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位了吗——简梨
时间:2022-10-07 16:57:50

  阿温见状,连忙解围:“舅父,我这几个月自学,也有一些体悟。太/祖雄才大略,令人钦佩,相比历朝历代的律法,有许多独出心裁、令人赞叹的律法。比如废除赎刑,致人重伤犯了重罪不许赎刑,轻伤、轻罪又能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翻开历朝历代律法,通篇都是赎铜一斤、赎铜二斤、赎铜三斤……开卷骤视,宛若商人书,如今的《大齐律》不许赎刑,令权贵、豪商之家与平民等同,使百姓不至于沦为权贵、豪商欺压之所在。”
  白大人颔首,“的确如此,看来你用心了。”
  这并不算一句正式的夸奖,但对白大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和颜悦色。“还有吗?”
  阿温笑道:“迟生妹妹也非常用心,《大齐律》都翻起了毛边,肯定有很多心得体会,不如请迟生妹妹先讲,我也好学习学习。”
  阿温并不是祸水东引,他是个非常温和的人,在安国公府生活,从来不肯与任何人起矛盾,即便是对下仆都待之以礼。阿温知道迟生在这份功课上的用心,也想缓解舅父和迟生妹妹的关系,才如此提议。
  真的,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意味是不一样的。迎着表兄肯定、鼓励的温和目光,迟生原本有些生气,现在都平静下来了。
  “祖母夸赞父亲是当世法学大家,女儿胡乱读一读,胡乱一说,舊獨还请父亲指正。”迟生坐直身体,慢慢把自己的想法道来。
  “我觉得《大齐律》最好的地方有几点,第一是总纲中的‘凡入我大齐户籍者,皆我大齐子民,不因种族、性别、语言或宗教有所区别,各族都有使用和发展自己的语言文字的自由,都有保持或者革新自己的风俗习惯的自由1。’这保证了我们不因此低人一等,夷人的夷字本就有贬低的意思,我们从来不这样自称。”
  “太/祖说过,总纲是万世不易之法,有了这条总纲,大齐日后开疆拓土,也能更容易。”迟生喝了口茶,接着说,“第二,《大齐律》废除了“赀选”,自汉武帝开了赀选的头,历朝历代卖官鬻爵屡禁不止,翻开史书,每到亡国之时,总有一句卖官鬻爵。《大齐律》从法理上否定了权贵买官的权利,吏治为之一清。”
  “第三,是表兄说的禁止赎罪,不仅仅是禁止以铜赎罪,还禁止以官、爵、钱、物赎罪,总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罪相同罚不同。自古以来,皇亲贵胄有八议、可赎罪,若不禁止赎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口号喊得再响亮,也不过是空谈而已。”
  “第四……暂时没想到,就这么多。”
  白大人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等迟生说完了,才缓缓的、郑重的放回桌上,消化了半响,才道:“我书房有历朝律敕合编、编例、条法事类,还有我编写的云南布政司大齐律申明、断例,你若有余力,可以来看。”
  这就是认可迟生在律法上已经入门了,可以学习更精深的东西了。
  “今日暂时就到这里,该是午休的时候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春生见妹妹答得好,比自己得了表扬还高兴,虽然没有得到父亲的夸赞,可这有什么关系,丝毫不影响她为妹妹骄傲。春生拉着妹妹的手,欢欢喜喜回她们的院子去了。
  阿温落在后面,有些低落,问白大人:“舅父,是我天赋太低了,有负您的教诲。”
  阿温把话题递给迟生,虽然是好心,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小骄傲的,舅父在接他到云南的路上给他讲过律法相关的知识,平时通信也有教导他。而且迟生的这些说法,舅父从来没有和他说过,阿温不认为舅父对他藏私了,春生也说不出类似的话。那这些厉害的观点,不是舅父教导,不是源于安国公,那就是迟生自己想出来的了。
  她才七岁啊,果然是舅父的孩子吗?天生就对律法敏锐至此。
  “能决定人的,从来不是天赋,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故都忘了吗?你也说她把书翻起了毛边,你也一样用功吗?”白大人做不出什么拍肩膀、揉脑袋的事情,只严肃的提点这一句。
  阿温却受到了莫大的安慰,笑道:“舅父说的是,我本就天赋不如迟生妹妹,更要勤勉用工才行!”
  白大人也不细说什么不一样,只轻描淡写提一句,又打发外甥去温书,自己亦埋首公文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化用世界/人/权宣言和我国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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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咸鱼的第六天
  走到回廊上,迟生拉住突突往前冲的春生,摇着她的手撒娇:“别跑这么快~”
  “呀,忘了!迟生,你累不累?想不想喝水?怪我,怪我,丫头们都没跟上来,我们快回院子去!”春生从突突往前冲,变成突突直问话。
  “不累,你别慌。我身体早好了,每天还和你一起武课呢!你忘啦!”
  春生叹息:“你上武课也不积极啊,肯定是身体还没养好。”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精力充沛得跟西山上的猴儿似的。”迟生打趣。
  春生多脚步还是慢了下来,闷闷道:“我再也不要喜欢父亲了。”
  “怎么了?”迟生安慰:“是因为父亲没有夸你吗?其实,父亲只是不爱说好听话,爱在心里口难开嘛~”
  迟生拖着长长的调子,摇晃着春生的手臂逗她开心。
  “不是的。”春生摇头,“父亲喜欢表兄,他不喜欢我们。你答得最好,父亲却没夸你,还把表兄留下开小灶。”
  “原来阿姐是在替我鸣不平啊~不要不开心啦,父亲让我去他的书房看书,就是夸我的意思。再说,他哪儿有留表兄,阿姐还吃表兄弟醋吗?”迟生往姐姐身上贴,笑道:“就是父亲真不喜欢我,我也无所谓啊。我有你,有祖母,有王姑姑,有桂英、栀子她们。你知道我从来不放在心上的。”
  “没心眼儿的笨蛋!”春生恨其不争:“李先生每次讲完课后,李小郎总是留到最后,李先生也会给他开小灶,表兄留到最后也是一样的,这还用开口明说啊!表兄可怜,我不欺负他,可父亲不能因为他可怜,就欺负你啊!”
  “我不觉得被欺负了,我不稀罕什么夸奖。”
  “你稀罕不稀罕是你的事儿,父亲欺负你就是不行!”春生义愤填膺,强调:“我再也不要喜欢父亲了!”
  “好啦,好啦,知道阿姐都是为了我,可我真的不在乎啊。不过,不能不喜欢父亲哦。我第一喜欢的是阿姐,第二喜欢的是祖母,你也学我一样,把父亲放到第五六七八去就行了啊。”
  迟生有上辈子,享受过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与别人建立过亲密的感情联系,但春生不一样。都说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来治愈,亲情、父母的关爱,是人格塑造上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迟生不愿意让春生轻易失去,她知道这有多重要,可她也不愿意让春生把这看得太重,在父亲明显不太喜欢她们的情况下。
  养一个孩子,很难啊。迟生顶着豆丁身子,却在心里把姐姐当女儿养。
  “嗯,那咱们说定了!”春生很高兴和妹妹达成一致,送迟生回她的院子。
  院子里人很少,二等丫鬟小兰、小菊坐在正房廊下说话,见春生、迟生进来,连忙把手里的薄册子放下,起身行礼:“大姑娘、二姑娘回来了。”
  “怎么只有你们俩,桂英和栀子呢?”
  “今天是外学堂高级班考试的日子,两位姐姐考试去了呢!”
  春生一拍脑袋“对啊,都忙忘了。迟生,你要不要去看热闹。”
  “下午再去吧,春生你也不许去,还没吃饭呢。今天武课放假,下午去刚好能知道成绩。”
  “真是翻脸无情啊。哄我的时候叫我阿姐,管我的时候就叫我春生了!”春生装大人,“有什么办法,谁叫我是姐姐呢!小兰,你去我院里说一声,把我的饭拿过来,我陪迟生吃饭。”
  “要不要谢谢你?”迟生阴阳怪气道。
  “不用谢!不客气!”
  吃过午饭,春生也不走,非要和迟生挤在一张床上午睡。迟生有什么办法,只能让她抱着,当她的抱枕啊。
  卧室很窄,迟生睡醒的时候,看着隔断屏风上的花鸟有些恍惚,梦里还有白色天花板和席梦思,睁眼确已经是另一片天地。此时讲究卧室要小,否则阳气不聚,光线有些昏暗。
  迟生一动,春生也跟着醒过来,看着墙上挂着的水红色旧衣裳,吐槽道:“这烂衣裳怎么还挂着,晚上醒来不怕吓着。”
  “好好一件衣裳……”
  “这破烂样儿!你要喜欢这样式,让人再做十件来,小气~”
  “我就喜欢原先那件的颜色,且等等,我已经快把染料和固色剂给配出来了。”迟生卧室墙上挂着一件褪色的粉红色衣裳,新衣裳是渐变的粉红色,还带珠光,不过下水洗了三次,就变成暗淡的水红色,泛着白,粉红色本就不是正色,如今看着更显破旧。
  春生挥挥手,仿佛在赶眼前的蚊子,“行吧,行吧,随你,随你。”
  桂英带着人端水盆进来帮两人擦手,迟生也转了心思,问道:“考得怎么样?能拿第一吗?”
  桂英笑道:“那么多人,哪儿能人人拿第一呢。”
  “不拿第一有什么意思?”春生接口道。
  这话桂英就不好答了,迟生笑道:“你也不是次次都拿第一啊。”
  “哪回演武场上,我不是第一?至于其他功课,这不有你吗?咱们两姐妹总有一个第一,不让其他人压过咱家人就行!”
  迟生哭笑不得,你可真是个TOP癌啊!
  “快点吧,不是说要去看成绩吗?”迟生擦了脸和手,完全清醒过来,和春生一起去外学堂。
  安国公府在二门处单辟了一个院子做学堂,教府里的仆役读书,好多昆明的小吏都是安国公府出去的。毕竟,有能力读书习字的,不会来府里做奴仆,而既然读书习字,就不会只甘心做一个奴仆。
  本来这里就叫学堂,只是等迟生和春生到了入学年纪舊獨,国公大人就专门请名师来教,又有别家孩子来附学,大家渐渐就把这里叫做外学堂,迟生他们读书的地方叫做内学堂。
  外学堂是由府里的长史、女官等充任夫子。
  春生和迟生过来,双方见礼过后,开门见山想知道高级班的成绩。夫子们笑笑,并不在意成绩被早一点公布还是晚一点公布,就去拿成绩单。
  栀子也忍不住踮起脚尖去看,听说两位姑娘要过来看成绩,栀子本来在后罩房整理,忙不迭跟了过来。
  春生和迟生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迟生先找她院子里的熟人名字,“桂英第一,新雨第三,栀子第四,新芽第七……不错,不错,这回参加考试的人,发挥得都很好。”
  考生们听了成绩也很欢欣,唇角高高扬起,还要装个淡定样儿。
  迟生则谢过几位夫子,领了一份成绩单,欢欢喜喜回院子了。
  刚坐定,迟生就让桂英去拿她的小钱匣出来,笑道:“这回你俩考的好,给我长脸了,自己去挑一样首饰,算我的奖励,再一人拿两个银条,算贺礼。桂英姐姐,栀子姐姐,自己挑,千万别客气。”
  屋里的丫鬟也来凑趣,怂恿她们挑贵的,“好让姑娘心疼心疼”。
  “这大好的日子,见着有份,我再出二两银子,给你们请客用。今晚不用值夜,约上要好的姐妹,都庆贺庆贺。”
  桂英、栀子又忙不迭得领着屋里的丫鬟们谢过,吵吵嚷嚷了好一阵子。
  她们院里刚安静下来,隔壁春生的院子还有欢呼声呢。
  到了晚间才听说,大姑娘也给她院子里的新雨和新芽发了奖励,四个考生凑钱一起请两个院里的丫鬟吃酒,连史、王两位姑姑也凑趣喝了一杯水酒。
  虽则高兴,大家都有分寸,没闹太晚,第二天迟生一大早起来,就见桂英和栀子过来服侍她洗漱:“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我给你们放假了啊。”
  “姑娘好性儿,我们哪里累了,昨儿已经高兴了一天。”桂英扶迟生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慢慢给她把发辫打散,重新梳妆。
  感谢太/祖,梳妆台上摆了玻璃镜。因此,迟生也能透过镜面,清楚得看到栀子欲言又止的表情。
  迟生不动声色,等吃完早饭,栀子才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仿若破釜沉舟一般道:“姑娘,我不想出府,还想多伺候姑娘几年。”
  “嗯?栀子姐姐这话怎么说?我也没有要撵你出府的意思啊。”迟生不解。
  桂英连忙帮着圆场:“姑娘有所不知,我和栀子已经满了十五,外学堂的课也学完了。按照往常惯例,也该打算着出府了,好让下头的妹妹们提上来伺候姑娘,也多历练历练。”
  “哦,这样啊,那你俩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愿出府,想自梳做个管事姑姑,留在姑娘身边!”栀子斩钉截铁道。
  “嗯,栀子姐姐才十五岁,一直照顾我,你的意愿,我自然是要尊重的。”迟生沉吟了一下,问道:“我记得你家里没有什么近亲了是不是?”
  “姑娘明鉴,我父母兄弟都死在丙申之乱里,若不是我运气好,遇上府里采买丫鬟,恐早死了。当年就是一个远房叔叔卖了我,要是回去,不过是再被卖一次罢了。”
  “可你年纪也还小,这么草率决定一辈子不嫁也不行啊。”
  “我这些年也见多了前任姐姐们的事情,比来比去,还是觉得不嫁的好。”
  迟生摇头失笑,大姑娘说不想嫁人——骗鬼呢。不过她也没有犟着来,只道:“我知道了,你继续留在院子里帮我,至于嫁人不嫁人的,不着急下结论。等你以后遇上合适的人了,别因为和我赌气说过自梳的话,就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反悔了不行。就是真不想嫁了,等到二十岁说,我才信呢。”
  桂英看栀子仿佛还想说话,连忙上前道:“姑娘说的是,咱们又不是立刻要离了去,做什么这么快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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