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在翰林院的时候就修书,顺便翻译外文,在家就学习语言随便写话本挣钱,日子过得平淡得很。
而谢石头也找到了事做,那就是在后院不大的地盘上试着尽量种多一点种类的菜蔬,赵荷花对他这爱好也表示支持,因为等菜长起来,菜钱也就省下了。
只是这院子还是太小,比不得平顶村的地,那是又宽又厚,所以谢石头每每便要为选哪种来种又要舍掉什么而烦恼,同时发愁为什么自己如此精心了,菜还长着不好。
其实菜长不好太正常了,因为这是他们住的后院,所以没办法施粪肥,最多只能沤些叶肥,另外就是浇水,这样菜怎么能长得好?
只是即便如此,谢良瑾也觉得父母实在是不够文雅,常常劝他们都是官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了,还成天想着种地,把院子弄得脏脏的,还不如种花。
小妹来了京城之后便开始有点娇气起来,谢良臣察觉到了,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小妹似乎总有意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
比如他下朝回来,以前她是直接小跑过来拉他的袖子,现在跑到一半就改了小碎步,原本露出牙齿的嘴也矜持的抿了起来,然后在几步外朝他蹲个福,温柔道:“二哥哥回来了?一路辛苦。”
谢良臣看她做的别扭,自己也别扭,扶起她,问道:“小花你这是在哪里学的?”
哪知听他这么叫自己,谢良瑾不干了,微嘟着嘴跺脚道:“二哥不要叫人家小名嘛!”
谢良臣从善如流,“那二哥该怎么叫你呢?”
谢良瑾偏头想了想,道:“在家时二哥可以叫我囡囡,在外面可以叫我三妹,只不许再叫我谢小花了。”
关于小名取得太囧会有什么感觉,谢良臣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小花”比之“狗剩”,他窃以为已经算得上十分文雅了,而且他更好奇小妹这变化是怎么来的。
然后谢良瑾就供出了厨娘万嫂子。
谢良瑾对此还振振有词,“万娘子说,在那些大户人家里,凡是哥哥称呼妹妹,几乎都是序称,平日相处虽是亲近,但也不可蹦蹦跳跳,行为无状,更不能拽袖子挽手臂,说这样会惹人笑话的。”
前头都还好,说到“惹人笑话”时,谢良臣总觉得她似乎甚为忌惮,好似真见到别人笑她无礼了一样。
谢良臣是知道小妹的性子的,可不是那等耳根子软的,可现在他见小妹被人唬住,还是在心中叹息一声。
那个万嫂子之所以这样说,不过就是瞧着他娘和小妹什么都不懂,因此故意卖弄高深,好显得自己特别,因此来抵消一部分她作为家里帮佣的弱势地位,增加话语权。
这样的行为虽是错,但谢良臣也知道,即便换一个人,若是身为家中主人的什么都不懂,依旧容易被唬住。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她们只在这四方的院子里打转,最好能让她们多出去见见外头的世界,等见得多了,那么别人再说什么,她们就可以很从容淡定了。
想到这,谢良臣便对谢良瑾道:“万嫂子说的那是家里关系疏远,只有面子情的人家,与咱们根本不一样。”
见谢良瑾眼现困惑,他又继续道:“若是你想出门,二哥在翰林院有个朋友,他家就住在城外,要是得空,我便带你和娘去上门拜访,要是聊得投契,你们平日也能多个去处。”
听说要去其他翰林家做客,谢良瑾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那我要不要穿新衣服?”
谢良臣轻笑一声,“都可以,你现在就可看着办,咱们五日后再去,时间总来得及。”
“嗯!我现在就去告诉娘,她这几天也憋坏了,天天就只找万嫂子说话,要不就是出门买菜,连个串门的地方都没有!”谢良瑾又恢复了活泼,言罢就小跑着去了赵荷花的屋子。
谢良臣无奈摇头,同时也打算看看还有哪家同僚可以走动,只不要把他们憋坏了。
说到这,他又想起家乡的亲人和朋友来,于是回了书房,开始准备写信。
第一封信,谢良臣写给了盛平顾,主要是告知他户部侍郎林大人曾试探于自己的事,还说了朝中近来发生的一些大事,北桑国和西北旱情,问他有何看法。
除此之外,随信同附的还有给盛瑗的信,以及给两人的礼物。
然后就是问三弟谢良材学业以及大哥谢良富生意的事。
因着今年西北可能会有旱灾,粮食也会大幅减产,因此他特地嘱咐家里,今年若是可以,尽量多开些荒来种粮食,而减少菌种供应,让平顶村的村民们也尽量多存一点粮。
再之后,他又写信给了祝明源、唐于成和武徇,同时还寄了几本书去。
这些书都是谢良臣在翰林院看到的,其中还有不少是翰林院里讲经博士们自己的著作,几乎都跟科举有关,是很有用的教学辅材。
历来不管是乡试还是会试,一般皇帝选主考官,优先都是从翰林院选,尤其是同考官,几乎全都是翰林,试卷粗筛就更是如此,因此他此刻寄书给他们,也算是有点让他们押押题的意思。
虽然不一定乡试和会试就一定考到了书中的内容,但是显然看这些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也是为什么科举越到后头,越看重人脉和关系,而不是才学的原因。
如今他既然进了翰林院,对于自己的朋友自然也是能帮就帮,毕竟等他日几人考中,大家同朝为官,也算是互相有个照样和帮手了。
写完信,谢良臣最后看着手边自己翻译的几本西语几何书,想到谢明章,最后咬咬牙,又花了几天时间另抄了一份给他也寄去,看他对于西方的手工制造书籍是否也感兴趣。
又五日。
今日恰逢休沐,谢良臣无事,于是便带了家人去拜访蔡占和一家。
张贵妃的幼子已经被封了襄亲王,爵位世袭罔替,而张贵妃也晋了皇贵妃,风头在后宫一时无二。
至于北方,朝廷已经下令调附近兵二十万过去驻防,尤其是几个重要城镇,兵力更是加重一倍,让其保证冬天北方敌国一旦粮草不足再来劫掠,必要将蛮夷击溃。
而户部,侍郎林大人则为此次前去指导地方做减灾工作的主要官员,包括平抑物价,点查户籍在内的一切事务皆由他全权处理。
至于调兵以防百姓造反,此事被暂时搁置了。
按流传出来的说法是,若是户部最后减灾不力,闹到产生民变,则主官需得承担一切责任。
因为有这个前提,所以此次林侍郎去地方的责任可说尤其的大,但同样,要是他做好了,升官就是肯定的了,甚至能直接碾压另一位侍郎,直接跳到别部去当正官。
一切的事情好像都走上了正轨,而谢良臣也仍是翰林院一个不起眼的新入翰林,休沐日最重要的行程也不过是去同僚家串门。
古代的路着实不好走,谢家的驴车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颠簸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才到了蔡家租住的院子。
蔡家的房子其实离城门并不远,只有大概不到五里的距离,无奈皇城太大,光是靠近城墙边都差不多都是五环之外了,所以还在城外的居民区,便算是城郊。
对于这种地方,古人有个专业的名词,叫做“关厢”。
因着这里离皇城不远,只有数里的距离,因此便有很多的百姓在此聚集,所以这里不仅如城里一样有很多的民居,而且还有店铺、街道,比普通县城还繁华一点。
只是古代的路太过坑爹,再加上来往行人、车马又没有分流以及规划,因此常常会交通堵塞,行起路来十分的不方便。
谢良臣他们便是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单面就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虽是清晨的时候路上人应该会少一点,蔡占和花的时间应该也更少,但是谢良臣还是觉得恐怖。
想想来回通勤将近四个小时,怪不得白居易要叹睡眠不够掉头发,要是他住在这个地方,肯定早晚也得秃。
驴车到了蔡家门外,江着先跳下车将驴拉好,谢良臣随后也从车辕上跳下,然后扶了爹娘跟小妹下来。
蔡家虽是租住在了关厢,不过这院子倒是与他在城内的差不多大,也是两进的。
原因无他,因为蔡占和也将爹娘接来了,既然有女眷,自然不好住一进的院子,这是很多官员们的潜意识。
至于他这房子的租价,谢良臣没问,不过一般市价来说,城内、城外的差价一般是一倍,所以应该是不到二十两。
蔡家也有个小厮看门,见谢良臣他们来了,立刻进去通报,很快蔡占和便迎了出来。
“谢贤弟,我可等你好久了!”他大步从正门而出,见着谢良臣便爽朗一笑,上前揽了他的肩膀。
照理说谢良臣在一众文官中已经算高的了,可惜蔡占和长得更高,几乎将近一米九,实在堪称巨人,所以两人只要挨近了站着,平日里鹤立鸡群的谢良臣立刻便会矮下去半个头。
两人私下称呼比在翰林院亲近些,因此谢良臣也回道:“蔡兄勿怪,乃是路上遇到小贩打翻了菜篮,行人混乱,这才耽搁了时间。”
“百姓衣食之所系,全在这油绿的小菜,可怜如今我来了京城,也指着它们过活呢。”蔡占和叹一声。
谢良臣听他说过,说他娘不仅在后院种了菜,还在附近的荒地也种了不少,如今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青菜,几乎顿顿都有,还总是逼着他吃,说他长得胖了些,恐不讨小娘子喜欢,差点把蔡占和的脸都吃绿了。
不过好在每日中午朝廷会包餐一顿,所以他才会到了公厨后如此胃口大开。
里头蔡家双亲并蔡占和的小妹也迎了出来,双方见过了礼,一行人这才进屋。
谢石头这边由蔡父在陪着说话喝茶,那边赵荷花便带了女儿一起进了内院,跟蔡母以及蔡占和的小妹一起聊天。
蔡占和的妹妹今年十八,兄妹两人不仅相貌长得有几分相似,就连身形也一样,谢良臣估计她差不多得超一米七了,因为他瞧着对方似乎也就比他矮不到一个头。
这样的身高,许多男人都比之不及,更别说女子了,所以听说蔡家小妹也还没定亲。
没办法,若是家中基因不好,再加上吃不饱饭,长不高实在太正常,尤其是南方士子,那种身高一米六几的一大把,一米七的也不多,超一米八的更是凤毛麟角。
因此谢良臣往往会被人误以为户籍是北方,而等他告知对方自己是南方来的时候,往往就会收获一大票的惊讶。
蔡占和的妹妹不仅人长得高,性格也爽朗,见谢良瑾似乎有点拘束,朝她一笑,伸手道:“谢妹妹可是坐得无聊了?咱家养的黄狗刚生了窝小崽子,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谢良瑾原以为翰林家的小姐定是文雅非凡,哪知看着跟邻家大姐姐也没什么区别,自她们进了家门,更是没有万嫂子说的那些奇葩的见面规矩,一口气便松了下来。
如今她还叫自己去看黄狗,谢良瑾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又见她娘没有反对,便也伸出手握住对方的,两人结伴去了后院。
蔡家人都挺随和,赵荷花也难得找到了可以谈心交流的人,而且比蔡夫人好的是,她不仅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而且还早早抱上了孙子,所以谈兴尤盛。
两人的儿子如今都在翰林院,这没什么好说的,女儿嘛,蔡明珍看着倒是大方些,不过她自认为长得没自家闺女好看,但因为互相都在真心的夸对方,所以也没明显的差距。
可是她一提到孙子,蔡母脸上的羡慕之情就可说是明晃晃的了。
她拉着赵荷花的手,叹息道:“不瞒老嫂子,我这儿子虽是看着粗苯,但现在勉强也算出息了,偏偏就是婚事还没个着落,真真愁人得紧。”
听她这样说,赵荷花也十分惊讶。
按他儿子的说法,他们这批进士里未婚的人实在不多,按理说蔡占和才二十六岁,人算是很年轻的,想与他结亲的人应该不少,怎么会现在还没有成亲?
“蔡夫人可找过媒婆了?”赵荷花问。
说到这个蔡夫人更愁了,叹口气:“怎么没找过?可惜我这儿子是个倔驴投胎的,我给他说的人家他都不愿,说什么夫妻需得相敬,方能琴瑟和谐,他道别人连字都不认识,恐怕以后说不上话,非不愿意呢!”
赵荷花听她这么说,暗自咋舌。
她儿子也是这样的,所幸还有个盛瑗在,否则岂非她家狗剩也要打光棍到二十六?
“呵呵,原来是这样。”赵荷花端着茶碗喝了口茶,打着哈哈转了了话题,“我见蔡夫人这炕屏绣得漂亮,不知这花样子可能给我瞧瞧?”
那边两家人相处愉快,谢良臣与蔡占和也在书房论事。
他们说的不是别的,正是西北的旱灾。
按蔡占和所言,他并不看好林大人此去能发挥什么作用,因为凡水利工程,都是极耗时间及银钱的。
此刻挖渠来不来得及就不说了,就是他们想要此刻亡羊补牢,朝廷这些钱拨下去,有多少能落到实处,又有多少被侵吞,这都是未知数。
谢良臣也做此想。因为平顶村及附近的村庄这几年都渐渐通了水渠,这其中要做哪些事,又各自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他太清楚不过了。
所以两人讨论的便是减灾失败之后,朝廷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接近
“如今国库空虚, 若是西北真旱情严重,恐怕只能从江南调钱米入京,并再加赋税。”蔡占和沉吟道。
大融的国库空虚并不是自本朝起, 而是前朝时就已经初现了端倪。
至于原因,自然是朝廷收入来源单一,大头几乎全靠国中百姓务农即不甚发达的贸易,而先帝又常出巡,所以耗费不少。
除此之外,各位王爷与官员们互相勾结, 在地方税收上中饱私囊,他们越来越有钱,国库却是越来越空虚。
如今大融的赋税已经很高了, 尤其是对农户的佃租上,若是还要继续加, 那大半百姓真就只能吃糠咽菜,而土地贫瘠点的地方,可能还得靠挖野菜度日。
谢良臣也觉得不能再加赋税,不仅如此, 朝廷还应该尽快找其他办法开源挣钱。
“可惜如今朝廷对海贸仍是打压的态度, 虽是解了海禁, 但每年出海的商船实在是不多,要是海贸能发展壮大, 从商户头上抽的税就能更多了。”谢良臣也跟着叹口气。
要说以前,本朝对于海贸虽不如前世的宋朝繁盛, 但也没完全闭关锁国, 而是有点任起发展的意思。
可这件事在先帝时得到了改变。
因着历朝历代都有市舶司, 所以等发展到大融时, 中原大地对于海贸的相关制度和税收条例,其实已经制定得非常详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