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太尉自觉对不住住了半个月祠堂的儿子,因此就多了些脾气去管教老夫人,老夫人白他一眼,却没再继续说别的。
直到褚翌与随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随安画了浓妆,别说褚翌,就是连她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来,其他的来洞房观礼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大家见褚翌长身玉立面上含笑,都知道他是极为满意的,顿时各种祝福的话都一股脑的往外倒。
褚翌都含笑回礼谢了,往日的倨傲一丝也无。
等喜娘请了众人出去入席,房里的空间便全留给了他们俩个。
随安等了一阵,见褚翌没有动弹,便开口:“我能不能洗洗脸?”一开口脸上的粉就要往下掉,也不知道翠羽怎么那么牛,足给她糊了一公分厚。
说实话,她当时照了一眼镜子,就在想,许多人成亲前都是头一次见面,这上妆上的越丑,相当于给新郎第一眼留个奇差的印象,然后用清水洗洗,再出来,便是中等之姿,有了之前的比较,新郎也会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跟喜悦吧?
褚翌听到她开口,才松一口气。
随安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接受不了。
褚翌走过来坐到她身边:“要不是看着身量一个样,我都怀疑有人将你换了。”然后大手一挥:“快去洗洗,看着你这张脸,我可怎么洞房?”
随安怕掉粉,也就不跟他计较,摘了头冠,就去了后头的洗漱。
一时出来,见褚翌立即看过来,眼中也有了满意,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思忖的甚有道理。
褚翌坐直了身子,眼光落在她手里的帕子上。
随安微笑,嘴角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婉转风情,俏皮道:“你脸上不脏,我帮你擦一把?”
褚翌点头,等她擦完了,要把帕子拿回去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抱住,揽入怀里,并且随手将帕子拿过来扔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他身上还有自酒宴上带下来的醇厚绵长的酒味,随安晕乎乎的,一时没了声音。
褚翌摩挲了她全身,翻出她身上配着的荷包,往外一倒,那块鹰击长空的闲章滚到了大红的被褥上。
他早就想要回来了,今日正是个好机会。
随安轻声:“以后得了空闲,再刻个好的。”脸上通红,刚才他摸,她以为,结果……
褚翌“嗯”了一声,扣着她后脑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而后才道:“这个就挺好。以后要忙着生孩子,哪里有这功夫。”
随安:“……”
第二百九十章 认亲
随安有些慌乱,但两个人并非第一次,局促过后,褚翌又没有下一步动作,她便渐渐恢复了,只是才恢复,就听他在自己耳边呢喃:“今儿身上好香……”
随安一下子又没出息的软了。
浑身的力气渐渐被抽离,他俯身上来,她觉得只剩了心跳如鼓动,脖子往上,满满的浆糊。
等再次回神,已经到了下半夜,她被他扶起来。
嗓子干的难受,肚子也饿……
褚翌倒了一杯热水,吹凉了,亲手喂给她。
她抱着他胳膊:“给我点饭吃。”
褚翌也有点饿,不过他是饿过了劲头,反而觉得还能忍受。就拧她腮帮子:“干活的是我,出力的是我,你连个摇旗呐喊都能饿成这样?”
随安且不管他说啥,环顾四周,见了桌上摆着点心,忙推他去拿。
两个人分头将两碟子点心吃了个干净,随安才长舒一口气。
这洞房,简直比雪夜行军还要累,她是要睡了。
褚翌等了那么久,可不是为了今日,也不过略睡了一个时辰,就又精神奕奕,随安只得投降:“您,您悠着点儿,我听说,这东西一辈子都是有数的,哎呦,您这么一下子出来这么多,我……,我,不是有句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么,我到了虎狼年纪,可怎么办啊?”
褚翌差点被她说的笑岔了气,这一笑,再找不回感觉,只得放了她睡去。
他却睡不着,看着天色白了,就起身,单独去了徵阳馆。
徵阳馆的门并没有锁。
褚太尉被儿子叫起来,眼里还带了两坨眼屎。
“这还没到认亲的时辰呢!”
褚翌笑:“是,儿子睡不着了,跟爹说说话。”
他贸然一喊爹,褚太尉哆嗦一下,不过心里更多的是激动。
不过褚翌下一句话,就让褚太尉老脸通红了。
倒也不是旁的,褚翌就是说:“都听说怀了身孕的头些日子脾气暴躁,我看母亲很有那样子,父亲还需要好好哄了,千万别叫母亲气坏了身子……”
褚太尉脸红之后就是生气:“臭小子滚蛋吧。”说的好像才成亲的人是他一样。
到了天明,认亲的时候,随安虽然上了精致妆容,但老夫人跟褚太尉怎么会认不出来?!
褚翌本来就是跪在老夫人面前,见了老夫人目瞪口呆就要发火的样子,连忙膝行两步,捧着手里的茶高声:“母亲,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儿子以后也有机会日日在母亲身边尽孝了,儿子也成了家,在坐的族老们,正好也给儿子做个见证,儿子一定同您的儿媳一样孝顺您!”
随安没乱动,但也抬头,目光坚定:“母亲请喝茶。”
老夫人经褚翌提醒,才想起今日认亲,族里些人都来了,这可不是闹出来的时候!
褚太尉呢,此时方才明白,儿子早先处心积虑的促成自己跟妻子,原来并不是一心盼着他们夫妻恩爱,而是为了挖个坑坑自个儿啊!
这一手调虎离山使得……
褚太尉心里暗恨,并且默默吐血三升。
明明早上褚翌是来给他挖坑的,他欢欢喜喜的跳下去不说,还又往早先给小儿媳妇准备的红包里头添了两千两银票……
早知道自己今日给儿媳妇的红包就不包那么多银票了!
可这时候还能换吗?他也没准备两个红包啊!
老夫人终究是接了茶,在褚翌殷勤的,恳求的目光之下,喝了一口。
见面礼是一对玉如意。
随安则送上鞋袜做回礼。
褚翌这才转向褚太尉。
老夫人的目光也转向褚太尉。
褚太尉有了缓冲,自然态度比老夫人更好一些,殊不知这样落在老夫人眼里,就成了褚太尉联合儿子来瞒着她一个……
然后褚太尉就见到了史上最甜的褚翌。
心里酸溜溜的。
至于笑成了这个样子么?
过了父母这一关,褚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出手去扶随安——这时候扶,简直就是拉仇恨啊。
余下来的人见了褚翌这样,就算心里不明白,有疑惑,可见老夫人跟褚太尉都按兵不动了,其他人自然也就顺利的过了这一关。
接下来应该去祠堂。
老夫人却将众人都打发走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跟着陪站了一上午,都回去歇息,午饭在各自房里用了吧。”
随安看了褚翌一眼,褚翌回了她一个“淡定些!”的目光。
两个人虽然没有拉手,但这番互动也极为叫人生气。
因此众人一走,老夫人就叫丫头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等丫头们鱼贯而出,老夫人一拍桌子:“你们俩还不给我跪下?!”
褚翌跟随安连忙都跪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咆哮:“褚随安你胆子够大!我说你不喜欢当通房呢!原来看上了正室之位!”
褚太尉在旁嘿笑:“你也别偏心了,你儿子胆子才是真大!没有他同意你以为一个丫头片子能敢把众人都蒙在鼓里?”
他说着话,是心里恨褚翌这王八羔子坑爹,没想到老夫人却将他看成了与褚翌是一丘之貉:“你给我住嘴!”拿着鸡毛掸子去揍褚翌跟随安。
随安一见,连忙爬起来跑。
褚翌没跑,只不过假意的拦了两下,身上挨了不少打……
“爹!父亲!”褚翌一边伸出胳膊抵挡,一边给褚太尉打眼色。
屋里硝烟弥漫,炮火纷飞。
褚太尉很无良的,等老夫人发泄了一波,然后才上来拦截:“你这样让他们鼻青脸肿的走出去,皇上还当你不满意这门亲事。”
老夫人喷他:“我就是不满意!”
褚翌一听,担忧的转头去找随安,结果发现这货竟然飞快的偷吃了小几上的一块点心!腮帮子竟然还在嚅动!
老夫人一边喘粗气,一边在想,要是让新媳妇暴毙,儿子得克妻名声的几率有多大?!
“母亲,您先消消气,容儿子单独禀报。”
褚太尉:“慢着,有话就在这里说,你刚才蒙蔽了我,现在又想单独蒙蔽你娘?想的美!”
老夫人觉得褚太尉总算说了句人话,就跟着道:“有什么事还需要偷偷摸摸的?直接说!”她也怕被儿子蒙过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婆媳是天敌
褚翌一咬牙:“其实儿子也没真的想娶她,可不娶不行啊!”
“怎么个不行法?你倒是说说?她给你下毒了,还是拿刀逼你了?”褚太尉抢先发问。
褚翌叹了口气:“儿子中毒的消息,父亲该是知道的吧?!”
褚太尉心里一咯噔,当时军中传来信他当然担心,但是褚翌说不严重,后来又大获全胜,他就没以为多么严重,之后虽然又传了消息说褚翌去周蓟求医,但那也很快就来了第二封信说毒已经解了……
褚太尉一共担心了有三天?
但是他当时没把这事告诉老夫人!
褚太尉怒瞪褚翌,眼神意思“分明是你当初写信说暂且不要告诉你娘”!
老夫人皱着眉:“我知道林氏跟皇后合谋,怎么你竟然着了道?!”
褚翌苦笑:“何止啊,要不是随安,儿子都没了命回来,更不要说能够光宗耀祖了。”
“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本事?”目光看向角落里头的随安。
褚随安做鹌鹑装缩在小几后头。
褚翌见了她,就呵斥道:“你还不给我过来?!”
随安只好挪过来。
褚翌伸手敲她:“我娘打我,你不上来保护我,竟然还自己躲的飞快!这才成亲第一天,就给我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随安伸出手指比了个“二”,而后对老夫人道:“我救了他两次。第一次您跟老太爷都知道。第二次,老太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们去了周蓟,外城的大夫也是看不了。幸亏我遇上熟人,否则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将军一直昏迷不醒……,为此我还砸了周蓟外城的一家药店,陪了人家好几百两银子……”
“什么熟人,这么大的本事?”老夫人将信将疑。
褚翌抢答:“是她们家胳膊的一个老邻居,现在在周蓟女王的身边侍奉,长老们都称其为宋公……”
老夫人不以为意的:“一个邻居,哼,能有这么大面子?我还以为是亲爹呢?!”说完张大了嘴,看着随安,而后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褚翌。
褚太尉这时的脑洞跟老夫人出奇的神同步。
只有褚翌吃惊的问老夫人:“您真是料事如神了。”可不就是她亲爹。
过了半天,老夫人才鄙夷的看向随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种救人就让人家以身相许的念头实在是卑鄙无耻了些!”
亏得随安不是头一次见识她的犀利。
当然,也幸亏褚翌给她打了不少预防针:“天下婆媳是冤家,反正母亲也没多喜欢七嫂。”
“你起码嫁妆比其他妯娌都多啊,那堆金子弄出来,保准闪瞎大家狗眼!”
“而且你有后盾啊!”
“我虽然面上会说你几句,但心肯定站你后头!”
随安不说百毒不侵,但是心里先有了防备,对老夫人的发难就淡定从容多了,她淡淡道:“我是卑鄙了,也无耻了,可谁叫您将儿子养的太优秀太叫人心动啊?!要是他长得歪瓜裂枣儿,我才不稀罕!”说着还撇了下嘴。
老夫人被她堵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褚翌暗中冲随安竖了竖大拇指。这种拍马屁于无形的功力,他还是望尘莫及。
过了半天,老夫人才找回神智:“敢情我养了个好儿子,就是给你糟蹋的?”
“不是啊,我救他的时候,他已经被糟蹋的奄奄一息了啊,这不都是林颂鸾的功劳么?林家可不是我救的,也不是我送到上京的,更不是我赐婚给将军的。”随安淡淡补刀褚太尉。
褚太尉咬牙切齿:“说你呢,何故扯上别人?!”
老夫人无差别攻击:“怎么着,她说的不是事实,不是你干的好事?”
随安继续道:“老夫人,若不是林颂鸾给将军三番五次的下毒,我也的确没机会嫁给他。”
褚翌待她说完,立即呵斥:“行了,你少说两句,免得气着我娘。”
老夫人发现,论无耻的话,她竟然比不过两个晚辈!
随安动了动嘴,问褚翌:“我能不能说最后一句?”
褚翌:“说。”
随安便正色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太子中的毒,跟将军当日是一样的。那毒在蜡烛里头,就是将军命人给太子献上的。”
老夫人变色:“你给我住嘴,这话是你敢说的?!”
褚翌接口:“她敢说,反正也不是无药可救,只是我没让她去救而已。”给太子喝点石榴汁,发泄出来,哼,渐渐也就好了。
老夫人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这孩子们胆子也太大了,这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