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凌羽忍不住朝他脸上吐烟。但不同于他在密室里那个欠揍挑衅的动作,她吐得又柔又慢,浅浅一口,从眼下到唇角,仿佛只隔一层纱的亲吻,将落未落。
程应欢被她这一番动作撩得直吸气,当下身体一压,贴上她的唇。
有些地方,一旦碰触,便不可能浅尝辄止。
他们似乎都被对方吓到,然后又被自己吓到。身体里来自不同器官的神经都在兴奋地尖叫。仿佛有铁链抓着脚踝,拖人下坠。又仿佛有绳索套着脖子,引人升天。胸腔里炸开一些痛苦、一些甜蜜,如同搅和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油彩,凌乱绚丽,魔幻非凡。
原来,这就是失控。
像溺水,像做噩梦,像变成风筝飞在天上。
结果就是,他们报废了一件带纽扣的睡衣。
程应欢抵着她的额头长吁短叹:“唉,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跟你讲道理。费那么多口水,还不如直接把自己剥光了色/诱。”
凌羽噗地一笑,忍不住在脑子里想象那画面:“现在也不迟,来吧。”
“呸,肤浅。除了这张脸,也欣赏一下我的内在嘛。”程应欢笑过,从背后拥住她,吻印在后颈,“那句话……需要我再问一遍吗?”
凌羽心上一抖,伸手摸他的头:“不用,我听见了,很清楚。”
“那你的答案……”声音埋在她颈间,闷闷的。
凌羽没有马上回答。她长呼一口气,抬眼看见窗外万家灯火,浩瀚如海:“你猜,婚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程应欢停顿片刻:“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身体贴得更紧,嘴唇吻在她耳边:“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最近有些改观了。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把它变成好东西,你觉得呢?”
凌羽被抱得浑身发热。她几乎脱口而出一句“好”。
但凉风扑面,扫去那股冲动。她转过身,直视程应欢的眼睛。
那眼睛一如既往,漂亮得让人想据为己有。
她叹口气,剖白道:“程应欢,我这人很自私,而且任性、双标,没什么忠诚和道德。我需要有一个人永远以我为先,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不开心,他能立马出现,把我逗笑。婚姻不能保证这一点,你也不能。”
这是凌羽第一次把话讲得如此明白。程应欢似乎不太习惯,沉默许久后,微微歪头:“或许,我能呢。”
他没有笃定万分地说大话,只是给出一种可能性,仿佛知道说得太死,会被她堵回去。
凌羽稍作斟酌,问他:“你怎么证明?”
程应欢坦然说:“时间可以替我证明。”
凌羽提醒道:“那你会一辈子都在考察期。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他耸耸肩:“没关系,我会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毕业的。——怎么样?给个机会吧。”
第56章 作天作地不分离
夏日炎炎,又是一年星河盛典。
群星聚集的地方,最容易滋生是非八卦。媒体记者闻风而动,内部消息在群内疯传,例如谁和谁进了同一家酒店,谁又带着谁进了谁的房间……
于记者年纪不小,却是个刚入行的新人,信息落后一步,没抢到那几个热门的蹲守点。无奈,只能去周边碰碰运气。
躲在草丛里蹲了一上午,毫无所获。他站起来,伸伸胳膊,晃晃腿,正准备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份盒饭时,眼角余光瞥到两个人影。出于职业习惯,他弯腰一滚,躲到旁边的大树背后。
压低帽檐,手里的镜头悄悄探出。
来人似乎是一对夫妻,手忙脚乱地撞开酒店后门,径直往外走。
这条路不是主街,正中午烈日顶头,也没什么行人。他们边走边说话,内容听不清,只觉语气很冲,像在吵架。
女人的正脸首先进入于记者视野。老直男想不出太高端的形容词,脑子里直接浮现俩字——美呆。可惜,这大美人似乎脾气不好,脸色臭得像要撸袖子跟人干架。她嘴里咬着手机绳,双手伸在脑后,翻花绳似的绑头发,眼睛往后一瞥:“都怪你!干嘛关我闹钟!!”
“我以为你只是小眯一会儿,谁知道……啊对,怪我,我手欠!”男人穿着碎花大裤衩和老头背心,脚上还套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双手各拎一个包,小跟班似的跟在大美人身后。
于记者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对方把脸埋在鸡窝般乱蓬蓬的头发里,实在难以分辨。
应该不是明星吧。他心里暗暗嘀咕。瞧这通身接地气的打扮,还有那仿佛通宵打游戏刚眯眼睡着就被老婆踹醒的昏昏欲睡的脚步,简直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啊,集中年社畜、妻奴、女儿奴于一身,快乐又苦逼的老男人。
唉,看来今天又要无功而返,奖金没有喽。
于记者大叹一口气,准备站起身。
这时,视野中的男人忽然偏头打个哈欠,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就此暴露在阳光之下。
于记者嗓子里冒出一声还没发出就被掐灭的尖叫。
这他妈是传说中的程影帝?!
眼前这个谨小慎微、连打呵欠都要偷偷来的小男人,是那个缔造了八角恋追风传奇、引爆了内娱撕逼大战的程影帝?说好的魅惑众生呢?说好的妖孽祸水呢?到底是传说掺了水,还是他眼睛染了病?
于记者瞪大一双被揉红的兔子眼,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奖金雨的洗礼冲刷掉传说崩塌带来的震惊,他激动得浑身发颤,抖着手摁下录像键。
于是,那个刚开张没多久的摄像镜头就此见证了程大影帝因为忘带车钥匙被揪耳朵踹屁股的千古奇景。
于记者目送那辆车在转角冒出一缕尾气,低头兴奋地给领导发消息:“老板!我搞到了大新闻!”随附一条小视频。
很久之后。
于记者吃完盒饭,连牙都剔干净,正闲得打瞌睡时,老板才慢吞吞地回复一条语音:“这也算新闻?老于,知道你刚入行,很多信息还没有跟上,但程应欢这点事,大家已经拍过很多了,自己去看。”
很多?今天这种场面,也拍过很多了吗?老板你诓我吧!
于记者半信半疑,登录进公司内部信息共享平台,随手一搜,找到名为“程应欢”的文件夹。
打开,进度条立马缩成一个点。满屏都是密密麻麻的压缩文件包,于记者按时间排序,找到最新的资料。
这个文件包很奇怪,没有视频,全是跟拍照。照片上的主角也不是程应欢,而是一对戴面纱的汉服姐妹花。她们手挽手,沿着步行街溜达,看起来跟其他路人没什么两样。
于记者莫名其妙。拍素人干什么?或许是哪个女明星,放错文件夹了?
他两指并拢,放大脸部图像,透过那层薄纱,在其中一个女孩子身上依稀找到几分熟悉感。
哎,这不是今天拍到的那位暴力美女吗?
声音戛然而止,他忽地意识到什么,视线蜗牛般爬向另一位……
啊!
终于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于记者只觉晴空一道霹雳,雷得他外焦里嫩。
活的女装大佬!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已婚老男人被迫开拓眼界,领悟到这世间有多繁华,人类就有多变态。
当晚,海帝超话。
有人转发盛典现场的走红毯视频:“快看,他耳朵后面红了一片!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草莓印?”
考据党截图放大,分析后表示:“不像口红印,更像是被人拧的……”
满脑子涩涩党兴奋捂嘴:“哇,玩这么猛吗?”
理智党推推眼镜,掐指一算:“不,我怀疑他被家里揍了。”
涩涩党继续大拇指:“好猛。”
吃瓜党:“好猛+1”
外号“霸霸”的老粉,草草扫过这些讨论,只觉索然无味。她回到自己主页,看着那条积灰的置顶,内心无限忧伤。
“海帝被人攻破了。我的青春即将结束。”
那时,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那个恋爱脑开始进化成婚脑了。于是,她坐等婚讯,小作文都编辑好,准备告别自己嗑生嗑死的青春岁月。
谁曾想,三年之后又三年,如今她家老二都会背九九乘法表了,程应欢还没有官宣小红本。她那个气啊,那个急啊,那个恨铁不成钢啊,抠破脑皮也想不明白。
首先,程应欢绝不可能隐婚。其次,看他那浪天浪地的状态,也不像已婚人士。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能给个准信儿!本霸霸最讨厌吊人胃口了,还一吊就是六年!
正唉声叹气,背后突然传来遥控器砸瓷砖的声音,她回头一声狮吼:“大欢、二欢,你俩干啥呢!作业写完了吗?把电视给我关了!”
程应欢刚进会场就遇到都小野。
“师父师父,这边!”年轻人总是精神万分,仿佛参加百米赛跑都不带喘气,冲过来一个大熊抱,他差点没招架住。
咽下一口被撞出的老血,程应欢很有前辈气度地拍他肩膀:“恭喜啊,最佳男主提名。”
放飞天性的都小野一点儿都不谦虚,转着眼珠嘿嘿直乐:“是吧,我听奚姐说,得奖可能性很大呢!准备好几年的领奖词,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加油,师父我看好你!”
叛逆少年不走寻常路,仍旧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这真是令人欣慰的结局。
想来也有趣。当年还在萌芽期的师徒CP因为程应欢酒后任性的一闹,迅速拆伙。让两位经纪人都大呼头疼的危机事件,却叫都小野对他另眼相看。某次《大金冠》团建,竟主动凑过来说话,得知故事始末,不禁抚掌大叹:“原来程老师也是性情中人!”看他越发顺眼。
没人能抵挡热情似火的摇尾小狗。结果就是梦想照进现实,师徒CP再续前缘。
两人说完话,临分别时,都小野忽然掏出一张请柬,塞进他衣兜。
动作很快,但程应欢还是看清了。大红双喜字,俗得相当传统。
他有点失语:“啊,你这……双喜临门呀。”
“哈哈!”都小野叉腰大笑,“可不嘛!我求了老久呢!前两年,奚姐非说事业为重,要我再等等,气死我啦!现在,一切都好喽!师父,你什么时候……”
这话没问完。
有相熟的同行过来打招呼,程应欢忙着应付,冲都小野挥挥手,两人就此分开。
每逢盛典,社交任务总能超额完成。
从门口到座位不过百米,程应欢走了半小时。一路挤过来,衣上不知印了多少人的巴掌印,蹭了多少人的香水。
好不容易抵达,喘口气,拍拍衣领,偏头看旁边,池曜东早已入座。
他没有入围作品,受邀前来,纯粹是凑热闹。
没办法,造化弄人。那部被他投以巨大期待的耽改剧因为政策风向变动,彻底胎死腹中,无缘面世。可怜的池老师翻身无望,继续卡在上下两难的位置,回头想起当初那个傻逼的选择,后悔莫及。
程应欢不知怎的听说了这件事,先是幸灾乐祸大笑一番,而后又暗自庆幸,说什么“感谢当年分手之恩”,投桃报李,顺手拉人一把。
拉来拉去,竟然拉出一点战友谊。
两人视线对上。
“来啦。”
“嗯。”
简短寒暄,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池曜东毕竟偶像出身,多少有点包袱,知道周围都是镜头,始终正襟危坐。程应欢就随意多了,姿态散得宛如没有骨架,弯腰落座时,项链坠从敞开的领口里掉出,落在胸前。
池曜东瞥眼瞧见,咧嘴一笑:“哟,还没转正呢!”
程应欢自觉被人戳了一刀。但表面上淡定如常,伸手将那枚鹰羽戒指吊坠塞回衣内,很潇洒地说:“不要太在乎结果,享受过程就好。”
池曜东持续发出不可言说的笑声:“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的过程?五天一小考、七天一大考的过程?”
程应欢骄傲地把头一扬:“对,我就是享受,怎么滴!”
所谓降服,所谓捕获,不就是这种东西?任她作天作地,我自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完结啦!不知道读者们看得爽不爽,反正我写得很爽,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