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老胡突然出声，“医生，我现在舒服点了。”旦增闻言立马给他复量血压，至少已经开始下降了。大家伙都跟着松了口气。
姜黎同刚才一样继续小剂量给老胡输液。再过一个小时，老胡的血压已经明显降了下来。
“现在可以送去县医院了吧？”蔡金兰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迫不及待问道。
“你们也一起走吧？”司机问同行的余程和何意珊。
“真是抱歉了，因为我家老胡的原因把你们的出行计划也打乱了。”蔡金兰道歉起来。
“那也没办法。”何意珊隐有失落应道。
余程没做声，起来帮蔡金兰把放在平措家的几个大袋子拎回到后备箱里放好后，反手在后腰上一连捶了好多下。
“进藏前你不是说腰伤已经好了吗？”何意珊眸光不掩关切，关切中又带着不易察觉的考究。
“怎么还不上车？”司机按了下喇叭催促起来。
“没好彻底。”余程平淡应道。
“你这腰伤不养彻底，以后很容易复发，而且医生不是说了没好彻底前不能提重物，你刚才怎么不说？”何意珊唠叨了几句后，跑到车头和司机解释起来，“师傅，他腰上的旧伤不凑巧发作了，得在这里休养一晚再说，你们先走吧。”
“也行，要是有任何问题，随时打我电话。”司机说完后才开车出去。
等车子开走后，何意珊陪余程往帐篷里走来。
“你们两个怎么没一起走？”冯思嘉不解问道。
“他的老腰伤又发作了。”何意珊随口应道。
“只是腰肌劳损而已。”余程显然不太乐意何意珊的说法，难得出口解释了一句。
“该不会是你刚才帮姜黎时摔到腰了吧？”冯思嘉无比紧张问道。
“刚才怎么了？”何意珊那会没在，对此一无所知，茫然问道。
“不是。”余程言简意赅应道，也没打算和何意珊细说。
“腰的问题可不能轻视，我就是以前读书时拿重物没站端正，闪了腰没养好，现在稍不留意打喷嚏都会闪腰，金贵得很。我同事为了治我这老寒腰，特意自学摸索了一套推拿手法，效果超好。这边山高路陡，动不动大半天的车程会加剧腰痛，要是不好好疗养，一路上有的罪受。”
冯思嘉难得遇到同病相怜的人，起身热络说道，“反正现在牧民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我喊我同事帮你推拿缓解下——”她其实觉得在自己在老胡这事上不够厚道，莫名觉得惭愧，又加上刚才幸亏余程帮了姜黎一把，她这会巴不得尽可能帮上余程的忙。
何意珊还没来得及拒绝，冯思嘉已经一溜烟跑去喊旦增把她们带的简易折叠床拿出来摆好，紧接着去喊在整理东西的姜黎，这才对踱步到帐篷外的何意珊喊道，“你们过来吧？”她这样古道热肠，反而弄得何意珊不好意思，拉着余程过来想当面道谢再拒绝。
余程他们刚走近，冯思嘉就心热热地介绍起来，“我和你说，姜黎独创的推拿手法，治腰肌劳损，效果包你满意。”
冯思嘉介绍完以后，姜黎看了眼何意欣和余程，狐疑问道，“哪位？”
何意珊本来只是和余程一起过来当面解释后再拒绝，被姜黎沉静的眸光带到，不知为何拒绝的话到嘴边临时又咽了回去，应道，“他的腰。”又把皮球踢回给了余程。
姜黎之前一直担心老胡的病情没有多想，反而这会回想起自己摔倒时余程替自己挡得那一下，毕竟昨晚的余程还能背着自己健步如飞，他要是真因为自己的缘故扭到腰，挺过意不去的，她想到这时，担心问道，“是刚才摔倒时扭伤的吗？”
“不是，腰肌劳损而已。”
姜黎起来走到余程身侧吩咐起来，“你把衣服撩上去，我看下。”
“没事。”余程依旧回绝。
“我说你好歹让姜黎确认下，刚才你有没有摔伤吧？要不然我们都不安心。”冯思嘉性子直，脱口而出催促起来。
余程感知到姜黎也一脸诚恳地看着自己，他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他余光带了下围观的冯思嘉和旦增，眉梢微皱了下，慢吞吞把外套脱掉，然后把衬衫的后片下摆往上撩了起来。
姜黎走近略微弯身按压了下他后背上的棘突，这里没有仪器设备可以检查，条件有限，她只能凭着所学尽可能仔细按压替余程检查，首先排除了前屈和侧弯，也没摸到滑脱，姜黎放心不少，她又按压了他后腰上腰椎脊柱的两旁区域，问道，“下肢有没有放射性麻胀？”
“没有。”
姜黎接着按压了好几下他的椎旁肌，硬邦邦的，她心里立马明白了大半。
果然，余程已经出声说道，“是这块区域。”姜黎点点头，吩咐他把衬衫下摆放回去。
余程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并不招人注意，加上穿着不起眼的夹克和休闲裤，要不是因为被姜黎检查后腰情况，冯思嘉根本想象不到余程旧夹克外套下还有这样的肌肉线条。
她是随意站在侧边围观，余程撩起后片衬衫时，以冯思嘉的角度正正好能看到余程的前后腰线，肋骨下髋骨上的腰身迅速收缩，没有一丝赘肉，冯思嘉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脸红起来。她怕被大家伙察觉到尴尬，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去车子那边搬东西，旦增心眼实，跟着起来要一起过去。
第5章
“姜黎，姚文斌电话——”冯思嘉走之前看到姜黎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来电，忍不住把手机拿到姜黎面前打趣起来，顺便遮掩了她自己刚才突然冒出来的不良心思。
“我忙完再接。”姜黎无动于衷，接着吩咐余程，“你躺上去，我给你推拿下可以缓解不适。”
“不用了。”余程随口应道。
“你这腰不及时缓解，会给你出行带来不便。”姜黎实话实说。
“姜黎这人不喜欢欠人情，刚才幸亏你帮忙，就让她给你推拿下吧，要不然她非得一直惦记这事。”冯思嘉大大咧咧催促余程起来。
“那就听医生的吧，你这腰伤反反复复的，咱们出行也不方便。”何意珊明显担忧开口，她本来以为腰伤是余程为了留下来找的借口，听姜黎的语气余程是真的腰伤没养彻底，她无比清楚余程拼命三郎的作风，这才难得出声催促起来。
被何意珊和冯思嘉这么齐刷刷盯着，余程只得改了主意，躺上去趴到简易的折叠床上。
“你帮他推拿也不差这几分钟。距离你们上次闹别扭都几个月了，姚文斌才来一个电话，赶紧接了再说。难不成就这样冷战分手吗？”冯思嘉提醒姜黎起来，旦增看出姜黎不想接，出声转移话题，“冯姐，我们走吗？”
冯思嘉这才把姜黎的手机放回原位，走之前还忍不住操心姜黎的事，“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冯思嘉和旦增前后脚刚走，姜黎走到折叠床侧边，看了下余程穿的毛衣挺厚实的，提醒起来，“把毛衣脱掉。”
余程听她吩咐又坐起脱了厚毛衣后才趴回去，何意珊看了眼趴在折叠床上的余程脱得只剩件衬衫，轻皱了下眉梢，偏偏她自己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帮不上忙，想着干脆眼不见为净，和姜黎说道， “医生，那就麻烦您了，我先去吃点东西。”何意珊说完也离开了帐篷。
一会功夫，就只剩姜黎和余程两个人。
姜黎指推大抒，如实说道，“你女朋友看着不太高兴，我仅仅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麻烦你待会和她解释下。”她话音刚落，本来趴床上的余程忽然微微侧身扭头看了姜黎一眼。
姜黎骨架略小，扎着马尾，不出声光看外表的话，和藏区路上三不五时偶遇的小羊羔没什么差别，温顺弱小，看着人畜无害。
只是他侧身时意外对上她的视线，漆黑的眸光沉静得远超她的年纪，看似柔和却又像是会随时振翅翱翔的苍鹰，他头一回看到同个人身上有这么大的反差却不违和。
余程及时收回视线，趴回去淡淡开口，“有没有人说你疑心病挺重的？疑心病重的女孩子不容易开心。”一语双关，顺便带过姜黎昨晚无端怀疑他的事情。
“不劳您操心。”姜黎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顾自推拿。
“对，就是这里，劳您再多按按。”既来之则安之，向来是余程的处世之道。余程舒适地伸展了下手脚，调整成更自在的姿势，他这会才真正放下戒心。
“之前有拍过片或者做过腰部磁共振检查吗？”
“有。”
姜黎按压到他有块椎骨摸起来位置略微偏高，接着问道，“以前拍片有没有椎间盘突出或者腰椎骨质增生问题？”
“没有，做了磁共振，医生说是椎间盘膨出。”
“膨出还算可控，如果到突出的地步就麻烦了。”
快近一个小时后，姜黎的手心因为推拿变得滚烫，推拿好以后她给余程后腰上贴了两张之前给冯思嘉备着的虎皮膏药。她看着依旧放松趴在那里的余程，提醒起来，“好了。”
毫无反应。
姜黎有些纳闷，又重复了一遍，“好了。”
“哦。”余程睡意朦胧应了一句，下一秒才慢悠悠起身。
她刚才午饭都没吃完，饿得饥肠辘辘卖力在推拿，合着是给他当催眠了……
余程站回去后，这倒是实诚说了一句，“多谢了。”
他比姜黎起码高一个个头还多，一低头就看到姜黎盯着手机页面走神，她手机页面上的自选股一片惨绿，余程随口提醒了一句，“炒股有害身心健康，你身兼多职看起来挺忙的，还是尽量戒掉炒股吧。”
“不劳您挂心。”姜黎飞快地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
“我是不挂心，不过你的同事似乎挺关心你的，我仅仅不希望你这位助人为乐的同事操心你而已。”余程学姜黎刚才的语气应道。
“您有这功夫的话，还是留意您自己的老寒腰吧，这把年纪就腰不行，挺受罪的吧？”
隔着一层衣物姜黎也说不真切，隐约摸到他肩胛部乃至后背似乎有什么明显的凸起伤疤，就这伤疤的走向当初应该是很大的创面，以他昨晚这矫健的身手，又不像得过严重的旧伤。她想得走神，才会无意识脱口而出。
姜黎怕引起余程的歧义，及时补充了一句，“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话音刚落，姜黎又觉得自己的解释更像是掩饰。
“没别的意思是几个意思？您都操心我不行了，我这正值壮年，能不多想吗？”余程淡淡问道。
估计是察觉到姜黎盯着他看，余程背对着姜黎边穿外套边问道，“有一说一，你这手法是我理疗以来效果最立竿见影的一次。”
“仅仅是帮你松解肌肉粘连而已，你不用报太大期望。不过你的椎旁肌硬邦邦的几乎失去弹性了，会有长期性的顽固性腰痛，你没告诉你女朋友真实的腰伤程度吗？”姜黎想起他后背上凸起的旧伤疤痕，同行的何意珊似乎不以为意，隐约觉得不太符合常理。
姜黎说完低头飞快去看手机页面，她直觉觉得有股莫可名状的逼仄感袭来，她狐疑地抬头望去，余程却是顾自在拉外套拉链，也许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没有。”余程穿好外套，不知道是不是怕姜黎多想，他补充了一句，“我怕她会多想。”
“哦。”姜黎敷衍应道，说完后直接往旦增那边走去。她刚过去就一屁股瘫坐到椅子上，遇到回来拿手机的冯思嘉，冯思嘉这会已经不脸红了，她本来就很花痴，忍不住和姜黎八卦起来，“手感好不好？”
“什么手感？”姜黎不解问道。
“你是不是装糊涂？我只在男明星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腹肌人鱼线，不过那些大都是百万修图师PS后的功劳。我本来以为孙鹏飞身材算不错的了，没想到直接被他秒杀。”冯思嘉边说边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他的椎旁肌硬邦邦的跟铁块似的，摸个鼠标都要比他的椎旁肌手感好——”姜黎不以为然应道，无意识揉了揉她自己酸疼的手腕，想起自己刚才离开前余程特意补充的一句，她无意识嘀咕了一句，“思嘉，你说男人是不是会有奇奇怪怪的自尊？”
“什么奇奇怪怪的自尊？”这会轮到冯思嘉不解了。
“你说得没错，身为男人的确会有奇奇怪怪的自尊，所以劳驾帮忙保密。”前面突然传来余程的声音，没想到被当面发现自己八卦当事人，冯思嘉尴尬地只想原地消失，反而姜黎一脸淡定，幸亏余程只是过来把没用完的那包虎皮膏药放到桌上。
等到余程走远了，冯思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姜黎今天莫名有点心神不宁，她拿出手机看了下微信，姜黎的预感没错，姜威果然发了条微信给她。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姜黎，求你一定要救救我，要不然我真的要家破人亡了——”
姜黎盯着微信，握手机的右手发紧到指关节发白了都没察觉。
冯思嘉察觉到姜黎突然走神，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姜黎讷讷应道。
“还好再过几天就回去了，我都在这里熬满期限了，这次回去后医院里总不会还有人在背后说我闲话了吧？”冯思嘉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姜黎，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报名要来这边，你和我又不一样，你名校毕业，学历比我牛掰，专业技能又明显比我强。我是怕同事在背后嚼舌根说我靠关系进来的，才特意来这里证明下自己。我要是有你这么聪明，我肯定直接读完博再出来工作，我都弄不懂你的想法——”
冯思嘉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察觉到姜黎还是木愣愣的没接话，她明显担忧问道，“你真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姜黎说完拿起她自己的茶杯往外面走去，她这会心情糟糕地只想一个人冷静下。她站在帐篷外看到村口拐弯处有棵巨大的古桑树，周遭也没有闲人经过，姜黎拎着茶杯往古桑树那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