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迩“噢”一声,轻轻笑了:“是这样啊。”
她那会私底下在江雪和另一个男老师的陪同下来画过这棵千年古树。
那次带了李小雨,最初还是她和她提议这儿有棵历史悠久的大榕树的。
离树还有几米远的时候,黎迩就开始注意脚下。
李小雨深深看她一眼,也低头寻找起来。
黎迩蹲在地上,剥开每一处草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李小雨余光早已瞥到人影,李少天躲在身后半人高的芦苇丛后面一直在催促她。
她不是没看到,只是心里一直在纠结。
为了自己的声誉,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黎姐姐给了她这么多温暖,都是她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的。
胸口闷着喘不过来气,看着黎迩没有丝毫防备的模样,李小雨攥紧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抖动。
下一秒,她快步朝黎迩跑过去,抓起她的手:“走,黎姐姐,快跑。”
黎迩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时,李少天带着他三个同伙快步朝她们跑了过来。
脑子有一瞬间是断片的,她来不及深入思考那么多,拉着李小雨赶紧朝远处跑。
本能的求生欲让黎迩用足力气在跑,因为发现的及时,一开始还拉着一截距离。
直到腰上传来一阵难忍的疼,李少天用弹弓拿石子打了她的腰。
黎迩踉跄了一下,疼得哭出了声,脚上也不放松,但速度明显慢下来许多。
又是一下,打到了她跟骨,黎迩直接站不稳,疼得跪了下来。
李小雨赶紧扶她,看着那伙人越来越近的影子,着急地说:“黎姐姐,你快点起来。”
黎迩疼得说不出话,额头涔涔直冒冷汗,用手推了推她:“你赶紧跑,记得报警。”
她多少反应过来了,暂时计较不了那么多。
一个人被困住总比两个人都困在这生机更大。
几人的脸越来越清晰,李小雨哭着看了她一眼,迈步赶紧顺着小道跑远。
李少天到她身边,扯起她头发。
黎迩尖叫了一声,头发一阵发麻,眼睛对上一张满脸痘印的脸。
“跑什么。”
话落,狠狠一个巴掌落下来,半边娇嫩的脸迅速肿起。
“报警啊,继续报警啊,来,把我抓起来,再把我送进去。”
黎迩耳朵里嗡嗡一阵耳鸣声,眼前也一片昏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黄毛立马跑着去追李小雨,李小雨被石头绊了一跤,就被同样拽着头发拖到了黎迩身边。
李少天这股恶气憋了很久了,鞋尖带着满腔的怒气踹到黎迩腹部。
黎迩痛苦地哼了一声。
她捂着肚子,忍着剧痛:“我…可以和你们谈条件,我有钱。”
“给我钱,然后反手把我送进去?”
李少天冷笑了一声,眉眼间凶光毕露:“你的东西我可要不起了。”
“还有你。”
踢完她,转身李小雨也挨了一脚:“你是真连脸都不要了是吧?”
“啊——”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再加上裸.照威胁,究竟还是个心里脆弱的孩子,李小雨痛哭出声。
李少天蹲下,拽着她的头发,按着脑袋用力朝地上磕:“敢骗老子,你几个胆子,嗯?”
“你们俩个也来,打不死你。”李少天招呼另外两个人一起踢打李小雨。
黎迩想阻止,但她连自己都顾不上,疼得说不出话。
趁着几人分心,她忍着剧痛摸向胯边的包里,从里面拿出手机。
她给贺承洲发了条空白短信,这是支教时约定好的危险信号。
发完短信,她立马又拨通了110,静音后,把手机翻扣回包里。
身上脸上都已经疼到不行,像是有人在她躯壳里面敲鼓。
黎迩一边喊着“好疼啊,救命”,一边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藏到裤兜里,用颤抖的指尖抵到兜里最深处。
天旋地转,脑袋被磕了几下,李小雨脑下冒出一大片血水,没了动静。
“天哥,天哥。”
黄毛立马阻止还在暴怒中的李少天:“血,血,流血了。”
李少天脸上出现一抹慌张神色,蹲身探了探李小雨的鼻息。
“还有气。”
几人明显慌张起来,不知所措互相对视着。
黎迩蜷起身子,怕他们再踹过来,双手呈保护姿势捂着肚子,合身的刺绣针织衫被搓起,白得亮眼的纤细腰身露出来。
然而,几人也没心思看。
黎迩抓紧时间,立马说:“你们年龄都还小,人生路还有很长,一笔钱够你们花一辈子,我老公家…是南城贺家,我继父是程…程氏集团现任掌权人,你…你…你可以去网上搜,我最好的朋友是江家独女,他们都很有钱,能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黎迩示弱,已经虚弱到快要发不出声音:“我向你…保…保证不会报警,命总比钱重要,这个道理我知道。”
闻言,李少天看向她,摸着下巴,脑子里在盘算这件事的可行性。
黄毛提议:“天哥,要不咱干票大的,把她绑起来,要点钱?”
另一个狗腿子显然胆子不足,咽了下口水:“这…这不就是绑架和敲诈勒索?”
黄毛在他后脖颈拍了一掌:“你以为今天把她放走了,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李少天看了他一眼,觉得黄毛说的也对。
他上次见过贺承洲,身上与生俱来的优越贵气,一看就不是出身普通家庭。
他而且当时还给村里捐了很多物资,黎迩大概率没撒谎。
李少天暂且想不到最优的解决办法,不过也没胆子杀人:“走,先把人藏起来,再慢慢商量,这儿太晃眼。”
“那这个一会死了怎么办?”黄毛指了指李小雨。
李少天有点暴躁,刚才下手太狠了,落得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哪那么容易死,一起先带走。”
撑着说完那几句话,黎迩已经疼得几乎昏厥,李少天粗鲁地揪住她后衣领,包里的手机滑出一截,看到屏幕上露出的【110】三个数字。
李少天操了一声:“这女的他妈报警了。”
他挂断电话,上面显示已经接通了五分零三秒。
李少天迅速捋清思路,踢了踢李小雨:“这个直接扔这,残了总比死了好,真有事,也能少坐几年,让她们去救。”
“这个,你们和我一起藏到我家地窖里去,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给她老公发条短信让打钱,那男的贼几把有钱,把这女的当祖宗一样。”
黄毛明白到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尽管内心很慌张还是照做。
另一个狗腿子浑身都在颤抖,摇了摇头,不敢再继续下去了,这已经是犯罪了。
“你他妈的。”
李少天踹了他一脚:“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少他妈废话。”
“一会警察就来了,赶紧走。”
李小雨被扔在那,他们几个把黎迩的手机扔到了草丛里,背着完全昏迷的黎迩朝村子里走。
—
贺承洲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他刚才上课时居然错了一个音。
极其突兀明显,不是专业人都能听出来的严重程度。
这是他二十三年演艺生涯中唯一一次失误。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心里莫名紧缩了一下。
打开手机,看到进了一条短信,内容显示为空白时。
他还以为黎迩摁错了,没在意,刚打开微信准备和她说一声时,骤然想到什么,他慌忙退了出来,又看了一遍那条空白短信。
猛地呼吸一窒。
他打开定位看黎迩现在的位置,发现她在山上,位置几分钟一动不动,然后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在黎迩支教期间加了她周围所有人的联系方式,立马给村长打了个电话,让他报警,上山找黎迩,说出事了。
话还没说完,贺承洲在电话那头就已经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
贺承洲叫了辆车去机场,去禾城的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起飞。
“我老婆先拜托您了,我得三个小时才能到,谢谢谢谢。”
贺承洲声音打着颤,喉咙发涩,尽量保持镇静在沟通。
村长怔了几秒缓过来,立马和贺承洲说:“我去找,我带警察,然后发动全体村民去找。”
电话才挂断,一个穿制服的男警就走了进来。
他们不熟悉这片区域,进村委会简短说了下情况,想让人协助。
村长立马招呼一边的支书发广播让所有人去找,然后自己亲自跟上了警车。
联系方式和手机定位都是在支教期间,贺承洲为了保障她安全的手段。
十个月都平安过来了,没想到用到了这个时候。
贺承洲脸色惨白,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大抵是看他脸色不好,司机说了句什么,他也没太听清,整个人陷在巨大的恐惧中。
第54章 差点
嫌疑人已经明显锁定, 警方正在根据线索全力逮捕。
带队的警察和村长几乎发动了半个村的力量去搜寻,甚至动用了搜救犬,但只在山上发现了陷入昏迷的李小雨。
昏迷中的李小雨提供不了任何信息。
贺承洲急匆匆赶到,忍着心里的巨大恐惧, 一秒也不敢停, 立马也加入寻找队伍。
直到夜幕降临, 还是没有一丁点消息。
而距离收到黎迩的求救短信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
山顶上冷风呼啸,风肆虐地吹打在他萧条单薄的背脊上。
到处都有手电筒射出的光束,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叫声。
找到没有?
没有。
是他整个下午听过最多的对话。
天上下起毛毛细雨。
手电筒从掌心跌落在地, 顺着坡滚了一截,直直照到地上,那片鲜红的血迹和明显的拖拽痕迹尤为刺眼。
贺承洲腿软,崩溃地跪在地上, 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为什么要心软放她一个人来。
他完全不敢想象这十个小时黎迩经历了什么折磨。
找遍了, 都找遍了。
山上每个角落都找遍了。
怎么办。
眼泪濡湿眼睫, 大颗大颗落了下来,压抑的唏嘘声从唇间溢出。
脸上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 半点形象都没有, 心底深处是无尽的绝望。
雨势渐大, 搜寻工作依旧没有一点进展。
眼前一片模糊,耳边隐约能听到男女对话, 要扩大搜寻范围, 请求队里增派警力支援。
过了一会,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他指尖蜷了蜷。
抬眸看过去,眼睛里蒙的雾凝成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后, 才看清那是一只黑色的蝴蝶。
翅膀被雨打湿, 它飞不高。
蝴蝶用力飞到他眼前饶了一圈, 又顺着小路往前飞了一截。
良久,又飞回来,停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
发软的手撑着地面,贺承洲缓缓站起来,白色西裤膝盖处是沾满的泥泞黄土。
他看着眼前的黑色蝴蝶。
蝴蝶再次飞回他身边,然后又飞到小路上,像是在刻意指引着他去某个地方。
贺承洲心里有预感,它会带他找到黎迩。
他心里几近崩溃,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只蝴蝶身上,声音很轻很轻:“如果你是迩迩的哥哥,能不能带我找到她。”
雨越来越大,狼狈地淋在每个人身上,贺承洲心里祈祷着,颓然跟在那只蝴蝶后面。
蝴蝶越飞越低,直到翅膀不堪雨点的重力,坠在地上,再也飞不起来。
只脆弱地微微煽动着自己的翅膀。
贺承洲抬眸朝前方看去,看到山底下一大片灯火。
思忖几秒,贺承洲跑几步去到警察身边:“叶警官。”
他指了指下面的村落,祈求地看着他:“我老婆身体很差劲,已经十个小时了,她快要撑不住了,能不能下去挨家挨户的搜,有只蝴蝶告诉我我老婆在下面。”
看着男人通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惧色,叶警官以为贺承洲是太着急,所以才胡言乱语,安慰道:“三个嫌疑人家里搜过了,没有,局里的搜查令已经申请下来了,正在送来的路上,拿到手就去搜。”
“贺先生,我们完全能理解您的心情,请再耐心等等,我们和您一样着急,但得按规矩办事。”
“理解。”
贺承洲低笑了一声,摇摇头:“怎么会理解,你们永远不会理解。”
他顾不了其他,一个人沿着小路往村庄里跑,路过蝴蝶坠下的那块地方时,下意识看过去,却发现蝴蝶已经消失不见。
正巧这时,李警官打来了电话,说搜查令已经拿到手,正在上山的路上,叶警官立马下令,一半人继续搜山,另一半和他一起下去挨家挨户搜查。
叶警官深深叹了口气,招呼众人:“目标太大,转移是不可能的,受害人肯定还在这个村子里没出去,统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今晚辛苦大家都加加班,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队长。”
几人应声。
—
地窖里,昏迷许久的黎迩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
彻骨的凉意笼罩着她,浑身上下像被锐器击打过一般,她四肢被绳子捆着,嘴也被胶布紧紧裹着。
话说不了,动也动不了,有种静静等待死神降临的绝望感。
疼,好疼。
她好害怕。
不知又过了多久,黎迩意识又开始浑噩。
她睫毛轻颤动了几下,看到头顶忽然出现一个圆形的光口,大片阳光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