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疏己
时间:2022-10-07 17:09:23

  期间给黎迩拨了无数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也丝毫不敢惊动贺承洲,知女莫若母,她从始至终都知道黎迩对程星懿异样的情愫,又怎么会看不出她找上贺承洲的真实意图。
  黎茹华急得抓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整个晚上,她把能找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都没找到黎迩的身影。
  站在程星懿生前常住的那套公寓外,她不断用拳锤自己的胸口,心疼得像刀绞一般,眼泪止不住往下坠。
  孟棠芸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黎…阿姨?”
  她不太确定地朝着那个狼狈弯腰低头的女人叫了一声。
  黎茹华擦拭掉眼角的泪,慢慢直起腰,转身看过去。
  看到是她,唇角勉强勾了个笑意:“棠芸。”
  孟棠芸满脸疑惑,问她:“您怎么了?”
  “迩迩不见了。”
  “我快找遍整个南城都找不到迩迩,她昨晚离开时状态很不好,我担心她。”
  尽管黎茹华尽力在维持体面,微表情还是把她的慌乱出卖个彻底,她身子重,本来就容易累,也不舒服,胸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声音也止不住得在颤抖。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眼前一片模糊,黎茹华哽咽到最后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浑身被雨打湿带来的冷意都比不上她心里的冷。
  孟棠芸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女人,此时一点没了平时的优雅风度,几缕被雨打湿的发丝拧成几股凌乱地垂落在耳边,现在的她,和天底下所有担心孩子的普通母亲没什么两样。
  沉默了会,孟棠芸问。
  “去过季安镇了么。”
  黎茹华眼睛通红,小声疑惑问:“季安镇?”
  她不知道黎迩的这处房产,准确来说,除了程星懿和黎迩俩人,谁都不知道,这是属于他们俩人的秘密。
  程星懿只在黎迩面前当一个演戏高手,但毫不避讳当着孟棠芸的面从任何一处细节表露对黎迩的爱意。
  和她名义上的那所婚房里也处处都是黎迩的痕迹。
  钥匙确实是孟棠芸无意中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
  孟棠芸眼睫轻微的颤了几下,闭了闭眼,才说道:“那是星懿送给黎迩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在南郊,季安镇,16栋27号。”
  “行,行,好,那我马上就过去。”
  黎茹华有些语无伦次,她一刻不敢多歇,手扶着肚子转身就走。
  孟棠芸本不想管,她巴不得黎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失不失踪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但黎茹华待她不薄,看着她凌乱佝背的模样,还又挺着孕肚,她多少也有点于心不忍。
  “我开车带你去吧。”
  孟棠芸在身后喊住她,上前搀扶着她上了车,载着她往公寓的方向走。
  车上,孟棠芸打开空调,切换到暖风模式,给她递了条干净的还没有拆封过的新毯子。
  黎茹华接过,说了声“谢谢。”
  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偶尔有几辆车闪着灯从旁边经过,狂风卷着暴雨像狠厉的鞭子,重重砸在车窗玻璃上。
  车行到半路。
  黎茹华腕间的玉镯子忽然毫无征兆地崩成两段,重重摔落在车上。
  看着地上碎裂的镯子,她心里倏地爬上抹不好的预感。
  玉认主,一生只会忠于一个主人,可为主挡灾。
  黎迩从小体弱,常生病,这个镯子原本是她送给黎迩的生日礼物。
  黎迩戴了几年,离家时摘下来还给了她。
  程家的东西,她只带走了星懿这些年送给她的,其余一样都没拿,包括这个镯子。
  她太想黎迩,黎迩又始终疏离淡漠,不怎么愿意多见她,她就把这个玉镯子戴到了自己手上。
  “不行,不对劲,棠芸。”
  心脏剧烈跳着,仿佛要跳出胸腔,黎茹华本就晕车,再加上孕吐的不适感,整个人胃里翻江倒海般得难受。
  她忍着恶心,正想拜托孟棠芸还能不能再开快点时,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响起,带着“嗡嗡”的震动声。
  是黎迩的电话。
  看到来电人的名字,黎茹华眼底划过一抹欣喜,立马按下接通键,刚启唇,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却是一道冷峻又陌生的男声:“您好,请问您是黎迩女士的母亲吗?”
  “是。”
  声音虚虚的,黎茹华呼吸都浅了,大脑宕机,一片空白。
  “黎迩住在季安镇,16栋27号,早上五点家里不明原因起火,现场门窗紧锁,推测极大概率是自.杀,邻居报的警,现在病人正在送往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的路上,紧急联系人电话打不通,只能联系到你,你们家属赶紧过来一趟吧。”
  轰得一声,脑子炸开一道白光。
  手机从手心滑落,重重砸在腿上,又滚着掉在了地上。
  “喂喂?”
  那头警察听不到动静,一直不停地在“喂喂”。
  孟棠芸从后视镜看到黎茹华的表情不太对劲,刚要问什么时,黎茹华失魂落魄开口:“去第一人民医院,快,棠芸,快去第一人民医院。”
  外面雨砸得声音太大,耳边闷闷的什么都听不清。
  黎茹华刚才也没开免提,孟棠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猜测多半和黎迩有关系。
  也不是细问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在前面一个路口转了弯。
  —
  “昨天中午不吃,昨晚也不吃,现在早餐也不吃,你想死呢?”
  江清彦是个粗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去,粗鲁又不堪,和贺承洲完全是两个极端。
  所以贺承洲才骂不过他,因为他从小到大受到的良好教养不允许他用和他一样的语气对峙。
  微微干裂的唇翕合着,贺承洲眼底一片灰白,凉飕飕看他一眼,怼他一句:“粗俗的人才天天把这么晦气的词挂嘴边。”
  这句话对江清彦的攻击性几乎为零,江清彦有意缓解他情绪,调动着气氛,吊儿郎当:“诶,我就粗俗怎么了?不违法乱纪就行了,管得着我。”
  江清彦不忘正事,把早餐给他推到面前:“多少吃点。”
  “别想着去找什么不该找的人,我去接个电话,等我一会回来好好和你聊一聊这件事。”
  江清彦接着电话出了外面走廊,门刚阖上那瞬间,他停下步子,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浓郁的眉重重蹙起,惊愕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头又重复一遍:“队长,确实是她没错,我确认过身份了,刚做完她邻居的笔录,早上五点多接到的报警电话,李金出的警,人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呢,救出来的时候已经重度昏迷了,情况有点不太乐观。”
  江清彦意识有点飘忽,轻声说:“行了,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回头看一眼门口的位置,攥着手机的指尖骤然收紧,他走到隔壁卧室屈指敲了敲门。
  贺谨洲刚拉开门,江清彦也没废话,直白就说:“谨洲哥,黎迩她…自.杀了。”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间沉默得有些过分,落针可闻。
  俩人显然都在仔细考量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里边那位。
  贺承洲爱黎迩,爱到了骨子里,毋庸置疑。
  说难听点,爱到尊严和原则都快没了。
  万一真有个什么不测,他们在明知道事实的情况下,还选择隐瞒,让贺承洲有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以后知道真相,保不准心里会埋怨他们。
  能想通最好,知道他们都是为他好,就怕他想不通。
  而极大可能他都想不通。
  良久,贺谨洲发话,沉声道:“先瞒着,不说。”
  “谨洲哥,其实也不是太大的事,承洲对她那么好,又不是瞎眼没长心,没准以后他们还会——”
  “不会。”贺谨洲打断。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有什么苦衷,就单凭她让承洲受伤这一点,贺家就不会再让她进门,过了我这关也过不了我爸那关。”
  “老爷子那边还完全瞒着呢,他多疼承洲这个小孙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手段多狠,知道了不用说黎迩,整个程家能不能继续在南城立足都是个问题,他们不会再有结果。”
  “那这事怎么解决?”
  江清彦拿不定主意问。
  贺谨洲敛了敛眸:“承洲这边先一直瞒着,能瞒多久是多久,后续再看看黎迩那边的情况,如果能醒过来,让她配合着一起解除下婚约,到时候再以休养的名义直接把承洲送出国去待个一两年。”
  江清彦思索了几分钟,“嗯”了声,答应下来,决定一起先瞒着贺承洲。
  —
  纸终究包不住火。
  贺承洲还是知道了。
  不吃不喝在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的屋子里待了差不多一整天,情绪才平缓不少。
  家里实在闷,到了晚上,他准备到后花园透透气时,偶然间听到了江以柠和陈静月的对话。
  陈静月和贺霄云包括江以柠在内都还不知道事情原本的真相。
  贺谨洲没说,一来给他们俩人都保持了成年人最后的体面,二来也不想给家里老人添麻烦。
  只是说吵架生气了,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
  换个角度说,贺谨洲不想把矛盾又扩散到两大家族的对立。
  想用尽量“私人”又平和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既是在保护贺承洲,也是在保护黎迩。
  贺承洲从小就是细腻又善良的性子,贺谨洲知道他的为人。
  不论他和黎迩最后的结局走向如何,他嘴上说得再狠,放再多的狠话,心里也不会舍得让自己打心底里真正爱过的人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那真相只能瞒着。
  贺承洲总不会主动去给人提自己被人当替身的事儿。
  江以柠气得胸口疼,声音很小,但足够身后的贺承洲听得一清二楚。
  “妈,我真的快气死了,你说俩小孩怎么就那么傻,一个不管不顾拿弹钢琴的手去捶酒瓶,另一个更狠,直接放把火打算烧死自己,什么坎过不去,吵架归吵架,怎么居然能想到这么极端的方式,大不了好聚好散,怎么一个两个脑子这么不清醒。”
  “嫂子。”
  闻声,江以柠和陈静月回头看到身后的人影,瞬间变了脸色。
  陈静月很快恢复情绪,温柔笑着朝他走来,把话题岔开,关心道:“洲洲,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贺承洲身体僵硬,脸色一片惨白,垂眸看着陈静月的眼睛:“妈,你们刚才说什么?什么放火烧自己,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一个远房亲戚。”
  “妈,你们别骗我了。”
  他握着陈静月的手,不停地向她寻求答案:“是不是黎迩,是不是她?黎迩怎么了?”
  陈静月沉默着没说话,心里疑虑丛生。
  眉眼间更是担忧满满,这副傻样子明显还是在关心人家,心里没放下。
  贺承洲又把视线转移到江以柠身上,轻轻叫了声:“嫂子。”
  他声音带着极低的恳求:“嫂子,你告诉我好不好。”
  江以柠本来不想提他的伤心事,她身份尴尬,既是贺承洲的嫂子,又是黎迩的朋友,不好找立场说话。
  她心里同样多少有点疑惑,这担忧的神情哪像吵架的样子?
  至于闹到这个地步么。
  江以柠犹豫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贺承洲等了会等不到答案,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第18章 差点
  入目是漫无边际的黑, 伸手不见五指,像是没有群星的夜空。
  黎迩被困在这个地方徘徊了很久很久都找不到出口。
  这里像是一个隔绝的密闭空间,找不到光源,也没有一丝裂痕能让阳光透进来。
  黑暗一点点吞噬着她的意志, 黎迩精疲力尽, 决定放弃, 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她抱膝缩在角落里,背靠着墙才勉强找到一丝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畔传进一道熟悉的声音。
  “迩迩。”
  长时间未进一口水, 黎迩嗓子眼涩哑到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意识浑浑噩噩,以为是幻听。
  “迩迩,你在哪?”
  黎迩怔住, 缓缓抬眸朝着黑暗中的声源位置看过去, 她撑着地站起身, 摒着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熟悉又焦急的声音再一次传到耳畔,黎迩才确定不是幻听, 眼睛瞬间涌上热流。
  真的是哥哥的声音, 是哥哥在叫她。
  “哥哥。”
  黎迩声音颤抖, 无边的思念如潮水一般上涌。
  她已经六年没有再听过他的声音,久到她都快要忘记。
  程星懿已经快找疯了, 滚热的太阳直直晒着他, 额角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流淌,衣服都被浸湿。
  他扶膝弯着腰,胸口上下起伏, 大喘着气, 汗珠在下巴处凝结成小水珠一颗颗掉在草坪上。
  “哥哥。”
  “程星懿!”
  “哥哥, 我在这,迩迩在这,你快来找我。”
  黎迩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站在原地,用力大声地喊,祈祷程星懿能听到她的声音,像小时候那样过来带她出去。
  听着回声,程星懿表情一顿,偏头立马把目光锁定在那间密不透风的小房子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近得仿佛在她耳畔,程星懿抬手重重敲了敲门:“迩迩,你是不是在里面。”
  “嗯。”
  黎迩重重点头,像是被欺负的小孩子找到了靠山,鼻子酸涩不堪,委屈地眼泪直掉。
  “是我,是迩迩。”
  “站那别动,往后退一点,哥哥要踹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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