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便是渡海——舒远
时间:2022-10-03 17:59:32

  林净宁合上文件,揉了揉眼窝。
  他冷笑道:“她只是想搞垮致远。”
  杨慎不解:“致远毁了,对她有什么好处,而且这样你不就顺理成章回林家了吗,她这不是给你铺路——”
  林净宁淡淡道:“你以为她会让我回林家?”
  杨慎瞳孔一震。
  林净宁将手里的文件丢到桌上,拿了一支烟咬在嘴里,只是轻轻的吸了一口,由着烟圈缭绕在眼前,就像一层拨不开的雾。
  杨慎慢慢瘫坐在椅子上:“这么明目张胆。”
  说罢忽然站了起来。
  林净宁目光偏过来。
  视线在空中对视的一刹那,杨慎感觉脊背都麻了。他们同时想起了林净宁的亲生母亲,那个消失的许诗雅。杨慎知道,这是林净宁的心结。
  林净宁别过脸,看向窗外,天空阴沉,雨水降落,他的脸色也沉了几分,艰难启齿:“她手里一定还有一个,我不能还手的理由。”
  昨天晚上。
  后来李湘走了,办公室就剩温渝一个人,她又待了很久,想通了点事儿,拨了一个电话,那是李碧琦的私人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温渝?”
  “妈,你帮我个忙。”她说。
 
 
第34章 
  宜城的雨又开始落起来,衬得天空都阴暗了几分。林净宁在病房里打了半天吊瓶,睡了半天,偶尔看一眼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动静。
  雨是傍晚停的,天总算亮了一些。
  江桥打来电话汇报工作,病房里信号不好,林净宁去走廊接,说了一会儿挂掉,刚要转身,有个小女孩抱着一盆花跑过来,撞到他身上,花盆掉在地上,泥土散落一地。
  小女孩沮丧的半趴在地上。
  林净宁慢慢蹲了下来,低声:“这是什么花?我赔给你。”
  小女孩仰起脸,摇了摇头说:“是我没看路先撞上去的,不用赔了。”说着抱着收拾好的花盆站了起来,走出两步又回头,“它叫十大功劳。”
  林净宁眉目一动,微微垂眸。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即拨了一个电话,那边迟迟没有人接,林净宁有些浮躁,没有回病房,转身下楼。
  温渝见到林净宁的时候,也就是这会儿。
  她那时站在公寓楼下,在与何师兄说话。
  自从上次的论文事件之后,何牧很少过来找她,但毕竟有同门之谊,工作上也总会有些交集。成年人就是这样,你要想在江湖混,转过身便得一笑泯恩仇。但曾经的信任自然是回不去了,多的也不过是疏离。
  何牧在与她谈新副院长这周上任的事,还不忘道贺:“总算是努力没有白费,今天院里的通知已经下来了,恭喜你升职。”
  温渝笑笑。
  “我可能过几天就要走了,今天就会离开学校,不知道再见面会到什么时候。”何牧道,“想起来好久都没有一起打麻将了,湘湘那边就不说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我很抱歉,你别往心里去。”
  何牧要去山区支教一年,温渝知道。
  “别是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温渝:“怎么会呢。”
  何牧犹豫半刻:“可以拥抱一下吗?同志那种。”
  她还没有回答,何牧已经靠过来,但很绅士,蜻蜓点水一般的拥抱了一下,便放开她,然后笑着道别离开。
  温渝原地站了一会儿,只是心里有些自嘲。
  新的副院长张楚河还不曾走马上任,两道升职的任命下来,风向逆转,所有人都开始示好,包括骆佳薇也给了她面子,邀请她加入新的研究项目。
  人情世故,向来如此的鲜血淋淋。
  她正要上楼,身后一道声音。
  “真是没想到,温老师人缘这么好。”
  温渝一愣。
  林净宁站在灌木林的一侧,靠着斑驳的墙壁看她。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脸色看起来很憔悴,不像平日里西装革履,时而严肃,时而揶揄,现在倒真的像是一个病人,眼神都温和了下来。
  温渝咬了咬牙,故意不作理会,转身就要走,林净宁侧身往前走了两步,倾身抓住她的腕子,呼吸都重了。
  他声音暗哑:“生气了?开个玩笑。”
  温渝睨了他一眼。
  林净宁低头看她:“我都病成这样了,您大发慈悲。”
  温渝别过脸去。
  林净宁说:“真生气了?”
  温渝气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事情已经很好的解决了,但心里似乎总还是憋着一团火。可偏偏面对他的诱哄,多少还是招架不住。昨晚李碧琦问她帮什么忙,她说的是我一个学生。
  林净宁难得低声下气:“昨天的乐队听的匆忙,要不今天再去一趟,你想听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样行吗?”
  温渝声音别扭:“谁说我要听歌。”
  林净宁笑了:“那你想做什么,要睡觉吗?”
  温渝:“………………”
  她羞愧的直接就走,刚走出几步,林净宁没跟上来,捂着胃紧蹙眉头,温渝听多了“狼来了”的故事,故意道:“还想骗我。”
  林净宁好像真的很难受,脸色苍白。
  温渝看了半天,叹气跺脚,只好小跑过去搀扶他,林净宁一手捂着胃,半靠在她身上,这会儿还逗她:“担心我啊。”
  “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温渝扶着他进了电梯,幸好她住二楼,没走多少路,“你们这种人不是很会逢场作戏吗?疼死你算了。”
  结果门刚打开,林净宁就将她推进去,反手上锁,动作太快,以至于温渝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已经将她抵在门上,声音压低:“我们哪种人?”
  他的呼吸很近,身上还有药水味。
  温渝偏过头,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不出来。她近乎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好似只有在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
  林净宁忽然低头亲上来。
  温渝:“林净宁。”
  他随意的“嗯”了一声,双手握在她的腰窝处,从嘴唇一路亲到脖子,似乎察觉到她的不专心,稍微松开了片刻,轻喘道:“这些天确实很忙。”
  温渝:“骗子。”
  林净宁笑。
  温渝:“你笑什么。”
  林净宁咽了咽嗓子,说:“那你说说,我都骗你什么了?”
  温渝说不出来。
  林净宁:“还是你吃醋?”
  温渝:“谁吃醋了。”
  她推开他,往旁边挪了几步,还是靠在墙上,手也向后背着。房间里没开灯,傍晚的光迷离暗淡,但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病号服穿在身上都是那样好看。他身上似乎总是有一种人格魅力,像最初一样,想让人靠近。
  林净宁很有耐心的看着她。
  温渝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最近学校的事情也挺多的,你的新闻也不少,要是忙的话,还是暂时别来学校了,这样影响也不好。”
  林净宁脸色一淡:“那你去茶园?”
  温渝:“我也挺忙。”
  林净宁目光一沉。温渝看向他的眼睛,她明明有很多话想问,但她又害怕他的回答。林净宁这个人,你要说他城府深,却对你也很真诚,但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是这么克制,不会说的话从来都有办法避开不谈。
  谈什么呢。谈他爱你吗?
  就像现在,他视线一转,看向她的房间,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送我一盆十大功劳吗?这都过去多久了。”
  温渝打开灯,随手指向阳台。
  林净宁走过去,慢慢蹲下身来,看向那伸展开的叶子和青黄的小花,笑道:“养的挺精神。”
  温渝给自己倒了杯水,切了一声。
  她觉得此刻自己是有些卑微在的,却又狠不下心来质问,说她不喜欢他逢场作戏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本来也就是这样的关系。清白克制,不谈感情,时而想起,请君入瓮。只是可惜有的话说出来收不回去,他们从此也许就走散了,这辈子可能再也遇不到林净宁这样的人,想到这些,她总是难过。
  偏头一看,林净宁坐在床边。
  他忽然问她:“想去昭平吗?”
  温渝半怔。
  林净宁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广西玩吗,像毛姆里一样,保不齐还有大象可以看。”
  他这是以退为进,给她递话。
  温渝斟酌半晌,问的却是:“张晓的事没给你添麻烦吧?”
  她很少过问他工作上的事。
  林净宁倒是一愣:“没有。”
  温渝点头。
  林净宁冷笑:“是该给点教训。”
  温渝想起李湘一日为师的请求,道:“她手里要是没有东西,不会这么以身犯险,总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在事情也清楚了,给点教训也没关系,你别太过。”
  林净宁抬眼,她看的还挺透彻。
  温渝被他看的不自在:“看我做什么?”
  林净宁笑。
  温渝皱眉。
  他问她:“你看我又是做什么?”
  温渝没说话,走到他身边,将床尾的铃铛拆下来放在一边,总觉得有些刺眼,刚弯下身就被他反手压倒在床上,热吻随之而来,她这回怎么都推不开,只听他说大好时光别浪费。
  她直接一脚踢到他腿上。
  林净宁咬牙,闷声一笑:“脾气这么大。”
  她被他这样一挑逗,什么心思都没了。只是灯还亮着,她有些难为情,不敢看他,只是小声的说:“你去关灯。”
  林净宁摸到她的腰腹,皱眉:“穿这么多。“
  温渝难受的扭起来。
  林净宁亲到浓烈的时候,问了句:“你与那个何师兄,走得很近?”
  温渝:“………………”
  她狠狠的咬上他的胳膊。
  林净宁疼的抽气,发起了狠,他动作起来的样子全然不像一个病人,浑身的劲儿,都像是要释放出来一样,却又在开始的时候给了她很温柔体面的疼爱,越到后面越是用力。又是漫长而热烈的一个夜晚。
  醒来天还微微亮着。
  温渝去洗了个澡,站在阳台擦头发的时候,林净宁睁开眼看她,他光着上身坐了起来,点了支烟,隔着烟雾迷着眼,怎么说呢,有种岁月静好的样子。
  他看了一会儿移开目光。
  温渝从阳台走过来,问他:“你要不要洗澡?”
  他抽了口烟。
  温渝一眼就看见昨晚自己咬的牙印,都青了,可见她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他倒是也不恼,只是完事儿问她消气了吗。这话说的,好像是她耍小性子了。
  她拿起毛巾扔到他身上。
  林净宁错楞:“嫌我脏吗?”
  地上还扔着他的病号服,不知道他这么从医院跑出来,医生护士得着急成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健康问题。
  温渝去桌上整理自己的电脑,说:“我早上有个会,一会儿还要去办公室值班,你睡起来自己安排吧。”
  林净宁一口烟呛到嗓子眼。
  温渝:“你没事吧?”
  林净宁夹着烟的手搭在一边,咳嗽了几声,失笑的看着她说:“你这话问的有感情吗?自己听听。”
  温渝出了气,好多了,又只好忍着笑。
  林净宁皱眉:“还是有点不舒服。”
  温渝这回不上当,撩了撩头发,话里带话:“人活着不就是这样吗,总要走好多不舒服的路,才能到达舒服的地方。”
  林净宁:“……………”
  温渝俏皮一笑:“您说对吧?”
  林净宁的表情意味深长。
  只是温渝说完,就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动作太猛,眼睛里都酸了,她揉揉鼻子,皱着脸看他:“林净宁,你骂我呢吧?”
  林净宁嬉皮笑脸:“我哪敢。”
  温渝瞪他一眼。
  林净宁静静看着温渝,吊带睡裙,胸口若隐若现,脸色红润娇嫩,声音清脆,没有什么比清晨时分这种活色生香的画面更让人心悸。他忽然觉得,好像有点栽这姑娘手里了。
  四十公里之外,一栋别墅。
  李恪严正在看报纸,看到有趣的地方,对骆佳薇笑道:“现在这种骂人的话真是有点意思,你瞧这句说的,我看到你就想起触景生情这个词,四个字,你占了俩。”
  骆佳薇的后背猛然一僵。
 
 
第35章 
  那天早上张楚河上任校副院长,宜城大学举办了一次小小的欢迎仪式,但也只限于在会议室,张楚河为人低调,又是著名作家,从扬州的学校调过来这边,算是高调,但说话很是谦和,这让开会的所有老师都松了一口气。
  温渝坐在靠后的位置,能做的就是鼓掌。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会议上张楚河特意提了一下温渝的工作业绩,对包括她在内的几名助教升为讲师表示祝贺。
  顾世真找到时机,特意说道:“去年小温老师就有资格做讲师了,所谓好事不怕晚,今年也不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李湘用手戳她,瞅了一眼前面坐着的脸色不怎么样的骆佳薇,忍着笑:“你看这红脸白脸的,顾院长对你多器重。”
  温渝:“………………”
  曾经以为学校是象牙塔,见惯了李碧琦在工作上的样子,她只想去那些没有勾心斗角的地方,但是现在好像,没有这样的地方。学校也不过是个俗气的小染缸,一句话转十八个弯,你愣是听不出来人家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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