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痕说着,声音渐渐哽咽。
凌端叶果断伸手把他翻过来,面对着自己,果然已经泪流满面,脸上都是泪痕。
“我知那几位师兄平日里深受师尊器重信赖,其他师兄不敢得罪,但没想到,我才拼死将大家救出来,事到临头却无一人站出来为我说话。师尊怀疑我,师兄们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其他弟子无人敢作证。师伯劝师尊不要动怒,以免毒入肺腑更加难缠,师尊动手时一脸无动于衷,前来救援的弟子们皆是冷眼旁观。”
“若我死在那魔修的洞府之中,大概就不会被怀疑了,错就错在,我竟然活着走出来,一身魔修的气息几乎毫发无损。还偏偏所有人中毒,只有我一人无事。一个个巧合碰到一起,更加衬托出我的形迹可疑。”
若是嚎啕大哭,魔音穿脑之下凌端叶大概还不会这么揪心,洛星痕默默的落着泪,哽咽着陈述当初发生的事情,实在叫人心疼极了。拼死救人却反而遭到怀疑,蒙冤之后明明有人能够作证他的无辜却不敢吱声,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来救援的人皆是冷眼旁观,无人扶他一把。
哪怕能够缓一缓,让专门的执法堂来调查这件事,或许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结果因为谁都没人为洛星痕出声,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就直接这么定性了,师尊一怒之下把人打下悬崖,而无人阻止。或许是因为师伯带着弟子前来救援,曝出自己弟子疑似与魔修勾结,如此丢人现眼叫师尊恼羞成怒,才会这样激动,又或者中毒的缘故多多少少影响到师尊的判断。
只要师尊冷静一下,一切或许就会有转机。
连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只能说明在师尊的心里洛星痕的份量到底有多么轻。
洛星痕蜷缩成一团,像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泪水打湿了睫毛,脸上的泪痕一塌糊涂,时不时的抽泣。
凌端叶将洛星痕揽入自己的怀里,像是哄孩子睡觉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轻声细语的哄道:“星痕这么好,是他们不懂得珍惜。”
洛星痕心情好受了一些,用鼻音嗯了一声。
鼻间能够嗅到淡淡的幽香,后背被轻轻拍着,能够感觉到被哄的滋味,心底一下子变得酸酸的,涩涩的,仿佛是最柔软的一处被轻轻戳了戳,又难受,又舍不得,还更加想要哭了。洛星痕以为自己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结果在这份气氛之下,眼泪更加止不住了,越是哄,就流泪流的越厉害,还打起嗝,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直到后来整个人都迷迷糊糊了,还能够感觉到后背被轻轻拍打的感觉。
心头的委屈酸涩都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了,然后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洛星痕渐渐恢复意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还被凌端叶抱着,温暖柔软的怀抱很舒服,叫他舍不得离开,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凌端叶给惊醒了。
关于年龄他其实有所隐瞒,刚跌落悬崖的时候的确只有十三,但他遇到凌端叶的时候可不是刚跌落悬崖。没拜入宗门前他是个流浪儿,根本记不清自己的真实年龄,因为长得瘦小,别人便以为他只有那么大。
隐隐约约知道凌端叶到底为什么这么怜惜他,就下意识隐瞒了,反正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多大。
若姐姐知道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怜惜的抱着他了吧。洛星痕心里想。可是拥抱的感觉真的很好,这是第一次有人抱着他,让他感觉,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又软又温暖,仿佛自己的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
洛星痕一直蜷缩着,直到凌端叶睡饱了醒过来,才一脸惺忪的起床。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没有做奇奇怪怪的噩梦,凌端叶感觉自己精神好多了,反正没其他事情,就跑去藏书楼看书。既能增长知识还能够锻炼精神力,累了就休息,没有噩梦的侵袭这样其实还蛮不错,一直无所事事感觉满空虚的,这里可没有网络可以让她打发时间。
待叶莲打开封闭地宫的禁制,两人结伴出发,在幽暗的地下世界里寻找大野猪。
曾经差点把两人一波儿带走的大野猪,现在两人想抓就抓,不是抓的小猪仔,而是成熟体的大猪猪。
正如凌端叶曾经推测的那样,母猪獠牙那么长,公猪的獠牙更加长,配上那么大的体型,简直就是推土机,锋利粗壮的獠牙往地上一拱,直接刮掉一层地皮。凌端叶抓了头母猪当坐骑,浑身敦实的肉肉丝毫不影响大野猪的灵活度,后背宽敞,坐在上面跑得特别稳。洛星痕抓了个公猪当坐骑,等找到合适的地址建立猪场,刚好用来配种生小猪猪。
梦魇老祖残魂说,想要冲出地缝的时候感觉到被一股神秘力量拉扯,差点把他撕得粉碎,凌端叶与洛星痕骑着大野猪出去的时候,的确也遇到了一些阻力,但很快就自动消失不见了,仿佛是主动放人离开地缝。
为何会如此,两人心知肚明,应该就是叶莲的缘故。
在光线暗的地方待久了,突然来到明亮的地方很伤眼睛,所以两人是趁着夜色离开地缝的,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为万物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这光线要比地下世界的发光植物亮,但柔和不伤眼睛。
重新呼吸地面世界新鲜的空气,两人都特别高兴,反正这是深山老林,没有其他人,放飞自我也无所谓吧,就当是庆祝了。
“星痕,我们来比赛一下,看谁跑得更加快!”凌端叶兴高采烈的提议,“让我们策猪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骑着猪猪赛跑,这么有趣的游戏洛星痕也是第一次,快乐是会传染的,看到凌端叶这么开心,他不由的也高兴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好啊好啊!我们去哪里?”
“随便吧,看猪猪想往哪边跑。”凌端叶随口道。
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猪猪也特别兴奋,能够明显感觉到它的蠢蠢欲动,接收到主人的信号后,兴奋的迈着蹄子向前奔跑,灵活的大胖子速度一点都不慢,在山林里自由的穿梭。洛星痕的坐骑猪猪紧紧跟着,兴奋的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耳朵也在扑扇扑扇,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对大獠牙把看到的东西都拱一拱。
这种时候凌端叶特别想高歌一曲,释放出心底的快乐,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还真想在后面按个音箱,一边驾着猪猪自由飞奔,一边放着音乐尽情造作,让震耳欲聋的“逮虾户”响彻天地,一路狂奔而去。突然就明白了飙车党的心情,有些情绪真的只有速度与激情才能释放。
“哦哦哦~~星痕来唱歌啊!”不等洛星痕给出回应,凌端叶自己就唱起来,“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猪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唱歌最能释放情绪,快乐互相传染,洛星痕一看就是没学过唱歌的,在凌端叶的鼓励下张嘴试着模仿她唱的歌,磕磕巴巴极为生疏,不过多唱个几次也就学会了,能够跟上旋律。
于是凌端叶就一边唱歌一边教他,都是欢快的调子,特别能够调动情绪。
唱着唱着,洛星痕也从里面感受到乐趣了,笑容都灿烂了许多,一直隐约透着股郁气的眉眼都舒展开,在月光下骑着大猪猪一路高歌,空气里都是快活的气息。
高亢的歌声传出老远,这要是在城市里肯定有人投诉他们大半夜的扰民。
尽情造作真的很快乐。
猪猪很兴奋,很快乐,在自由的山林里放飞自我,人也很兴奋,很快乐,在渺无人烟的荒野释放激情。
没有目的地漫无边际的随意奔跑,猪猪赛跑自然也就没有优胜者和落败者,本来一路都是高高兴兴跟着凌端叶唱歌的洛星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又沉默了。就连他的坐骑大猪猪都放缓了奔跑的步伐,变成漫步向前。洛星痕若有所思的左右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
凌端叶的坐骑大猪猪便也慢下来,等洛星痕的反应。
果不其然,洛星痕终于确认下来,黑亮的眼睛看着凌端叶,语气莫名,“这里我曾经来过。”
凌端叶顿时心里隐约有了猜测,洛星痕果然接下来说道:“当初我追着那魔修跑,在山林里迷路,绕了许久,误打误撞才找到魔修的洞府救出师尊他们,之后师尊便将我打落悬崖。魔修的洞府就在这附近,虽然过了不知道多久,但地势地貌并没有变化,我还记得,穿过这片林子向前,有一个湖,形状是月牙状的,水很清澈。”
几乎是洛星痕话音落下,大猪猪便带着两人穿过了林子,月光倾泻大地,落在那月牙状的湖里,清澈的湖水倒映着天空,画面颇为朦胧梦幻,就像一副精致的山水画。
被快乐吹散的郁郁之色又爬上了洛星痕的眉宇之间,灿烂的笑容没有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瞧着便知道他到底有多么的耿耿于怀。
“你想去那个魔修的洞府看看?”
“虽然可能被收拾过,痕迹全没了,可我还是想要去看看,兴许会有什么蛛丝马迹残留下来。我拼死与那魔修战斗,身受重伤,我自己也能感觉到命不久矣,却忽然痊愈了,后来师尊质问我为何一身魔修的气息,若说其他的都还只是怀疑,这才是真正将我定罪的原因吧。可我知道那时候我不曾做过这种事情。且大家全都中毒,刚好我在那时候被赶去马棚睡觉,逃过一劫,师兄们虽然总是喜欢欺负我,却很会装样子,这个举动实在明目张胆了一些,若是被师尊瞧见必然会狠狠斥责他们。师尊虽不在意我,却不准门下弟子欺凌同门,丢他的脸。”
“你怀疑,当日跟着你师尊一起下山历练的弟子当中,有人才是真正和魔修勾结的?”凌端叶立马反应过来。
她对洛星痕曾经的那些同门并不了解,自然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古怪。
洛星痕沉着脸,“我可能只是被推出来替罪的。”他不无自嘲的说:“反正我和同门们关系差,师兄们还特别讨厌我,师尊对我也不在意,便是哪天怀恨在心又或者暗中误入歧途都有理由说得过去。我居然还能追上去,把师尊和大家救出来,才是出乎那人的意料吧,若是没有我的横插一脚,中毒后失去反抗之力,之后会是怎样就很难说了。既然潜伏在师尊身边,还动手了,那次没成功以后肯定会寻找机会再次下手。”
“那我们先去你说的魔修洞府看看,之后到了有人的地方,再探听一下情况。”凌端叶说道,停顿了一下,“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潜伏在你师尊身边的卧底?”
洛星痕认真回忆,“那天把我赶去睡马棚的几位师兄很有嫌疑,不过他们平日里本就喜欢欺负我,除了突然大胆了一些倒没有太突兀。如果是别人撺掇他们的,那个人嫌疑就最大,但我想不出会是谁。”
凌端叶很理解,“卧底嘛,就要小心隐藏,不能让别人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按照洛星痕的记忆,两人骑着大猪猪来到曾经那个魔修所在的洞府。
虽然来的时候心里就不太抱有希望,到了地方果然是这样,洞窟早就被捣毁了,不知道是不是后面过来救援的那些人收拾善后。魔修虽死了,洞府还在,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残留着什么害人的东西,要是叫别人误入了指不定又要生出事端,还有附近镇子被掳走村民的尸骨,也得收敛起来,让人入土为安。
总之,现场已经彻底被销毁了,本该有洞窟的地方彻底塌方,堵的严严实实。
洛星痕坐在大猪猪敦厚的背上,望着那塌方掉的山洞久久不语,最后失落的说:“我们走吧。”
见他这样,凌端叶说:“不然,我们先在这里休息,等到了天亮再在附近好好找一找,狡兔有三窟,兴许这里只是那个魔修的洞府之一。”
洛星痕颇为意动,但还是放弃了,摇摇头,“师伯……吴前辈带人过来救援,估计会把附近好好搜一搜,以免有漏网之鱼,给镇子重新带来伤害。我,只是有些不死心,心里早该明白的,何况,只要关注紫云剑宗的楚枫序之后是否有遭到暗害,多少就能证明我的推测。”洛星痕凝望着星空,语气里露出几分煞气,冷冷道:“若当真如此,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让我给他背黑锅。”
凌端叶突然想到:“不是曾经在镇子里暂时下榻吗,问问那家店,或许有什么收获。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事情,镇子就在附近不用特意绕远路。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大概是不合适了,天一亮我们再去镇子里,还能顺便跟人打听紫云剑宗的情况。既然紫云剑宗替镇子消除了魔修的威胁,镇子里的村民应该会关注紫云剑宗的消息。”
在那月牙状的湖边寻了一个位置,两头猪猪靠在一起趴地上休息,凌端叶和洛星痕躺在猪猪敦实的肉背上仰望星空。
月牙湖在月色下很美,星空也很美,让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的开阔起来,扫去几分郁闷之气。
这种时候必须说一个故事才衬托气氛,光看星星多无聊。
凌端叶思来想去,便讲了一个牛郎与织女的故事,果然还是这个故事记得最清楚。
果然这个办法很有用,洛星痕本来还闷闷不乐的,听了故事后被成功转移注意力,欲言又止,一副很有话想讲的样子。
“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讲吧,难道我还会因为你对一个故事的评价而不高兴吗?你呀,有时候就是太小心了,喜欢把话藏在心里。”凌端叶感觉自己其实已经蛮社障了,不太喜欢跟人交流,但跟洛星痕比起来,她一下子就变得外向起来,不但口才清晰,还挺能说的,可能,这就是自信心的不同吧。她社障是主观原因,洛星痕大概就是客观原因塑造的,还让他变得敏感纤细,总是下意识迎合别人看别人脸色。
“牛郎偷看姑娘洗澡还偷走姑娘的衣服,强行扣押姑娘不让回去,还强行让姑娘当自己的妻子?”
洛星痕瞳孔地震,满脸的震惊,槽点直击灵魂。
“王母娘娘居然只是带走了织女,完全没对牛郎做什么,还让牛郎追了上去,还是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追的??”
洛星痕似乎被这庞大的信息量给震撼到了,智商被摁到地上摩擦摩擦,逻辑在燃烧。
对此,凌端叶只能表示:“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故事是小时候课文上学到的,当时完全没懂,长大后反应过来,简直槽点密集啊,没想到洛星痕立马就反应过来,还这么的一针见血。
牛郎和织女这个故事完全就是穷逼猥琐男的终极幻想啊,牛郎通过扒织女,成功实现了阶级翻身,还是从普普通通的凡间底层村民一跃翻身搭上了玉帝的船。
董永和七仙女这个故事也是异曲同工之妙,穷逼吊丝男的终极幻想,玉帝的小女儿主动下凡嫁给他。
别说仙女了,现代女性独立后,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享受快乐的单身生活,爱情就成了精神上的调剂品,有很好,没有也无所谓,这种道理难道人家仙女不懂?总不会是想要为自己一帆风顺的仙女生涯增添一点坎坷,突发奇想尝尝shi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