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理解为什么叶卡捷琳娜喜欢戳她的脸了。
“您看,您女儿这么乖巧又漂亮,将来肯定会嫁到一个强大的国家去做王后——那我会面临多少危险呀!”
弗朗茨被逗笑了。小女儿虽然年纪小,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会嫁到大国做王后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他不觉得女儿的话有多少成真的可能性——就算是宫廷政变,基本也是针对男性王室成员的,像女儿这样娇滴滴的公主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既然女儿害怕,那让她学一学也不成问题。反正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天□□玩,毫无耐心,恐怕学不了多久就会嚷着累再也不愿学了。
“好吧,既然你想,那我就跟雷奥说一声,让他找个经验丰富的剑术和枪法老师教你。”
雷奥是哈布斯堡的宫廷火-枪队队长,今年刚刚上任,和皇帝夫妇十分熟悉。
他曾在战场上为女王厮杀,而皇帝正好因为妻子的占有欲而苦于无法亲身上战场建功立业,因此年轻时总爱拉着他询问战场上的情况。
虽然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灵便了,皇帝不再做年轻时战场厮杀的梦,但依然与这位老朋友保持着友谊。
“爸爸对我最好了!”安塔妮亚抬头“吧唧”亲了皇帝一口。
“还有呢?”弗朗茨被女儿这一口亲得幸福感极强,“多学点东西不算礼物,就当是我给你另外加的课程了。”
“啊,确实还有。”安塔妮亚笑嘻嘻地抱住父亲的肩膀,“爸爸,你知道蒸汽机吗?”
这个要求是替尼古拉提的。
他给安塔妮亚介绍了蒸汽机到底是什么——大概就是把蒸汽压缩在很小的空间里,使它能够传递出很大的动力,就像水流推动磨盘一样、风转动风车一样。
“嗯,我就有几台模型。”弗朗茨答道。
作为一个对科学研究十分有研究的皇帝,他收藏有好几种上世纪末到这个世纪的蒸汽提水机。虽然这些笨重的大家伙还没多大作用,但有一定科学素养的他非常清楚它们的意义——这可是不需要人力和自然外力就能创造动力的机器!
“太好了!”安塔妮亚惊喜地说,“我认识了一位朋友,他就在研究这种机器,说或许可以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朋友?”弗朗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您放心,是克罗地亚公爵旁支的一个朋友。”安塔妮亚笑起来,“其实我也觉得很有意思。我还想向您学学怎么经营产业呢。”
看来是心血来潮又想玩新玩意了,本质上和买漂亮裙子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克罗地亚在帝国的统治之下,那里来的贵族怎么也不敢对大公爵小姐做什么。
“当然没问题,我的小甜心。”弗朗茨宠溺地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
当然了,七岁的女儿能研究出什么来?他可不信。
但这不重要。他有的是钱,就算是让他去买那发明出来的不知什么东西,换来女儿开心,也完全没问题。
就是那位“朋友”,有时间还是需要调查一下。
毕竟,奥地利王室十一位公主如珍似宝,普通人不敢做什么,但对她们动歪心思的贵族可是大把人在。
想借着王室名气做生意?弗朗茨皇帝一向宽厚,并不在意这种事情。
但要是胆敢对他的宝贝女儿下手,就不要怪作为父亲的皇帝一气之下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了。
……
从皇帝的画廊出来,安塔妮亚心情极好。
尼古拉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自己想要的剑术和枪法课已经向父亲报备,很快就可以开展,一切都顺利进行。
她怀着愉快的心情去了约瑟夫哥哥的妻子伊莎贝拉大公妃的育婴室。
她离开维也纳的时候,伊莎贝拉怀着七个月身孕。如今,安塔妮亚的小侄女已经有六个月大了。
十二岁的姐姐约翰娜和十岁的卡洛琳正陪在嫂嫂身边。
约翰娜一看到安塔妮亚便惊喜地招起手来:“咦,安塔妮亚,你从俄罗斯回来了呀!圣彼得堡怎么样?”
“俄罗斯的酒怎么样?”卡洛琳笑嘻嘻地问道,“还有,听说你在那里差点被烧死了?”
“卡洛琳!”约翰娜拍了妹妹一下。
卡洛琳做了个鬼脸,“好啦,我还要去准备明天的考试。再见!”
“俄罗斯的酒确实很不错,”安塔妮亚毫不在意地笑笑,“再见,考试加油。”
她随即看向脸色苍白的伊莎贝拉,“贝拉,你和媞媞一切都好吗?”
根据家族的命名传统,女王长子的第一个女儿命名与女王相同,都叫玛丽亚·特蕾西亚,媞媞是她的小名。
“嗯。”伊莎贝拉嫂嫂勉强地笑了笑。
从前她便总是一直处于焦虑和忧郁之中,而这次怀孕让她受尽了折磨,三月生下孩子后,她足足在床上躺了六个星期。
安塔妮亚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手:“你的手好凉。”
虽然秋季的凉意已经袭来,但有阳光照射的屋里明明很暖和。
伊莎贝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上个月流产了。”
安塔妮亚惊愕地失语了一瞬间——伊莎贝拉生下女儿才不到半年,就又流产了?
上辈子的她对此没有任何印象,可能是因为那时太小,不懂得这些事。
可如今的她已经死过一次,自己也曾生过四个孩子,马上就明白这事有多么荒谬。
——臭哥哥,出来挨骂!
“啊,我哥哥那个大傻瓜!”她无语地按了按额角,“贝拉,你不知道,他其实真的很在意你,但他那死脑筋只知道怎么讨论政治,却不会表达爱意!”
而且严重缺乏生理常识——因为女王自己是一个非常健康且顺利生下十八个孩子的女人,她严重低估了女人生育的困难,更没有想过让自己的长子多了解相关知识。
“不,没有……”伊莎贝拉垂下眼,“只是我命运确实如此。我早就已经知道的,我活不久。”
三年前,她的母亲在她婚礼前夕染上天花死去。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种疾病死前的恐怖模样,从此夜夜噩梦连连,再也忘不了死亡逼近的冰冷触感。
她知道,自己虽然年轻,但死神已经在向她招手。
“别说这种话!”约翰娜心头涌起了不祥的预感,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嫂嫂的肩头。
安塔妮亚在心里叹气——嫂嫂这种压抑的心理状态,恐怕和她一年后去世有着直接关系。
不过,幸好自己回来了。
说实话,无论是对抗令人抑郁的闲话,还是应付难以沟通的丈夫,她都有着丰富经验,而且自我心理调节的效果相当好。
她可以改变伊莎贝拉的命运。
这样想着,安塔妮亚决定先分散一下嫂嫂的注意力:“媞媞呢?”
“在阿佳那儿。”约翰娜或许也明白了妹妹的意思,起身道:“我让她抱过来吧。”
阿佳是王室专用的保姆。
六个月大的小婴儿裹着缎带蕾丝的珍珠白襁褓,脸庞粉粉嫩嫩,在抱到母亲怀里的时候睁开了眼。
“媞媞,你好呀。”安塔妮亚戳了戳小侄女松松握着的拳头。
小婴儿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向安塔妮亚,然后忽然挥舞起胖胖的小手臂,咯咯笑起来。
安塔妮亚的视野里映入那双清澈见底的蓝色大眼睛,里面满是天真无邪的信任。
耳边瞬间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安塔妮亚,你要信守承诺哦!”
那是小特蕾西亚的声音,却又不是她的声音——这个声音属于七岁的小特蕾西亚。
许多许多年前的美泉宫里,媞媞是最小的小公主,而安塔妮亚只比她大七岁。
作为女王最小的女儿,安塔妮亚没有妹妹,而媞媞则早早失去了母亲。
于是,她便像安塔妮亚的妹妹一样,在她身边长大。
在小侄女七岁生日的时候,十四岁的安塔妮亚已与法国王储订婚,于是高高兴兴地告诉她:“等你八岁生日的时候,我请你来巴黎玩!”
小特蕾西亚颠颠地拉住她的手,声音奶声奶气:“安塔妮亚,你要信守承诺哦!”
第二年,十五岁的安塔妮亚孤身一人嫁去了法国,成为王储妃。
可小特蕾西亚没有去成巴黎。
因为她没有活到八岁。
“媞媞好像很喜欢你。”
伊莎贝拉温柔的低语将走神的安塔妮亚拉回了现实。
“那当然。”安塔妮亚笑起来,“我漂亮又可爱,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
“哎呀,安塔妮亚!”约翰娜点点她的鼻尖。
就连伊莎贝拉都忍不住笑了。
初秋温柔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玻璃落入育婴室,房间里飘散着甜桃子和木梨的甜香味。
可就在这个瞬间,安塔妮亚忽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虽然现在伊莎贝拉嫂嫂、姐姐和小侄女都在这里其乐融融,但明年的这个时候,嫂嫂和姐姐便已因天花去世。
八年之后,就连幼小的侄女都早早夭折。
时光浮沉,这间育婴室又迎来了哈布斯堡家族新的孩子们,可此时此刻正在这里欢笑的她们,却在短短数年后只剩下她一个。
手指上忽然传来婴儿肌肤柔软细腻的触感。
安塔妮亚一怔,低下头去,发现是媞媞抓住了她的手指——然后对她甜甜地一笑。
安塔妮亚的眼眶忽然有点热。
她轻轻合拢手掌,将婴儿柔软娇小的手握在掌心,然后对她眨了眨眼睛。
放心好了,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你。
作者有话说:
见父母提上日程√(bushi)
尼古拉:我不是,我没有,陛下你听我解释。
第15章
◎恐怖瞬间扩散开来◎
安塔妮亚是在一个秋风清爽的早晨来到为尼古拉安置的住处的。她还没走进院子,就看见小少年正埋头在画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安静围观。
她围观了好久,忍了又忍。
“不得不说,你画得实在不太好看。”
尼古拉:“……”
小少年默默看了她一眼,往旁边走了一步,挡住她略显嫌弃的视线。
这孩子气的动作把安塔妮亚逗笑了。
“哎,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没礼貌。”她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你画的为什么和它不一样?”
她从父亲那儿弄到的蒸汽机模型此刻正摆在院子里,而她来时少年似乎已经画了很久——奇怪的是,画的并不是蒸汽机的模型。
虽然长得有点像,而且线条结构笨拙得要命,但安塔妮亚可以清晰看出这绝不是同一种东西。
“因为我不是在画它。”少年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安塔妮亚挑了挑眉,“那你是在瞎画吗?——作为你的赞助商,我已经开始为我金钱的未来感到担忧了。”
“这是改良完成后的设计图。”
“改良完成后?”安塔妮亚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锲而不舍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不应该先试一试这些机器好不好用,再考虑如何改良吗?”
虽然她不是科学家,但她是个懂得常识的正常人。这几台机器也就刚送到尼古拉这里,而且很明显没有启动过。
“不需要。我在脑子里就可以完成试验了。”
尼古拉瞥了她一眼,微微抬起下巴,“如果不是因为我光凭语言没法告诉那些锻造匠们我到底需要什么,我连这张图纸都不用画。”
获得了一定物理学知识后,他十七岁时起就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任何模型、图纸或者实验,可以直接在大脑中搭建起复杂的机器模型,并且精确计算里面所有相互作用的结构与效果。
可惜,为了避免别人因为他的年纪和太过不相符的知识与创造力而把他当成什么妖魔鬼怪,他在至少长到十五六岁之前恐怕还得低调一些。
他在适当的自保与无法遏制的创造欲之间挣扎许久,最后决定采取折中的办法——在年龄足够大之前,先把那些最惊世骇俗的发明创造藏在他的脑子里。
要是人类社会的生产力进步像他脑子里一样容易就好了。
尼古拉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别人可能需要反复测试理论和设备验证数据,但我不需要。只要通过大脑就可以完成所有过程了,如果还要搬到现实来一遍,未免太过浪费时间精力。”
听到这话,安塔妮亚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也很像是在骗人。她怀疑地想。
不过,他当时为自己展现的“科学魔法”确实很惊人。
而且她知道,天才神童确实是存在的——比如那个一见面就要娶她的小音乐家,不就是五岁开始作曲,六岁开始巡演么。
于是,安塔妮亚最终愉快地决定,自己手上现在已经有了一笔充裕的资金,可以给他一点小小的信任。
“你只是来看看我的进度吗,殿下?”尼古拉这才发现他似乎缺乏待客的礼节,“需要喝杯什么吗?”
“不用了。”他提醒了她,让她想起自己溜出宫来是为了什么,“我要去找斯维登医生,他离你这儿不远,所以我才顺便来看看。”
“斯维登医生?”尼古拉慢慢停下笔,“那位治天花的医生?皇宫里出现天花了吗?”
那位医生住得不是太远,但因为是王室御医之一,而且专攻这种维也纳街头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疾病,周围街坊领居全都知道他的存在。
尼古拉是昨天听邻居说起时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