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张口咬住一个小笼包:“我们吵过架吗?”
“昨天……”
“少见多怪。”凌羽飞过去一个暧昧眼神,“这你就不懂了吧?都是情趣。”
欧欧瞪圆眼睛:“姐,原来你是这种类型啊!那你和哥还真是挺配的。”
凌羽眯眼点头:“多谢夸奖。”
饭后两人去超市购物,装满四箱零食,才驱车开往影视城。
欧欧捏着方向盘,傻不愣登地问:“姐,怎么又买东西啊,昨天不是送过见面礼吗?”
凌羽斜他一眼,疑惑程应欢这种人精是怎么挑助理的,都不看智商吗?
当然啦,用零食这种小恩惠收买人心,是最低级的,但考虑到她“大钱没有,小钱不缺”的经济状况,也是目前最实用的。
快中午的时候,凌羽他们到达拍摄点。
今天拍的是室内戏。
程应欢见到她,比昨日热情百倍。
大概是春宵余温尚存,两人一见面就腻歪起来。捏脸揉屁股、互相喂食、你捶我打、贴贴靠靠,反正,一副臭情侣秀恩爱的讨厌样子,旁人都退避三舍,自动给他们让出二人世界。
远处,唐仙凡一袭紫衣,长发垂地,静静坐在角落看剧本,全程没有抬头。
就这样闹了一天。
陪程应欢吃过晚饭,已经七点多了。凌羽心里惦记那场国风秀,起身准备走。
她捏捏程应欢的手:“那个秀很难得,我想去看一眼,晚上不能陪你啦。”
“好吧。”程应欢也没太挽留,只是耷拉着眼皮,可怜兮兮的。
凌羽走出影视城,刚准备叫车,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凌凌。”一副不惊不怪的口气,仿佛在这里等待已久。
她立马转过身,眯眼笑得贼甜:“嗨,真巧啊!”
池曜东站在路边,仍是那副学长打扮,戴一顶棒球帽,脸上似乎晒黑了点。他看到凌羽这般没心没肺,不禁皱眉抱怨:“你来横店,怎么不告诉我?”
凌羽蹭着脚尖嘻嘻哈哈:“凡事总得排个优先级嘛。”
池曜东挑高眉毛:“我的优先级在程应欢之后?”
凌羽转着眼珠左看右看:“在横店嘛……咳,是这样的。”
一如既往,坦白得扎心。这话说得池曜东没了脾气,他摇头笑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看你一个人,他今晚应该没空陪你吧?——正好,我有空。你准备去哪儿?我送你。”
凌羽只思考了两秒,就从善如流,坐上他的车。
“好歹也是主角之一,你怎么这么闲呀?”
“比不得影帝,我们这戏投资小,胡乱拍拍就行。”
瞧这语气,酸得倒牙。凌羽撇撇嘴,决定不和他分享自己这两天的精彩见闻。
“横店八月国风秀”在老城区的一个体育馆举办。凌羽进了内场才发现,里边竟然没开空调。
“要命啊,现在可是三伏天,热起来会中暑的!”
“据说是电路老化,空调坏了,还没修好。”
“今年是谁办的呀?太不负责了!”
身边不少人在抱怨,热气鼎沸的室内,人心浮躁。
凌羽却不受影响。她围着T台转一圈,时不时蹲身拍照,然后又绕到两侧的等待区,和设计师攀谈,交换名片。
池曜东站在人少的角落,看她笑颜明媚地在人群中穿梭。热汗让她两鬓发亮,上衣衬衫湿得近乎透明。明明狼狈得像刚从河里爬出来,言谈间却始终保持优雅,令人如置身高端酒会。
池曜东回忆起和凌羽的第一面。那时,她也是这样,笑语嫣然,进退自如,让人忍不住亲近信赖。
她好像自始至终都是如此,仿佛对什么都胜券在握、势在必得。
这种特质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正当池曜东暗自出神时,凌羽携着一股热风跑近,将脸凑到他跟前:“快帮我看看,我脸上的妆花了吗?”
他的鼻腔被那股热风充满,视线一瞬间失焦。
“还行。”池曜东错开眼,敷衍两声。
“幸好幸好,不然就糗大了。”凌羽连吐舌头,“我搞完啦,咱们走吧。”
“哎?后面的还没上场吧?”
“嘿嘿,但我已经看完了呀!效率高吧!”她得意地龇开牙,将相机收进包里,然后一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快走快走,热疯了!”
回到车上,池曜东打开空调,递过一条毛巾:“把汗擦干,免得感冒。”
凌羽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这样不行,我要回去洗澡,换件衣服再出来。”
“那我送你回酒店?”池曜东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脑子里冒出一个危险的念头。
八点三十七分,两人到达酒店门口。
这家是横店最大的酒店,双子楼,分A、B两座。
池曜东停好车,看着门口小广场上精致的花丛与喷泉,心里有点犯酸。他当然知道自己没资格嫉妒影帝,但一瞬间的事,就算是圣人也克制不住。
凌羽带他走进A座,指着大厅左侧的等候区说:“你随便坐,我很快就下来。”
池曜东伸手一拦,脸上挂着君子谦谦的微笑:“都到门口了,不请我上去坐会儿?”
凌羽不吃他这套,一个大白眼翻上天:“少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指望了,他今晚要拍大夜戏,天亮都不一定能回来。”
池曜东坚持不懈:“那有什么好忌讳的?大厅里人来人往,我坐在这儿,反而容易被人看见。”
“哼,我怕你被看见吗?”
原来女人受不得激。他笑着往前贴两步:“那还说什么?一起上去吧。”
第16章 16
唐仙凡今天过得很差。
演戏不在状态,拍摄时总忘词。眼神也不对,总不自觉地看镜头——这是新人才会犯的毛病,她不应该。
一场毫无难度的文戏不断NG,任谁都要发脾气,更何况导演赵昆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严要求、高标准。他冲过来,直接把剧本丢到她脸上。
“你演啥啊演,词都说不顺,长个嘴只会吃饭吗!哭,你还有脸哭,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大家多少事,我搁这儿陪你练词了是吗!”
当着满屋人的面,唐仙凡埋头低声啜泣。她知道自己不该哭,但此刻似乎只有眼泪能代替她说话。
“……算了算了,你今天不用拍了,看着就心烦,早点滚回去自己练,练不好,别他妈来这儿找晦气!”
导演一挥手,把她驱逐了。
唐仙凡脚步虚浮地退出来,感觉头顶仿佛压着一座山。好重,真想眼睛一翻,彻底昏过去。但是不能。
她摇头拒绝了助理的跟随,表示想一个人走走。
夜幕之下,影视城依旧热闹非凡。这地方,好像一座永远也不打烊的工厂。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前跑。她本来也该跟着跑的,可是……究竟是什么绊住了她的脚步?
“唐仙凡!”
有人在叫她。
唐仙凡停步回头。
那人背着灯光,只能看见影子——宽袖长袍,身如玉树,正沿着倾斜的石板路往下飞奔。
距离在拉近。
夏夜的风湿热粘稠,她努力张开鼻翼,仿佛闻到他的呼吸,也是一样湿热粘稠。
程应欢终于跑到她面前,喘着气,满头光亮的汗珠。
“一起回去吧。”他说。
唐仙凡捏捏袖子,不知该不该提醒他擦汗。犹豫两秒,指尖不受控制地抓住袖口,缓慢拂过他额头。
程应欢也不躲,大笑两声:“谢谢。”
她心情微微好转,想起他刚才的话,疑惑道:“你现在就走了吗?今晚不是还有戏要拍?”
程应欢耸耸肩:“请假了呗。”
“啊?”
他摇头晃脑地说:“赵导正发脾气呢,我才不想留在这儿挨雷。”
唐仙凡有点内疚:“对不起,连累大家了。”
“赵导发火,纯属家常便饭,用不着放在心上。”
“嗯。”
她焦灼的心脏就这么被安抚了。
上了车,因有旁人在,唐仙凡不愿意主动开口。程应欢也没说话。两人好像都过分疲倦,懒懒地靠着,半睡半醒。
九点十分,他们到达酒店。
下车时。
“仙凡,我们谈谈吧。”
唐仙凡扭头看到他严肃的脸,心中不禁一颤:“好。去哪儿谈?”
程应欢眉头一直蹙着:“去我房间吧,外面不方便。”
“那个……”
“她不在。”只用三个字就打消她的顾虑,程应欢又扭头吩咐助理,“欧欧,你在这边盯着,要是见到凌羽回来,给我发消息。”
十八层,18122号房。
唐仙凡站在门口,不禁想起昨天夜里。
她原本已经睡下,但辗转反侧,心中一直不安。于是跑过来,敲开程应欢的房门。
他也还没睡,刚洗完澡,头发湿着。
“怎么了?”程应欢眨眨眼睛,表情有点呆。
唐仙凡搓搓手:“那个,她还没回来吗?”
“哦,凌羽啊,”程应欢反应过来,语气满不在乎,“还没呢,你找她有事?”
唐仙凡摇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程应欢也不催,就靠在门上安静等着。
走廊里光线微弱,他房里的灯却很亮,光顺着门廊射过来,却只映出一道人影。
唐仙凡被那道影子包围。她仰头之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对不起。”她低声说。
“干嘛道歉?”
也许是错觉,他的语气似乎变温柔了。
唐仙凡声音更低:“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她来探班,原本是好事,结果被我闹得不欢而散……”
她正专心反省,耳朵却捕捉到一声轻笑,抬头,见程应欢脚步前移,关上了房门。
这下,他们都在阴影里了,谁也没有挡着谁。
程应欢背靠墙壁,声音懒懒的:“你啊,心事太重了,这么活着多累啊。”
“啊?”
“凌羽脾气很好。”程应欢嘴角噙笑,“她呀,说不定早把白天的事给忘了,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疯呢!你别纠结啦。”
听他语气里满是夸赞,唐仙凡心里冒出一股奇怪的情绪,像是嫉妒,又像是委屈,或许,还有自卑。
“她很好,是我不好。”
程应欢似乎看出她情绪不对,收起懒散的语调:“你……”
但她不敢再听。
“我走了。”
唐仙凡鼓起勇气告辞,然而还没来得及移动脚步,就发现自己被人抱住了。
手掌宽大,力透肩背。她在这个紧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拥抱里,泪如泉涌。
他确实是喜欢我的,不是错觉。
唐仙凡像黑夜里濒死的鱼终于吻到一滴晨露,心中幸福满溢。然而,这样的时刻还没能持续多久,现实就似一把剪刀,破开温情,撕烂她的梦。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那句著名的歌词仿佛一道魔咒,从天而降,炸得她不知天南地北。
唐仙凡转过脸,看见拐角处的凌羽——她红唇弯弯,眉眼含笑。
“哟,这么乖,知道我还没回,特地站在那儿给我守门呢!”
唐仙凡泪水糊脸,心中五味杂陈。为什么她能那般优雅体面,而我总是这样狼狈?
“滴”,房门开了。
唐仙凡从回忆里退出,准备抬脚进屋。
程应欢却忽地伸手拦她:“你先等会儿,我进去看看。”说着走进去,四处翻看张望。
“怎么了……”
“嘘!”程应欢示意她噤声。
唐仙凡看他这么严肃,心里也有点发慌。她想起刚才开门时,房里亮着灯——说明房卡一直插在电源上,没有拿走。
难道房里有人?是凌羽吗?
她站在门口胡思乱想。过了一会儿,听见程应欢叫她:“进来吧,屋里没人。可能是凌羽出去时忘带房卡了……唉,丢三落四的,什么记性!”
唐仙凡听出他嘴里虽然抱怨,却完全没有责备的语气,反而透出一种别样的亲昵。
打住,别再想了。她强迫自己专心,然后走进屋。
程应欢的房间,唐仙凡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次,她一踏进门,就感觉有些异样。
目之所及,好像更乱了。程应欢不爱收拾,房间原本也整洁不到哪里去,但某些新增的凌乱显然不是他造成的。比如,门廊处歪倒的高跟鞋、衣架上皱巴巴的女式衬衫、沙发柜上随手乱扔的珍珠耳坠……这些扎眼的凌乱,无不在向她展示,这里,有了一位女主人。
她继续往里走,看到客厅中央的木桌上,竖着一捧玫瑰花。
浓艳的红,热情张扬,在这间米黄色打底的房间里,让人眼前一亮。
真浪漫,她心想。但是很快感到奇怪。
这捧花怎么是十八朵?十八,这个数字很少见啊,是有什么特殊涵义吗?比如,纪念日?
唐仙凡盯着那捧玫瑰兀自出神,全然没注意到程应欢已经在她对面坐下。
“你喜欢这花?”
她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对上程应欢玩味的目光,一时语无伦次:“不、不是……我走神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