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冯思嘉知道她今晚的真实遭遇，铁定要为此和孙鹏飞置气，姜黎含糊带过，“路上出了点小意外，还好有惊无险。”
“大晚上的怎么不穿外套，感冒了怎么办？”高原地区最怕感冒变成肺水肿，冯思嘉说时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披到姜黎身上。
何意珊紧张打量起余程撕破的外套，她没有冯思嘉那么好忽悠，一看就是某种凶狠兽类为之，“没受伤吧？”何意珊关切问道。
“没有，放心吧。”余程说时打了个哈欠往楼梯那边走去。
“你的外套呢？”冯思嘉好奇问道。
“路上遇到狼，为了吓狼拿来烧火了。对了，你买的那腿羊肉我扔掉了，明天我重新问村长买下。”
“这点羊肉有什么要紧的，得亏你们两个都没受伤，要不然我肯定不会原谅孙鹏飞，这么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接了几千万的大订单呢，连夜赶回拉萨机场。”冯思嘉无比庆幸姜黎平安回来，气嘟嘟数落孙鹏飞起来。
“不关他的事。挺晚了，我们也早点洗漱睡吧。”姜黎不掩倦意说道，冯思嘉点点头。
第二天姜黎起来后，不出所料真的感冒了。她本来体质的确还不错，只是连着两晚闹腾，才硬生生被折腾出感冒。姜黎担心吃了感冒药嗜睡，硬扛着没吃药，脑袋昏沉沉的，她正愁自己眼下的状况没办法开远途，没想到余程和何意珊背着鼓囊囊的背包从楼上下来。
余程看了眼无精打采的姜黎，开口问道，“你们今天回去吗？”
“嗯。”姜黎点点头。
“姜黎感冒了，我的车技又不敢开这边的盘山公路。”冯思嘉闷闷不乐接上，没有驾照的旦增也是一筹莫展。
“对了，你们接下来要去哪边呀？”冯思嘉看到两人鼓囊囊的背包，好奇问道。
“米林县。”何意珊回道。
“我们也是回米林县的医院，太好了。”冯思嘉双眼立马放出光芒。
“我来开车吧。”余程主动提议起来。
“太感谢你们了。”冯思嘉开心得都快要原地转圈了。
“我们本来还想专门叫车过来的，搭你们的便车还能省了车费。”何意珊被冯思嘉逗得隐有笑意浮起。
姜黎昨晚领教过余程的开车技术，的确是没话说。得亏余程他们顺路回米林县，她也莫名松了口气，这才从包里拿出感冒药及时吃了两颗下去。冯思嘉为了让姜黎坐得舒服点，非得要姜黎坐在副驾上。
姜黎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察觉到车身明显晃悠颠簸了下，姜黎猛地睁开眼，她以为碾到大的石头什么了，余程已经娴熟点刹靠边停车。
“怎么了？”坐在后排的冯思嘉不解问道。
“右后胎爆胎了。”余程波澜不惊应道。
“那怎么办？”冯思嘉愁眉苦脸起来，这边叫拖车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放心吧，他会换轮胎。”何意珊主动应道。
前一刻还忧心忡忡的冯思嘉这才放心回去。
车上的全部人都下车，旦增看到几百米外难得有个公共厕所，厕所前面停着一辆大巴，看样子是旅游团的车子，厕所外面还排着不短的队伍。
“你们要去上厕所吗？”旦增想去上厕所，询问大家起来。
“厕所对面居然有商店哎，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我去买点吃的。”冯思嘉昨晚闹肚子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会嘴巴寡淡得很，说时拿着她自己形影不离的迷你手机包和旦增一起往前走去。
何意珊不露痕迹打量了下姜黎，见她病恹恹没有离开的意思，何意珊轻探了下右侧裤兜里的装备，大步跟上冯思嘉。
一晃功夫，就只剩余程和姜黎了，余程把备胎搬出来后，走到右后胎检查起来，果然内胎上有根细长钉，钉帽极小，又在内胎位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嵌进去的。他找到钉子位置后，开始利索卸胎。
姜黎站在后备箱前面，想着力所能及帮下余程。没想到余程动作娴熟，三下五除二就把报废的轮胎卸了下来，她也插不上手帮忙。
余程正打算把后备箱里的新轮胎装上时，好端端的天气毫无预兆下起大冰雹。冯思嘉她们这会刚到小卖部，只能在小卖部那里暂先避下。
姜黎看余程加快动作，看样子是打算及时把换到一半的轮胎搞定。高原天气变幻无常，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紧接着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再过一会就好了，你去车上吧。”余程手上顾自拿着扳手操作，随口提醒站在旁边的姜黎。
姜黎想着余程不单义务开车还帮忙在雨中换轮胎，她挺过意不去的，干脆去车上拿了把伞出来，走到余程侧边，想帮他遮下雨水。
高原上风大雨大，姜黎一不留神，手上的雨伞直接被狂风掀翻，没给余程遮雨不说，她自己也被雨水浇的湿透。余程抬头看到姜黎举着把伞在狂风中站都站不稳，只得放下手上的扳手，起身把姜黎手上掀翻的雨伞一把收回后，拉着姜黎跑回到车上避雨。
两人混乱中不约而同跑到后排坐下，随着车门关上后，雷电雨幕瞬间被隔离在了外面的世界。
姜黎就怕自己沾水后感冒会加重，飞快把外套脱了，她不好意思当着余程的面把湿裤子脱掉，只得把湿漉漉的裤腿挽到近膝盖处。余程也随手把外套脱掉，放下外套的时候，他外套口袋里的迷你器械忽然掉落下来，正正好落在姜黎眼下坐着位置的双脚之间，幸亏姜黎倒是没察觉到，余程莫名松了口气。
姜黎脱了外套后，扭头望向她自己坐着的右侧窗外。隔着车窗，外面漫天狂野都是延绵不绝的雨幕，天色骤然混沌的像是到了世界末日，带着天地间最原始狂野的色彩，两人被封锁在密闭的世界里，倒也自成一片天地。
她靠坐在车里，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吃的感冒药起效了还是接连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没一会又昏沉沉打瞌睡起来。
余程顾自坐在后排左侧，留意到姜黎长眸紧闭，他微微挪移了下稍微往中间挪移过去，姜黎浓密的长睫毛毫无反应，回想起之前她睡沉的那次，余程稍一思索了下，还是决定弯身下去，高难度地伸手去捡在姜黎双脚之间的迷你器械，只是姜黎靠坐在右侧车门旁边，双脚又随意搁得颇近，无端给他增加了不少难度。
为了避免碰触到姜黎身上，他整个人又不能明显挪移过去。
余程尝试着只伸了右手过去，食指和中指努力去夹住器械，只是迷你器械被他指尖一碰，直接溜到姜黎的后脚跟旁边，余程屏息调整手势继续努力想去捡起。
姜黎睡得迷迷糊糊，隐约觉得面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她睁眼看去，以她的角度只看到余程上半身姿势诡异地□□过来，她莫名吓得出了身冷汗，一脸戒备问道，“你干嘛？”
第8章
余程右手已经捡回迷你器械，及时抽手回去后，双手自然垂放在他自己的大腿上，右手掌心随意覆在他自己的左手上面，不动声色间把左右手掌心里的东西互换了下。
得亏姜黎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的手心上，而是在眼下两人的距离上，她下意识紧紧靠在右侧车门上，右手贴在车把手附近，随时都能以最快速度打开车门下车。
“刚才没旋完的螺帽掉了一颗，正好掉到你脚边，我看你挺困的就没有喊醒你，抱歉。”余程说时右手掌心摊开，上面果然是一颗换备胎用的螺帽。他刚才放下扳手后，随手把几颗没拧完的螺帽放进裤兜，刚才伸手过去捡器械时，以防中途出什么意外，他左手掌心里特意拿了颗螺帽，以便随机应变，眼下正好用上。
姜黎看了眼他掌心里那颗如假包换的螺帽，一时间也挑不出毛病，反而回想起她自己前晚被余程意外弄醒朝他发火的场景，她这才把双脚落回去，想到自己刚才先入为主想歪了，不太自在应道，“这样。”
幸亏这暴雨没下多久就停了，两人都迫不及待下车。余程走到车子右后方继续换备胎，没多久，冯思嘉和旦增他们都回来了。尤其是冯思嘉和何意珊刚才在小店里避雨了，除了鞋子有点湿掉，身上都是干的。
冯思嘉看到姜黎身上湿漉漉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地操心起来，“怎么淋雨了？刚才下这么大的雨，不晓得去车上避下吗？”说完不由分说去车上把她自己多余的衣物拿出来，非得让姜黎去车上换掉，姜黎换好后身上立马舒坦了很多。
一会后，余程换好备胎回到车上，旦增也热络递了件他自己的外套给余程，余程婉拒后就继续开车起来。他开车比姜黎快很多，当天午后，就开回到了米林县，冯思嘉和何意珊热络互相道谢，姜黎和余程倒是反应平淡。
一个礼拜后，姜黎和冯思嘉结束援藏回到H市人民医院，院里特意组织活动欢迎两人平安归来。两人不掩倦容和同事交流了下援藏期间的工作事项，欢迎活动结束后，姜黎和冯思嘉被安排到急诊科。
“姜黎，晚上我爸妈一定让你去我家吃饭，我这次去援藏他们不知道操了多少心，还好你不嫌弃我，处处帮我。”冯思嘉今天没排班，她在医院附近的商场购物后，特意路过医院无比诚恳邀请姜黎。
“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姜黎不假思索拒绝。
“你看你，老是弄得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冯思嘉撅嘴说道。
“今天约了姚文斌一起吃饭，我心领总行了吧。”姜黎无奈应道。冯思嘉和她是同届入职的，冯思嘉家境优渥，从小就被保护得无微不至，平时不免娇气一些。
“思嘉，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真的。”姜黎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我还羡慕你呢，你爸妈都不管你，真好。我事无巨细都得向我爸妈汇报，我怀疑不管再过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依旧要被他们管着，有时候挺受不了他们的。”冯思嘉正说着，孙鹏飞打电话过来，冯思嘉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去，还不忘唠叨姜黎，“不是我说你，你也不能老是以工作忙敷衍姚文斌，感情真的要花时间培养出来的——”
“我知道了——”姜黎随口应道。整个上午病患络绎不绝，姜黎忙得喝口水时间都没有，不知不觉就忙到十一点多。难得这会没有新的患者过来，姜黎看着电脑屏幕发呆。爸妈觉得她毕业多年还不抓紧结婚生子，每次打电话都是催她赶紧结婚，她不胜其烦，这才同意姚文斌说的明晚双方父母见个面吃饭。为了这事，姚文斌约她今天一起吃午饭讨论下细节，可是她却一点都提不起劲，反而觉得说不出的烦闷。
余程刚回H市没几天，早上路过看到一堆人在西兴河的岸边围观。他走近看了下，从围观的路人口中得知有只长期在附近的流浪狗，被人蓄意推到河里，偏偏昨晚刚下过暴雨，水位线暴涨，那只流浪狗在水面上激烈挣扎着，一直在呛水，围观的人虽然多，不过看到暴涨的水位线却没有人敢下水去救，还有人已经跑到远处去找棍子之类的工具。
要是再耽搁下去，这条狗肯定会因为呛水导致肺出血死亡。余程顾不得多想，飞快脱了外套跳入河中，没一会他就游到河中央把狗托举出水面，紧接着往岸边游去。
余程左手托着呛得瑟瑟发抖的流浪狗，右手顺着湿滑的岸边往上攀爬。
等他爬回到岸上把湿漉漉的流浪狗放到地上时，围观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你擦下脸吧。”围观人群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走到他前面关切问道，说时从包里拿出餐巾纸递给余程。
余程刚才就留意到白裙女子一直拿手机拍摄，他留意到后就侧对着女孩，余程擦了脸上的水渍后，飞快穿回外套后，蹲下去看了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流浪狗，他轻轻抚触了下流浪狗的后背，原本奄奄一息的流浪狗惊恐地抖落身上的积水，估计是察觉到余程准备起身，流浪狗突然伸出前爪小心翼翼地嗅了下余程搁在边上的右手，看状态比刚才好了不少。
边上有两个市民商量把这只流浪狗送去宠物店里检查下，白裙女子也起来跟着过去。余程看流浪狗没有大碍，起来打算回家换身衣服，他走了一小会才察觉到右手传来剧痛，他低头看去，原来是右手掌心割开了个长口子，估计是刚才上岸时被岸边的石头边缘割伤的，他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只流浪狗在嗅他右手的原因，唇边难得浮起一丝笑意。
余程看了下地标，就近去了人民医院。他走到人民医院急诊科前面的自助机器上操作挂号，旁边站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倚在墙上打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娇嗔声，“姚文斌，你今天几点过来？”
余程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这个人名，确定和自己听到过的人名一致，他一边按着机器操作提示挂号一边留意听了下。
“宝贝，我现在客户这边临时有点事，等我忙完了再联系你。”
“嗯呢，我也会想你的，是不是还在赖床？”
余程取出挂号单子时，抬头看了眼姚文斌，仪表堂堂倒是一表人才。
下一秒他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这才大步往急诊室走去。他刚进去，就看到盯着屏幕发呆的姜黎，估计是察觉到有人进来，姜黎瞬间打起精神，看到余程后，她不掩错愕，毕竟换了个城市还能遇见，挺神奇的。
姜黎留意到他受伤还在淌血的右手，身上的衬衫和裤子都脏兮兮地滴水，她明显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不小心被石头划到了。”
“来清创室吧。”姜黎说时戴好口罩往里侧的清创室走去。
余程坐在椅子上，看着姜黎细心地给他清创。工作时的她和走神时截然不同，上手利索，姜黎低头专心致志把余程伤口里的杂物剔除出来，连耳际的一绺碎发滑落下来都浑然未觉。
余程一抬头就正好看到她低头露出的后脖颈，这个位置即便在藏区也难得晒到太阳，所以比她的脸色白腻很多。两人离得近，他甚至能看到她后脖颈上的细短碎发，余程及时收回视线。
姜黎清创缝针无比熟稔，没一会就把余程手上的伤口包扎完毕。
余程看着妥帖包扎的伤处，忽然开口问道，“下班后有约会？”
“我看着像约会的样子吗？”姜黎不解问道。
“你看起来挺忙的，我以为你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效社交上。”余程意有所指提醒了一句。
“谢谢提醒，不过我有自己的判断。”姜黎收好工具，起来往工位上走去，边走边吩咐，“不要沾水以免伤口感染，两天后来医院换下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