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下意识想抽手回来,纹丝未动,她不太自然轻咳了下,出声提醒起来,“余程,我是姜黎——”
没想到下一秒,余程反而将她的手心握得更紧了。
第35章
姜姜黎无比用力才抽手回去, 她见余程烧得嘴角都干到起皮,干脆起来到余程的卫生间里拿了条毛巾沾水放在余程额头上,被冰凉的毛巾触碰到,余程昏睡中果然舒适地挪动了下。
姜黎被房间里的空调冻得起了鸡皮疙瘩, 起来把房间的中央空调温度调高不少。路过客厅的时候, 她看到角落里放着医药箱, 打开看了下,里面果然有常规的感冒药。姜黎拿了包感冒冲剂打算冲泡, 看到茶几上放着吃到一半的头孢, 旁边的垃圾桶里扔着几个啤酒瓶。
姜黎回想起余程反常昏睡,忽然想到最糟糕的可能性,一阵风跑回到卧室里,用力翻挪余程。
被她这样大力翻动, 余程果然一会后昏沉沉睁开眼睛, 吃力坐起来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
“是陆俊帆带我过来的,他刚才临时有事回去了。你是不是头孢和酒一起吃了?”姜黎厉声问余程。
认识以来, 这是姜黎头一回这样紧张兮兮地看着余程。
“没有, 酒是昨天喝的, 头孢是早上吃的。”余程开口应道,嗓子比前天还要沙哑很多。
“那就好, 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想不开, 头孢配酒?”余程说时看了下外面漆黑的天色,右手按在他自己的太阳穴上,昏睡太久, 这会脑袋胀痛欲裂。
“你整整睡了一天?”
“嗯。”余程点点头。
“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挂下点滴?”姜黎看得出来余程烧到快近脱水, 开口询问起来。
“不用了。”余程摇摇头。
姜黎见余程抗拒去医院, 这才起来去给余程泡了一满杯感冒冲剂。
趁着余程喝感冒冲剂的空隙,她踱步回到客厅里,忽然留意到客厅柜子上放着一张余程和朋友的合照。
是他二十几岁时拍的,两人都穿着篮球服,手上各抱着一个篮球,头发上还有晶亮的汗水,两人对着镜头露出朝气蓬勃的笑脸。姜黎完全想象不到老干部模式的余程以前会是这样阳光的大男孩。
余程住处的装修风格简单到极致,这个相册大概是他住处唯一的装饰了。显然这个照片对他意义非凡。
时日已久,照片上的木框边缘已经略有陈旧。
姜黎还在走神,听到余程从卧室出来,她抬头问道,“你以前经常打篮球吗?”
“嗯。”余程惜字如金应了一个字,眉梢无意识微皱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余程。”
“余程?我叫张铭华,很高兴认识你。”
一晃经年,十年,还是十一年?
他甚至都有点恍惚了。
姜黎见余程不合时宜的走神起来,显然没兴致多聊此事,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要是症状更严重的话,就及时去医院看下。”姜黎说时起来打算回去。
余程点点头,把姜黎送到门口外面的电梯上。
“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姜黎憋了又憋,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
“我知道,谢谢。不过——以后要是小陆再来找你,你就无视他。”
姜黎听出余程的话外之音,心里蓦得被刺痛,面上还是寻常应道,“我明白,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会过来。”
“很抱歉让你产生这种错觉,以后不会了。我不希望还会继续影响到你的生活工作。”
余程话音刚落,电梯正好到了打开,姜黎点点头,神色冷淡走进电梯。
回到家后,姜黎还没消化离开时余程对她说的这番话。
这么多年以来,她头一回为了家人之外的他人担心到牵肠挂肚,没想到在别人眼里,只是可笑的自作多情而已。
姜黎想到这里,深呼吸,打开电视心不在焉乱按频道,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姜黎前脚刚走,余程后脚就关门走到盥洗室里,拧开水龙头洗脸起来。他循环往复用冷水洗了好多遍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走神起来。
余程旷工一天后,第二天就回单位了。不过让陆俊帆他们全都始料未及的是,上面居然把一直无功无过的老刘升职为副处了,待老刘处理好手上的工作交接,就去六处就职。
陆俊帆他们后知后觉知道这个任职消息后,心里自然替余程不公,打抱不平后又觉得多少能理解余程率性做出离职的决定了。
冯处找余程谈话无疾而终后,原来的侦查科人事也很大变动,科长职位暂时空缺,据说下个月会有新人过来,何意珊升到老刘原来的职位。虽然何意珊职位有所晋升,她却没有因此开心。
时间过得飞快,余程因为之前担任科长职务,加上经手的案子权限比别的同事高,脱密期限自然也是比别人高。他虽然被批准到期后辞职,数年之内的工作从业岗位限制却是很多。余程大海捞针似的投了很多个简历,只是他这些年对外的工作就是网约车司机,找工作毫无竞争力,简历投了一大堆,鲜有回复。
自从余程提出离职后,他手上原本经手的案子都被移交给何意珊她们,他也肉眼可见的空闲起来,就等着时间一到完成手续离职走人。陆俊帆和邵洋他们最近手上暂时没有外勤安排,大家伙也难得坐班办公。
因为余程的离职决定以及科室里人员的大变动,陆俊帆他们的办公室气氛都莫名沉抑起来,不复往日的嬉闹打趣。
每天下班后,余程都固定去单位街道尽头的烧烤摊前面喝酒。摊位斜对面的角落里有个收破铜烂铁的废品站,站里有个轻微驼背的老头子,大家也不知道这老头子的真名,只知道老头子姓郝,孤身一人,久而久之就叫他郝老头。
郝老头唯一的爱好就是烟酒,这么多年下来,和余程他们单位的门卫和保洁都算熟稔。他要是闲着没事,也会照常去烧烤摊前小酌一杯。
眼看再过几天就到余程的离职期,余程到点下班后照常去小摊前喝闷酒。
陆俊帆他们临时接到新任务,一帮人晚饭都没顾上,临时加班到大晚上。从单位里出来,一帮人附和去烧烤摊前吃个夜宵当做晚饭。刚到摊位就看到余程醉醺醺坐在那里,明明已经醉意不浅了,还是一杯接一杯喝起来。
老刘不想让余程尴尬,特意选了桌最远离余程的位置点菜。陆俊帆心疼余程,他之前已经劝说过余程几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他也不敢贸然上前劝说余程,想想还是发了条微信给姜黎。
“你和程哥最近是分手了吗?程哥最近每天都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今天看着更离谱。”陆俊帆说完拍了个摊位的照片和定位一起发给姜黎。
他以前的确嫉妒过余程和姜黎的进展,只是最近他反而巴不得余程和姜黎有所进展。只是现实来看,自从那天他喊姜黎一起去余程家里过后,姜黎再也没有回应过他的任何消息。
估计姜黎也知道了余程在单位里的近况,这个节骨眼上和余程分手了,所以余程才会一蹶不振成这样。陆俊帆越想越堵心,甚至连带着对姜黎都莫名有了看法。
大半个小时过后,老刘和陆俊帆他们聚餐结束准备各回各家了,余程还是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邵洋也担心余程,不过怕自己会自讨没趣,推了下陆俊帆,示意陆俊帆过去劝说几句,顺带送余程回家。
陆俊帆这顿晚饭本来就吃得完全没心思,被邵洋催促了下,立马走到余程的桌子前面,劝说起来,“程哥,喝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管我。”余程视若无睹,又拿起酒杯喝起来。
陆俊帆忽然一把夺走余程手上喝到一半的酒杯,痛心疾首质问起来,“程哥,不就是个职位的事吗?论资历老刘比你多好多年,你犯得着这么计较吗?”
他话音刚落,前一刻还醉醺醺的余程忽然定定看着陆俊帆,下一秒自嘲说道,“我不计较这些,那我计较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得到过什么?是吃的枪子不够多还是身上受的伤不够多?”
“程哥,你说的都是真的?”陆俊帆嗓音明显发抖起来。
见余程依旧拿起另外一个酒瓶,陆俊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一把夺过余程手上的酒瓶,仰头吹瓶后,猛地把酒瓶砸在地上,立马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陆俊帆红着眼圈说道,“从我进这个单位第一天,我就敬你服你,我从心里把你当成我大哥,觉得工作琐碎没有意义又苦又累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也都是想着你,才坚持下来。那些家国大义对我来说,太过于宏大虚空,只有你是实实在在激励着我的。可是现在你说,你图的也不过是功名利禄?”
“要不然呢?”余程冷笑问道。
“程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陆俊帆痛心疾首问道,他只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余程叫醒回去。
“我没有变过,我本来就是一俗人。”余程自嘲应道。
陆俊帆情绪激动地本来还要和余程继续争辩,邵洋没想到陆俊帆好心办坏事,赶紧把陆俊帆按捺回去。老刘和何意珊有心安慰余程,只是他们本身职位抢在余程前面晋升,多说反而显得他们有点小人得志的嫌疑,心里担心却不好出面劝说,也只得讪讪离开。
等到老刘他们全都离开后,余程才重新喝酒起来。
他喝到最后一瓶时,拿酒杯的手都明显发抖了,街道上忽然过来一个人,在他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递了支烟给余程。
余程醉醺醺看了对方一眼,接过来吞云吐雾起来。
“工作不好找的话,可以来找我。”那人离开前低声说了一句,说时塞了张纸条给余程。余程并没有立马把那张纸条接过来,依旧顾自喝酒起来。
桌上的最后一瓶酒也喝完后,他像是喝蒙了过去,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直到旁边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余程这才昏沉沉抬头。
姜黎虽然没有回复陆俊帆微信,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还是过来了。她过来后站在不远处绿化带的树干背后,目睹陆俊帆过来劝说无果直至老刘他们全部人都离去。
这个点了摊主都已经准备打烊了,看着酩酊大醉的余程,显然有些嫌弃,她这才下定决心走过去。
姜黎打了辆车,扶着余程上车回到他自己住处。到他小区门口时,姜黎又扶着余程从车上下来,她骨架小,搀着走路晃悠的余程明显头重脚轻。
两人刚进楼道口,姜黎就累得出了一身汗。
“值得吗?”趁着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前,她忽然问了一句。
她的确没想到一段时日没见,余程居然会憔悴到眼前的地步,胡子拉碴,眼睑下青压压的黑眼圈,显然已经多日没睡过安稳觉了。
直到刚才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明白过来,她是真的心疼他了。
前一刻烂醉如泥的余程脚步明显一滞。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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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姜黎扶着余程踉跄到他住处沙发上躺下, 她离开前特意走到余程的合照相框前仔细端详起来,看到反面写着的一行小字,姜黎盯着那行小字沉思了一会,她把相框放回到原位后关门离开。
姜黎离开好一会, 余程才从沙发上坐起, 从裤兜里掏出在烧烤摊前收到的纸条, 纸条皱巴巴的和祁老二身上发现的纸张材质完全一致。
余程把纸条上的手机号码存好,这才去洗漱。
第二天余程破天荒睡到日上三竿, 吃好早餐后拨通了纸条上的陌生号码。
余程到赫老头废品站的时候, 赫老头正在住处整理收过来的破铜烂铁。
“来了。”赫老头波澜不惊地看了眼余程,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坐吧。”
废品站的住处狭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杂乱物件混合起来的酸馊味。
余程在一个陈旧的看不出原来花纹的凳子上坐下, 开门见山问道, “我下个月就离职了。”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烟来, 给赫老头扔了支烟。
“那是顶好。”赫老头把他手上脏污的抹布随意扔到他自己右侧位置的角落里,接过余程的烟猛抽起来, 赫老头吞云吐雾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们每次重要外勤行动前一天, 你的废品站都会凑巧歇业。”这个规律,余程其实也是从祁老二的这次行动刚发现的。
“歇业也很正常, 我总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忙活。”赫老头脸上不知何时挂着神秘莫测的笑意。他的右手边抹布下面的纸箱里就放着一把微型手.枪, 一旦情况不对,他会随时改变主意。
从余程接二连三到烧烤摊前喝酒,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他本来打算把站里所有可能疑似被列为证据的东西全都毁掉, 可是一旦毁掉, 他这个桩子就彻底报废了。
余程一连数天都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就一直在暗中观望。
直到昨晚目睹了陆俊帆他们一行人和余程剑拔弩张的场面,赫老头才改了主意。他以前多次偶遇过陆俊帆屁颠跟在余程背后的场景,看得出来昨晚陆俊帆对余程的恨铁不成钢并非演戏作秀。
“歇业很正常,最重要的是我在祁老二身上找到了一张纸条。那张纸条上残留的墨粉检测出来,正好和我们单位的彩色激光打印机释放的墨粉微粒对上。全市只有三台这个型号的激光打印机,其余两个单位逐一排除后,我又过问了保洁,得知她每月月底会都会向你卖一次纸板饮料瓶。”余程有条不紊应道。
他们单位向来都是根据秘密等级对纸张分类处置,最高级别彻底烧掉,剩余碎纸机处理。还有少部分完全不涉及任何机密的废纸显然没被处理,被打扫卫生的保洁收起来统一卖到废品站。
也正因为祁老二身上的这个小纸条,才让他终于在一筹莫展的困局中厘清层层迷雾,抓住这个关键线索。余程起初还没想到赫老头,只是断定对方并非文职人员,身边没有常用的纸张设备,传话的纸条皱巴巴的像是从回收的废纸上随便扯下来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