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痕看着金富贵这副样子,表情更加古怪了。
金富贵心情低落,人都被劈成这样,身上的法宝什么全都完蛋了,连储物戒指也被劫雷摧毁了,没有能够更换的衣服,他眼神落到洛星痕身上,在他的衣服上打了几个转,意思简直不能更加明显。
洛星痕却是捂着衣服警惕的后退两步,一点都没有贡献自己衣服的打算。
金富贵撇撇嘴,“凌姑娘没有跟你一起?”
洛星痕犹豫了一下,万分嫌弃的看了看金富贵,脱下自己最外面的衣衫丢过去给他。看金富贵现在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真的很怀疑要是不给他衣服,他可能会大摇大摆的直接站起来果奔。这种辣眼睛的画面,可千万不能让姐姐看到,所以只能牺牲一下衣服。
金富贵接过衣服,看了看自己黑黑白白的皮肤,先把衣服放地上,然后两只手用力在身上搓了搓,把最外层的焦黑死皮都给搓下来,露出里面新长出来的白皙皮肤。只搓了上半身,然后随意把外套穿上,看着虽然不伦不类的,起码能够蔽体了。
他擦了擦脸,脸颊上也掉下大片焦黑的死皮,搓着搓着,忽然动作顿住了,黑黑白白的脸表情古怪。
金富贵看向洛星痕,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看到了,所以眼神才会一下子变得奇怪,视线还老是往自己脑袋上瞟。
见金富贵意识到了,洛星痕诚恳的说:“你秃了。”
法宝被劈成残骸,法衣成了焦炭,皮肤都给劈成这样,新长出皮肉,唯独头发什么事都没有那未免太不合理了是吧,难道头发还能比法宝法衣更加坚不可摧。
所以,金富贵被雷劈成秃瓢了,脑袋光溜溜的,抬手一模,大片的焦黑玩意儿掉下来,露出白皙光亮的脑袋。
被雷劈焦的皮肤新长出来,为何头发没有立马新长出来,这是一个好问题。
可能是因为人不能没有皮肤,但可以没有头发吧。
总之,金富贵现在是个秃瓢。
刚才是个黑漆漆一身焦炭的秃瓢,现在是个白皙细嫩,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的秃瓢。
劫云散开后,露出蓝天,阳光照耀之下那秃瓢真是特别闪亮呢。
第六十章
瞧见金富贵顶着个大光脑袋, 梦魇一点都不吃惊,还咂咂嘴,“小子不错啊,小小年纪就能达到金丹修为, 要不是合欢派不收男弟子, 一定抢着要你。”
金富贵神色耷拉, 一点都不开心,瞅了瞅梦魇, 已经全然没了第一次瞧见对方时的震惊惶恐, 可能是有过一次吃饭的经历吧,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他病恹恹的问:“有酒吗?”
梦魇闻言挑了一下眉毛,“自然有。那可是老夫亲手酿的酒,便宜你小子了。”
金富贵什么都没说, 但梦魇是什么人, 猜也猜到了, 有时候完全没必要指出来的,心知肚明就好。金富贵一举突破筑基成功渡过金丹劫, 就当是庆贺了。
洛星痕两手环胸, “你不换一身衣服, 直接穿成这样?”
金富贵低头瞅了瞅,身上就套了一件洛星痕脱下来给他的外衣, 就连鞋都在劫雷中被劈成焦炭, 光着脚丫子。跟往日里金光灿烂一身闪闪发亮的打扮想起,实在狼狈至极,但此时金富贵实在没有打扮的心情, 只想找个人一起痛饮, 不醉不休。
寻常的酒还怕喝不醉, 梦魇亲手酿的酒就没这个困扰了。
金富贵摆摆手,“就这样吧,反正我现在身上没有能够换洗的衣服,也不想换一身你的衣服。我们今天一起喝一场,就当是庆祝我晋升金丹修士。”
洛星痕没有意见,看金富贵这种自暴自弃无精打采的颓废模样,的确是需要发泄一下。
虽说彼此之间都是不叫名字的,以公子互相称呼,不代表交情就不深了,金富贵时常来猪场晃悠,算是洛星痕心里为数不多的友人。
梦魇直接挑了两坛子酒给他们,就把空间让出来给年轻人。
凌端叶没有掺合的打算,酗酒什么的算了吧,看金富贵的样子,就是想抓个人一起酗酒,洛星痕也乐意,那正正好。
不得不说,酒这东西可能真的能消愁吧,不然为什么老有人想要借酒消愁呢。
梦魇、凌端叶还有裴禹三人围着一个火堆,正在烤地瓜吃。
梦魇手里一根棍,捅一捅火堆,通通气让火烧的更加旺。或许是猪场的悠闲日子叫梦魇没其他事情可干,只好每天自己找乐子,大有一种越活越回去的感觉。明明修士可以青春永驻,他非要顶着一副老头的模样,蹲在地上烤地瓜的架势如此熟练,还真像是个老顽童。
这模样,跟一开始见到他真是大相径庭。
一边烤地瓜一边嘀嘀咕咕的碎碎念,“金富贵这小子也是倒霉,好不容易喜欢个姑娘……直接给刺激的突破了筑基期,差点没叫金丹劫给劈死。渡劫如此凶险,他这金丹劫实在仓促了些,都没做好完全的准备,还好玉盘城有钱,出手大方,金富贵平日里身上就没少带法宝,不然怕不是要给劫雷劈的灰飞烟灭。”
“年轻人啊……是沉不住气了点,不过也难怪,搁谁身上都要大受刺激,他这样反而算是因祸得福的。金丹修士不算稀罕,可与筑基修士比起来,那是天差地别,小门小派的都能直接当掌门了,大门派对金丹修士那也是各种优待,作为宗门的顶梁支柱来培养。”
“连个正经的师尊都没有,却能够小小年纪突破成为金丹修士,只能蹲在玉盘城可惜了,不过这也说不准,在宗门里肯定没在自己地盘上当少主来的舒服痛快。”
一边说着,一边用木棍把地瓜翻了一个身。
凌端叶盯着自己放进火堆里的那个地瓜,对于那位没有见过的柳姑娘也感到颇为遗憾。
“希望金公子能够早点走出来吧。”
裴禹还是第一次跟人蹲在一起围着火堆烤地瓜,这种体验十分新奇,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学着梦魇的样子给自己面前的地瓜翻翻身。
“柳姑娘落入敌人手里,就不可能有活路了。”
火光照在他脸上,摇摇曳曳,他的神色冷静沉稳,没有一丝的动容。佟湘思被拆穿身份的时候他对柳月蓉的下场就心知肚明了,但金富贵喜欢柳月蓉,他也就没有那个时候说出来泼凉水,实际上心里已经认定对方是死了。
“虽然有命灯可以观测门中弟子的生死,但命灯是可以糊弄过去的,并非绝对正确,人活着并不代表就会没事。”
裴禹并没有避讳这个问题,直白的说出来:“比起抓住俘虏后关押起来,利用她们还活着的命灯糊弄合欢派,他们应该更乐意采取其他方法,一劳永逸。顶替身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做到的,除了伪装外貌和气息,还要注意性格和人际关系,这些都需要精准的信息才能够伪装起来,不然极容易露出破绽。合欢派弟子肯定是不愿意说的,哪怕有软骨头的向敌人求饶,也没法一下子模仿的以假乱真。”
“抽出合欢派弟子的神魂,强行炼制,不但可以作为鬼兵的材料,躯壳也能充分利用,作为活死人魔傀的材料,炼制过程中榨出神魂的记忆,保留一缕神魂下来,将记忆都塞入这一缕的神魂之中,然后把神魂注入顶替者的体内。”
“如此一来,有神魂气息作为遮掩,还有被顶替者的记忆,冒充起来就容易多了,也不容易被拆穿。”
“命灯也会被糊弄过去,误以为还活着。”
“这种手段才更加符合他们的行事作风,一举三得,也省去了关押的俘虏给自己添乱的可能性。”
裴禹的语气十分平静,只是陈述一种可能性而已,这是他根据自己的认知所做出来的推测,残忍,冷酷,泯灭人性,没有一丝希望。
梦魇也就算了,到底是见多识广的老祖了,啧啧道:“看来你的经历果然很丰富啊,对这些简直如数家珍。”
凌端叶一阵深深的恶寒,实在是太歹毒了。
要真是这样,也难怪金富贵受到巨大的刺激,大概金宝珠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金富贵说。她不说,金富贵一定会追着问,金宝珠无法开口,金富贵也就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结果,凶多吉少,若是坚持的话,金宝珠估计磨不过,隐晦的暗示一下,金富贵就懂了。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清楚。
裴禹的眼里雾沉沉的,抬头看了一眼合欢派的方向,“不知道合欢派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梦魇表示道:“姜掌门亲自上门求见叶莲,估计是想让叶莲给合欢派撑腰,这件事大概是不能善了。”
裴禹心不在焉的给地瓜又翻了一下身,“不能善了才好,大家都警惕起来,才能揪出暗中捣鬼的修士,不给那些人可趁之机。我可不想看到这边世界也给搅得乌烟瘴气,到处都是魔。”
梦魇漫不经心,“叶莲对天外邪魔极为重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叫这个世界也被天外邪魔钻的千疮百孔。老夫猜测,那边的世界那么多的天外邪魔出没,怕是天道都已经摇摇欲坠了吧。天道式微,对修士就失去约束力,天道的威慑力下降,修士便膨胀起来,为所欲为,修士也不再追求飞升。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比起飞升到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仙界,还不如在这下界当自己的人上人来得舒服。”
“这些老东西都不愿意飞升了,自然会想尽办法的活下来,活得更加长久。”
说着,他看了裴禹一眼,啧啧两声,“像你这样的倒霉蛋一定不会少。”
“修士寿命悠长,到底并非仙人,也是有寿终正寝的一天,既然已经不想飞升,寿命燃尽之前从年轻人里挑选个满意的躯壳,夺舍重生,就能继续当自己的人上人,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
“都是些不愿意就死的老顽固,坑都被占了哪有年轻人出头的机会。”
“蹦哒的越欢快,死的就越快,免得将来成了气候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这自上而下的内卷,简直可怕啊。
裴禹默不作声,盯着烤地瓜,过了一会儿突然问:“可以吃了吗?”
梦魇用木棍用力捅了捅,“应该熟了。”
然后把地瓜从火堆里拨出来,吹吹气,一点都不怕烫的直接上手拿,扒开最外层烤焦的外皮,香甜可口的地瓜已经熟透了,软软的。
裴禹立马把自己的那个地瓜扒拉出来,伸手去拿的时候被烫了一下,抽了抽气,然后就像耍杂技似的,从左手抛到右手,再从右手抛到左手,如此反复个好几轮,似乎终于不怕烫了,小心翼翼的拨开地瓜最外层的皮,嗷呜咬一口,被烫得龇牙咧嘴,也不肯吐出来。
凌端叶吃一口自己的那个烤地瓜,“我觉得养猪场还可以再开几个,这次好歹帮了合欢派这么大的忙,应该不介意给点优惠,让我在合欢派的地界多开几个连锁店吧?”
梦魇翻白眼,“瞧你这点出息。姜掌门送了一堆的谢礼,你就想着养猪场?”
凌端叶不以为意,“既然她已经送了大手笔的贺礼,我当然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再说了,猪场多了,对我的好处也多,外人不知道,你难道也不知道?”
梦魇白眼翻的更加厉害了,哪怕是现在,他依旧没能习惯这种事情,然后差点叫烤地瓜噎到。
外面三人愉快的吃烤地瓜,房间里两人痛痛快快的喝酒。
洛星痕是第一次喝酒,第一杯下肚感觉有些不习惯,然后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去,脑子就有些晕乎乎了。
金富贵喝酒喝的非常凶,刚开始还是一杯一杯的喝,后来嫌杯子太小不过瘾,直接抱着酒坛子咕噜咕噜,大口大口的猛灌酒,直把酒当成了水来喝。借酒消愁,酒喝多了,情绪也就上来了,清醒时候一些说不出来的话,强行忍住的情绪,一股脑发泄出来。
他哭的稀里哗啦,“我再也见不到柳姑娘了!我再也见不到柳姑娘了……”
哽咽抽泣,一张脸哭的是一塌糊涂,如果是清醒状态,素来有点装逼小爱好的金富贵哪里能哭成这样。
他一只手抓着酒坛子,人靠在桌子上,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跟合欢派关系要好有什么用,到底不是合欢派的弟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合欢派派人去救柳姑娘……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合欢派里多的是,就算多我一个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狠狠打了一个酒嗝,“现在成了金丹修士,柳姑娘也回不来了,她……早就没了,命灯是对方故意糊弄合欢派的……”
金富贵越哭越伤心,一颗少男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心痛到仿佛被撕裂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些可恶的家伙……我金富贵跟他们势不两立!合欢派只是抓了些俘虏,真正的罪魁祸首,背后觊觎合欢派的还没有抓出来……就算天涯海角,我金富贵也会记住他们的!”
“柳姑娘……柳姑娘,我会给你报仇的,害死你的人全都要死……我会给你报仇的……”
金富贵一边哭着,一边捧起酒坛子又是咕噜咕噜的猛灌酒。
放下酒坛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眼前的画面都看不清楚了,只能够看到有个人坐在自己面前,跟自己一起喝酒。
他喃喃似的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嗝……”
不等回答,就径自说道:“那你可要好好保护她,不要像我这样没用,连柳姑娘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最后的消息也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
“一定要好好看着,别不好意思,该厚脸皮的时候就该厚着脸皮……”
“等到错过了再后悔,就一切都晚了……”
金富贵一身酒气,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不知不觉中一坛子酒都被他喝的一干二净,他还不知道,机械的抱着酒坛子就想继续给自己灌酒,喝了个寂寞。但他完全没有发现,迷迷糊糊的伸出手,一把抓住洛星痕,意识不清中力气变得格外大。
“柳姑娘……呜呜,阿蓉……”
洛星痕不像金富贵这样猛灌酒,有几分醉意了,倒不至于醉的连人都认不出来,使了使劲发现金富贵力气突然大得出奇,抓的他骨头都在作疼。
“嗝——放手,我不是柳姑娘。”
“阿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