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然坐于正中央,瓷白脸颊都是血痕的赵星辞却是勾唇一笑,化作竖瞳的猫眼里面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光,没有回应勾玉中老人的询问。
果然如他所料,自己不进阶,这天道就好似等不及了一般。
随着第九道雷落下,护法结界砰地一下变成漫天的紫色光点碎裂开来,那雷重重地落在了结界中心一身玄衣的青年背上。
让人头皮发麻的电流声流淌而过,化神期大能修士灵力织就的玄衣化作飞灰,内里穿着的玄品雷纹金丝甲流传起雷光,护住了赵星辞的身躯灵脉。
但那天罚的规则震荡还是逼得他灵力逆流,冲击起心脉,鲜血从紧闭的唇角流淌下来,滴落在焦黑的土壤上,染红了一小片。
第十道已然涌动在了云团间,涤荡着肃杀之气。
齐璨飞身冲了过来,自己徒儿都快被劈死了,哪里还管得了不能干扰其他修士渡劫的规矩了。
就在齐璨一踏入赵星辞雷劫的范围,那第十道雷仿佛瞬间有了新目标一样,直冲齐璨天灵盖而去。
被劈得神魂动荡不安的赵星辞一抬眸就看到那袭向齐璨的雷,弥漫着鲜血的口瞬间张开,大喊道“师尊!小心!”
齐璨抬首看了眼那如同猛兽一般的雷柱,嘴角抽了抽。
这雷好贱啊。
想是这么想,但齐璨还是抽出了斩雷剑,靠剑的结界挡下一击。
前几下雷都不同寻常,更何况这仅剩的三道。
斩雷剑的剑身震颤几下,内里流转的雷光闪了闪,渐渐黯淡下去。
离了那座山几里开外远的柳溪如,心都跟着那雷一起跳动了,心惊胆战的“师兄,师尊和师弟不会出事吧?雷剑修的雷劫都如此可怖吗?”
宋观南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她的肩头“师妹莫怕,玉尘剑尊可是修真界第一剑修,这区区金丹期雷劫,有尊者护法,不足为惧。”
捉着他袖子的柳溪如听着这安慰,心思渐渐稳下来。
而宋观南口中的不足为惧的齐璨,垂眸看了看手中好似陷入了沉睡的斩雷剑,觉得可能要出大问题了。
眼看那倒数第二道,有树干大小的雷光就要落在齐璨身上,本来就为了抵挡雷劫灵力荡然一空的赵星辞眼眶竟若隐若现有了点血色,一道残影闪过,一只通体漆黑,唇边毛色雪白的衔蝉猫扑了过去,迅速变大把身形瘦削的少女遮盖了个严严实实。
原本毛发光泽莹润的猫儿,硬生生用本体受了雷的它,毛绒绒的猫耳耷拉下来,竖瞳也没了神采,嘴边雪色的毛发被渗出来的血浸湿了个彻底,滴滴答答地落在了齐璨的眼皮上。
看到自家师尊没事的衔蝉猫,眼中盛满了暖光,细细弱弱地喵了一声,随即慢慢缩小,盘在少女的墨发边上。
齐璨愣住了,视线被那血色遮盖了。
最后一道雷呼啸而来,携带满了天罚的电光。
迅速反应过来的齐璨翻身坐起,丹田内的灵力疯了一般地旋转起来,为劈回原形的小黑猫支起一方小小的灵力屏障。
与此同时,当那雷的吞噬之力顺着灵脉缠上指尖时,齐璨觉得胸口发闷,血气直愣愣地往上涌,她一咬牙,把那股血硬生生吞了下去。
手腕间的银色护甲银光乍现,把那吞噬之力冲了回去。
雷云充斥着不甘渐渐散去,林中一片寂然,安静到让人心头发窒。
一片焦土之上,玄衣少女跪着,小心地把蔫蔫的衔蝉猫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仔细地用术法把它口角被血打湿的毛发洗干净,一改平日霸道的雷灵力温和地渡过赵星辞的每一寸灵脉。
毛发漆黑的猫无力地掀起眼皮,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师尊,猫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齐璨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笑了笑,没了平日里的冷淡模样,捋顺他那被雷劈得炸起来的毛“哪有徒弟护着师父的道理,本尊既收你为徒,当然要护你这修仙大道安稳。”
沐浴在灵力中的赵星辞只觉得意识昏沉,想要立刻睡过去。
只是在合上猫眼陷入沉睡前,他习惯性一如往常地观察了眼师尊手腕那缕红色的因果线。
意识恍惚间,他竟然觉得那红色好像淡了些许。
是他的错觉吗?
一看到雷劫平息,就匆匆赶过来的柳溪如和宋观南,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焦土上,神色前所未有的柔和的师尊。
被雷光激得墨发有些散乱的齐璨看到怀里的衔蝉猫陷入沉睡后,就收了疗愈他灵脉冲击的灵力。
柳溪如看到这样温柔的师尊,一时有些不敢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地呼喊她。
但是心中的小人却咬着帕子哭了起来。
呜呜呜,她也好想师尊这样温柔地对她。
齐璨站起身,一手抱着沉睡的猫,另一只手理了理衣袍的褶皱和尘土,再抬头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漠面无表情的模样。
刚沾了血气的喉咙有些沙哑,听着让人觉得头皮发麻“你们过来了?”
宋观南上前行了一礼“尊者辛苦了。”
齐璨抬了抬手,淡淡道“守着自家徒儿渡劫,算不得什么辛苦。”
柳溪如注意到自家师尊那双冷冽的丹凤眼上干涸的血迹。
嫣红的一抹,就像给绝云巅的雪添了几分艳色,显得那双没什么波澜的黝黑瞳仁都有些流光溢彩起来。
怎么说,感觉这样沾着血的师尊好...就是好适合被....
齐璨自然注意到了柳溪如那跟饿狼一样的目光,顿时拳头有些发硬了,凉飕飕地说:“徒儿,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被那幽冷冰泉一样的嗓音惊醒的柳溪如瞬间站直了身体,把脑子里的废料清扫了个干净,就差给自家师尊跪下了。
“师尊!您受伤了?”
齐璨纵身一跃,从黑漆漆的深坑中飞上来,平稳地落在地面上,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大碍,只是形容不免有些乱。”
柳溪如这才注意到自己师尊手里抱着的黑猫,黑猫黑衣,差点让她没发现。
睡着的猫眼眸紧闭,原本脏兮兮的毛发,被齐璨清理的恢复如初,油光发亮,看着就像手感上好的黑色绸缎一样,
师弟在渡劫,而师尊此刻抱了一只猫。
所以说,师弟赵星辞这个黑心肝的,是一只猫?
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的柳溪如眼眸瞪大“师尊,这这这不会是师弟吧。”
差点以为自己偷偷刺挠猫咪的行为被发现的齐璨眉梢都不带颤动一下,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刚刚还在摸猫肚皮的手,颔首算是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一直在旁边打量着这猫的宋观南轻声问道“师尊,这好似是传说中没了踪影的衔蝉猫一族。”
正在把手中丹药碾碎磨进猫口中的齐璨闻言,秀眉轻蹙“今日星辞化原形之事,我不希望往后会在宗门中听到有关说法。”
察觉到眼前的玉尘剑尊明显不悦的宋观南急忙合手弯腰认罪“师尊恕罪,我只是从未见过这等灵猫,一时有些稀奇。”
齐璨当然知晓宋观南没什么恶意,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第37章 师父不准搞师徒恋了19
◎美人鼓,皮为鼓面◎
潺潺流淌的溪水边, 齐璨盘腿坐在一棵水杉下调息,细碎的阳光透过林叶洒下来,光影斑驳。
怀中的衔蝉猫安稳地趴在她腿上, 懒洋洋地摆弄着那条修长的尾巴,时不时扫过齐璨的手臂。
齐璨伸手轻轻握住了那支作乱的尾巴,温声斥道“别闹,为师在调息。”
黑猫伸出了自己的手, 藏在肉垫里的利爪冒了出来, 泛着剑一样锐利的寒光,他黝黑的猫眼里带了点好奇之色。
正在垂眸打量自家徒儿原形的齐璨, 这才发现这衔蝉猫的眼睛不似平时人形的漆黑, 青到发黑的瞳仁外缠着一圈有着琥珀光泽的金色符文,在阳光的折射下,就像裹着金线的黑宝石。
恰在这时, 被齐璨派去探路找长阳镇的柳溪如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根狗尾巴草,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师尊!”柳溪如看见自己的师尊就小跑过去,宋观南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 端方如玉。
跑过来的柳溪如蹲下身, 手里拿着摘来的几根狗尾巴草在黑猫眼前晃动。
只见原本那双冷静自持的金包黑的眸子瞬间竖起来,带了点恍惚之色,紧接着它就不受控制地探出爪子往前扑,一下子脱离出齐璨的怀抱,可爱毛绒绒的猫脸朝下摔在了草地上。
噗。
齐璨紧紧地抿着嘴, 生怕笑声泄露分毫。
虽然羞恼但是赵星辞根本扛不住自己的本能, 一看到那晃动的狗尾巴草, 闪着冷光的眸子就不由自主地往那看, 脊背迅速弓起来,带着凌厉的捕猎本能扑了上去。
衔蝉猫不愧是灵猫一族,柳溪如都得拉紧神经,才能看准不让这狗尾巴草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了去,她逗弄了好一会儿才放下狗尾巴草。
神智渐渐回笼的赵星辞一双猫眼竖起来,盛满了羞恼之意,肉垫间的利爪伸了出来,凶狠地就要去挠柳溪如。
眼看两个徒弟就得揪打在一起,宋观南立刻拉住柳溪如,而齐璨则是轻轻一扬手把黑猫重新抱了回来。
被抱回来的赵星辞瞪着一双眼扬起脑袋看自己的师尊,眸子里全是控诉之意。
齐璨眉眼间的清冷都荡然无存,尽是柔和的光,她伸手摸了摸猫猫的脑袋“不生气了,再过会你就能恢复人形,我们便要去你的故乡长阳镇看看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半山腰就出现了四人下山往长阳镇而去的身影。
只是那乖巧安分跟在齐璨身后的赵星辞,一身玄衣把那张冷然俊俏的脸托得硬生生来了几分杀意,浑身都充斥着低气压。
柳溪如悄摸摸地往后打量了一眼,一下就对上了师弟那双无机质一样,盯着自己的眸子,赔笑了两下就再不敢看了。
总感觉师弟好像要半夜杀了自己一样呢。
行至山脚的溪水下游,远远可以看见几缕袅袅升起的炊烟和几个看着跟黑点一般的小村落。
“师父,我和观南师兄都打探清楚啦,再顺着溪流走个一里路便到了长阳镇,只是方才我和师兄没得师尊您的准许,便只是遥遥看了眼,未曾进村跟那凡世中人打交道。”
齐璨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越往山下走,本来狭窄的山间小路渐渐变得开阔起来,入目好一幅江南水乡的景致,山上而下的溪流汇入山下的河流,河岸边坐落着许多草木石砖搭就的房子,镇子口高高挂着一方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长阳镇三个字。
河流之间横跨着一座青石铸造的石桥,河流两岸跪坐着几位妇人,正拿手中的木棍敲打正在浆洗的粗布衣物。
流水潺潺,村落静好,正是安稳人家风景,可却无端端透出几分诡异来。
忽而镇子口一阵喧闹,竟是七八个黑衣红领的壮汉正在拉扯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面容姣好的妙龄少女,还有一位面容沧桑的老妇人追在后头哭喊着,却被阻拦的壮汉狠狠地推倒在地。
“几位大人啊!我家芳芸才刚满十五岁啊,如何能叫朱家老爷满意?!”那妇人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嗓音嘶哑。
即使这闹剧的动静如此之大,那些浆洗衣物的妇人却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衣服。
仔细一看,齐璨发现那些妇人眼神空洞茫然,似乎是早已对这等喧闹习以为常了。
急性子的柳溪如一看这强抢民女的戏码就按捺不住,但想起师尊叮嘱的她到底安静下来,细细观察着。
为首的壮汉朝那老妇人唾了一口“我们家老爷看上你家女儿,那是她的福气,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上赶着给老爷做妾呢!”
而那被说着要做妾的少女被挟制着押上了轿子,粉面之上泪痕交错,好看的很。
徒留那老妇人在后头老泪纵横,哭天喊地,却没有什么用。
“敛息符,跟上去。”齐璨扫了眼那几位壮汉身上发黑的怨气,直觉不对头。
四人一路跟着,发现这些人将那轿子抬进了门府华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朱府中。
立于墙头之上的齐璨目光森冷地看下去,见名为芳芸的少女一进府就被捆了个结实,嘴也被碎布头堵住了。
“师尊,我去旁的镇子打探了一番,发现这姓朱的人家是长阳镇管事的大户,其他的再多就难以探查了。”身影形如黑影鬼魅的赵星辞回来了,把探查到的消息都告诉了齐璨。
齐璨眯着眼睛,用神识扫了眼朱府正中内院那个几乎被冤魂缠满的肥硕身影,一时神色有些嫌恶。
“此次这事便交给你们了,为师还有些事需得处理。”扔下这句话,齐璨就侧身一闪,落在了朱府院中最高大的一棵槐树上。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但赵星辞是最快反应过来的,身形猛然蹿了出去,直冲那朱府内院而去,柳溪如和宋观南则是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些扛着芳芸的人。
看到三个人都走远了,齐璨从树上跳了下去,伫立在这棵槐树面前,手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树干“出来罢,本尊不想为难你。”
被拍了的槐树瑟缩地抖了两下。
然后那盘根交错的树根上就缓慢浮现出一个穿着绿衣的少女,眉宇间都是尸体的死气和怨毒“你们这些修道的不杀了那该死的畜生也就罢了,竟然还任由他们把那可怜的姑娘带回来。”
齐璨眉头一皱,指尖一弹,飞射一道灵力破开那怨气直中她的眉心。
“莫要因为不平失了理智,被恶人钻了空子。”
怨气被扫了个干净,绿衣青丝的少女渐渐恢复一开始宁静平和的模样,通体泛起了莹莹的绿光。
齐璨蹲下身,神识扫过树根,心头一惊。
这树根地底下,交错埋藏着累累白骨,上面都是冤魂的死气和愤怒憎恨。
随着齐璨的神识往下探查,耳边都是女子尖锐痛苦的啸叫声和幽幽怨毒的哭泣。
齐璨收回了神识,眉间几乎皱成一个川字。
槐树的树灵安静地坐在树根上,嗓音恬淡“仙长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我吧。”
“埋藏在这树底下的白骨.......都是怎么死的?”
被问到的树灵险些就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灵体的清明,神情有些癫狂,竟哈哈笑了两声“都是被那姓朱的畜生欺凌后,剥去了面皮,折磨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