点有些怀疑，但听从他命令的魂体和被他影响的咒灵可不能作假：“异能力不是我的, 那又是谁的呢？”
幕内昂再次挂上了怜悯的微笑：“换而言之，你认为你自己真的是『藤原』吗？”
他转了转手上的手术刀, 灵活且迅捷的将藤原脖子上的束缚带给割断，让他能够自由的呼吸：“你的真正来源可不是密不透风的, 黑衣组织那里有你的底料。而现在… …被绫濑唯帮助过的那群公安，也许已经拿到了那份资料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藤原深感不妙的接连追问，被束缚住的双手双脚也犹如绷紧了的铁链使劲的试图挣脱。
而幕内昂却不为所动，甚至开始讲起了一个，将藤原震撼到的、发生在很多年前的大秘密：“加贺是通灵人协会创始人绫濑泊的亲生儿子，因为双腿残疾而被绫濑泊放弃，送给了禅院家。在禅院家，加贺操作灵体的异能力有了新的延伸——能够影响到咒灵，甚至是特级咒灵。”
他像是没有看见藤原完全空白的表情，继续道：“加贺原本只能操纵灵体，但是他无意间，在黑衣组织残存的地下实验室里面发现了一份秘密资料——灵魂转换躯体。”
“加贺根据这份资料，并且利用禅院家的资源，制造了自己的克隆体。”幕内昂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实验室角落里的杨树，像是在放空，又像是在凝视：“但是这个克隆体产生了自己的意志，导致他的灵魂转换失败。”
“但这次失败又让加贺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幕内昂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转过来，以一个疯狂研究员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藤原的躯体：“那就是——”
“加贺能够操纵这个克隆体了。”
幕内昂的笑容诡异，又带着些许意味深长：“他发现自己能够躲在背后，看到这个克隆体能看到的一切，甚至在自己愿意的时候，影响到克隆体的想法。”
“于是，加贺就拜托我给他制作了一副手套，上面有着最先进的传感装置。”
“这是为什么呢？”幕内昂微笑着，自问自答：“因为他有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让这个克隆体作为自己的化身，在现世行走。”
“加贺给这个克隆提起的一个新的名字。”
“——『藤原』。”
***
绫濑唯在昏迷的前一刻，甚至还在想着太宰治。
不仅仅在想他们之间感情的进度，也在想着太宰是怎样找到傀怪的老巢，将这些出现在现世傀怪全都静默掉。
可这一切还没有想出一个结果来，绫濑唯就陷入了不可控制的被迫昏迷。
等到她醒来，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满目皆是惨白色的实验室里面。
“——藤原君？！”
绫濑唯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现在被全身紧紧束缚着绑在一个实验台上，而距离她仅仅半米远的另一个实验台，就绑着之前她在高专见过的藤原。
可等到绫濑唯凝神一看，藤原却像是完全失去了精气，整个人的三观都像是被打碎了一般，犹如一个破碎的布娃娃，静静的躺在实验台上。
藤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僵硬的转过脖子看着她深蓝色的眸子，低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所处的世界、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记忆、你的能力… …你的所有都是虚假的，你会怎么做，唯？”
绫濑唯不知道他具体在指什么，但是她能清楚的看到，藤原的脸上写满了彷徨与无助，像是新生的幼儿再向世人询问他的存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