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苏晓问南星,“在机甲内有没有呼吸困难的感觉?”她问的是南星还残留的部分幽闭恐惧症状。
“我很好。”南星帮忙给苏晓的机甲换上新的能源,“我能帮你什么吗?”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苏晓笑了一下,她难得在干正事时有开玩笑的想法,“SS级精神力的队友给我当辅助,太光荣了。”
南星的呼吸声顺着通讯频道传来,“……感到光荣的应该是我。”
他变了语气,苏晓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是更成熟的那一个南星。
“嗨,朋友。”她轻松地打招呼,顺手打开了视频投影,“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你……”
南星又一次疑惑地问她,“晓晓,你在和我说话吗……?”
苏晓顿了一下,冷静回复道,“没事,我刚才给戈茜发消息呢,开错频道了。”
南星短暂地恢复记忆时,似乎都是在不能直接和她对视的时候,不过这又是什么见鬼的情况?
来到七百年之后的未来星际,苏晓的九成以上搞不清的问题都与南星有关,真让人头大。
新的队伍映入眼帘,苏晓抛开杂念,再次冲进了人群中间。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随着越来越多的队伍被苏晓一刀送回集合点,观众们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
[这到底是哪个队伍的人在到处乱砍?我看好的新生队伍有一半因为她结束赛程了!]
[说来你可能不信,应该是戈茜他们队,最新消息,他们分队了,两人一组,用刀的是苏晓,用激光炮的是戈茜……到处乱杀。]
[苏晓不是辅助系的吗,我就知道她拆机甲快。]
[何止,她近战强得吓人,我愿称之为战斗系漏网之鱼。]
网友们在某个直播间聊着天,忽然发现新生的头顶闪过银光。
[悲报!这个直播间也保不住了!]
[下个直播间有缘相见了朋友们!]
[还是那句话,@联邦第三军校官方你们能不能给苏晓再来一个摄像头,观众东奔西跑要累死了!]
苏晓沉下身子,从垃圾星无处不在的废墟的阴影处冷不丁窜出来,吓得新生嗷嗷乱叫。
那架本来完整的初级机甲被她拆得只剩下了中间的躯干,所有妨碍她动作的零件全部被苏晓拆掉,这也使得苏晓的机甲到处是支出来的线路,但偏偏维持着离谱的90%稳定性。
和其他维持着各项功能系统运行和移动炮台相似的初级机甲比起来,苏晓的机甲正在无限趋近于人类的外形。
有些观众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讨论苏晓改装的机甲的实战可行性。结论是,也就新生赛大家都菜才能这么玩,换个高级点的赛场分分钟被对面打散架。
但无数新生中冲出一个大魔王狩猎新生的戏码仍然让人乐此不疲,联邦第三军校迟迟没有给苏晓配置新的摄像头,一群乐子人观众索性开始在各个直播间游荡,看谁能蹲到那台破破烂烂的机甲。
[朋友们,我根据地图分析了一下,苏晓的行动路线大约是这样的,大家可以试试跟着我发的路线图去其他新生直播间蹲苏晓。]
[惊现大佬!]
[给大佬跪了,还真是这个路线,但苏晓怎么知道这么走会遇到新生的?她精神力不够吧?]
[南星不是还在,他精神力高,估计在给苏晓指路。]
[……不提这个我都忘了还有一个人,罪过罪过。]
苏晓不知道有人扒出了她的行动路线,更不知道观众们将她的行为合理化,如果她知道,一定要谢谢这位活雷锋让她免于掉马。
她默默计算着剩余队伍,越靠近终点,新生的整体素质就越强,虽然仍然可以送他们结束比赛,但耗费的时间要多了不少。
“干饭大赛冠军”队的分数遥遥领先,甩开了第二名好大一截,能进入第三军校读书的学生并非全部是小白,已经有人和星网上的那位大佬一样猜到了苏晓的目的和路线,试图对她进行反击。
苏晓矮身躲过来自暗处的攻击,她已经连续几次被猜到她行动路线的新生队伍攻击了,持续到现在她仍维持着无伤连胜的状态。
机甲在躲过攻击后,又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向下翻滚,躲过了接二连三的攻击。
这次的新生格外勇猛,见一击不中后立刻后撤,一副逃之夭夭的模样。
苏晓:……
工作的难度又增加了,她怀念前面遇到的傻白甜可爱新生,看看现在,眼前都是高级精英新生,会用陷阱诱敌的那种。
但她赶时间啊……
机甲站起身,灵活地从看似平整的地面跃过,似乎对敌人挖陷阱的小伎俩了如指掌――确实如此。
“晓晓,这回打完记得等我一会儿。”频道里传来南星的抱怨,苏晓总是打完就一个劲地接着向前冲。
苏晓边操纵机甲边答道,“抱歉抱歉,这次一定。”
新生队伍消失在无数钢筋水泥后面,取而代之的一个接一个的陷阱,他们的目的很明显,要消耗苏晓的机甲能源。
[咦?这回的新生队伍好聪明。]
[真的,我就想不到这种方法。其实很容易想到,苏晓砍人都是一击毙命,砍完立刻换新能源。我以为是为了随时保持巅峰状态,原来是为了轻便减少了能源箱的大小!]
[不愧是军校生,人家甚至没有上帝视角就能分析到……牛。]
[这回苏晓危险了。]
苏晓很无奈,她平时肯定愿意陪小孩子玩玩的,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候。
“星星,你过来小心陷阱,该你上场了。”她打开了通讯系统。
“好。”
破破烂烂的机甲忽然加大了能源输出,追上了前方跑得最慢的辅助机甲,她甚至没有去躲脚下的陷阱,像是被滑不溜手的敌人激得失去了耐心,苏晓以自身机甲被破坏了一半的代价,干脆利落送两名辅助新生结束比赛。
还有两人。
苏晓没管屏幕上迅速飙红的磨损率,又掷出了手中的长刀,第一把刀把其中一名新生钉在地上,下一把刀紧随其后送他出局。
至此,苏晓彻底没有了武器,在机甲系统判定磨损率过高即将送她出局之前,苏晓快速弹出了机甲的驾驶舱。
――没有新手特供的自锁系统就是这么爽。
观看直播的观众全部为苏晓捏了一把汗。
[不愧是第二名的队伍,苏晓1v4还是难了些。]
[能一路打倒这里已经很给辅助系长脸了,最后剩下的这个是队长,精神力有S级,苏晓悬了。]
有观众感慨地发表感想,大多数人都认为黑发黑眼的可爱吉祥物即将止步于此。
S级精神力的队长也这么认为,艾伦礼貌地等待着苏晓从驾驶舱中弹出,他的策略从未落空过,就算失去了队友们,他还是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只要送苏晓出局,艾伦就可以获得苏晓身上所有的积分,使小队重新获得第一名。
S级的精神力无声地散布在苏晓四周,作为无声的震慑。
“请认输吧。”艾伦彬彬有礼地说道,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少年对圆脸圆眼睛的黑发少女有点下不去手。
苏晓的刘海儿因为沾上了她的汗水而紧贴在她脸颊上,她看上去更加可爱了,但苏晓本人说的话却不怎么可爱。
“同学,”她弯了弯眼睛,似乎有神秘的自信支撑着她,“下次记得不要对敌人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一架完好的机甲越过苏晓头顶,将她牢牢保护在身后,空气中艾伦的精神力像是遇到了天敌,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了另一股更强、更纯粹的精神力。
少女被机甲珍而重之地放在肩膀上,她脸上带笑,婴儿肥的脸庞令她的笑容总是带着甜美的意味。
“同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辅助系机甲维修专业新生苏晓,擅长拆卸机甲。”她举起了手中的激光炮,一枪轰散了艾伦的机甲。
[南星……居然是……SS级精神力……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啊啊啊啊我被骗得好惨!]
[一时竟分不清到底谁是辅助专业的(狗头),SS级精神力给人当辅助确实少见。]
[苏晓拆机甲这么溜吗?]
[指路实时热门词条#苏晓cut#,我是他们队直播间最早一批观众,苏晓cut第一次上热门就是她徒手拆机甲的片段。]
[看完了,我又跪了,我以为苏晓是战斗系的新生来着……]
随着艾伦被苏晓送出赛场,南星通过机甲的扬声器抱怨道,“你又不等我。”
苏晓狡辩道,“最开始我说的是打完再等你,这不是没打完,快走快走,还有几十个队伍就完事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智脑上的实时排行榜,原本的前十名随着艾伦队伍的退场彻底大换血,现在剩下的都是排名靠后比较容易解决的队伍,这也是苏晓敢舍弃用顺手的机甲的原因。
再说了,还有艾伦队伍掉落的装备呢。
南星带着苏晓向散落一地的机甲部件,刚走了两步,苏晓忽然叫停。
“等下,星星,后退!”
散落在地的机甲部件闪烁的不妙的红色,在苏晓声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发生了爆炸。
南星第一时间把苏晓护到身后,厚重的机甲在热浪前发出不详的崩裂声,但唯有苏晓被机甲的身躯挡住,毫发无伤。
艾伦最后的策略,他通过仅仅一分钟的观察得出了南星非常重视苏晓这件事,在由驾驶舱紧急弹出之前下达了机甲自爆的指令。
南星在危险面前会保护苏晓的概率是100%。
谁也没想到看似彬彬有礼的艾伦这么疯,不声不响就设定了自爆系统,艾伦的小队也有和戈柏一样的程序师,改变了初级机甲的新手设定,增添了新的代码进去。
苏晓最怕的意外终于来了,被艾伦机甲的爆炸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听见星球的歌声陡然高昂,提前进入了最后的篇章。
它不再安静地运转了,地表先是震颤着,然后星球的磁场发生了变化……直播间的观众发现信号先是断断续续,然后随着噼啪一声,所有直播间的镜头齐齐陷入了黑暗。
与此同时,垃圾星上所有在地表的新生机甲感应到外环境的危险,原地进入自锁状态。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机甲无法移动了!”新生们惊慌失措地喊道。
南星的机甲离爆炸最近,被炸毁了大部分的能源系统,又遇到故障无法弹出,驾驶室一片漆黑。
他没有受伤,但是却被黑暗刺激,因为幽闭恐惧产生了严重的应激反应。
苏晓听见少年痛苦的喘息声从机甲内部传来,她一边快速拆开千疮百孔的机甲一遍呼唤着南星的名字,这是离开治疗所后南星应激得最严重的一次,其严重程度不亚于刚接受心理治疗的那次。
当苏晓怀疑南星快要失去意识时,被困在机甲中的少年忽然重重地喘了口气。
他恢复了平静,沉稳的声音透过驾驶舱发出,“抱歉,让您担心了……晓。”
第28章
“‘晓’?那是什么称呼?”苏晓手上动作不停, 她又拆下一整块粘连在一起的机甲部件,藏在机甲内部的深黑色驾驶室露出来。
驾驶舱的零件因为来自外部的爆炸而微微变形,无法直接打开, 苏晓正寻找最好的下手角度。
南星平静地回答她,“那就是您留下的称呼,救世主晓。”
苏晓本是找好了角度拆驾驶舱,手中的军刀悬在空中正要落下, 听见南星的话后,刀刃角度一歪,落在驾驶舱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认错人了。”苏晓冷静地说, 这次她准确地撬开了驾驶舱,“出来吧。”
驾驶舱内一片漆黑,南星没有出来, 他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
“希望您能记住我,”他说,“近期给您带来不少麻烦, 十分抱歉……”
“这听起来像是遗言。”苏晓将手伸进不见光亮的驾驶舱, “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
驾驶舱内安静了几秒钟, 然后苏晓感到一只滚烫的手掌抓住了自己的手。
“多谢。”南星低声说道,“我想这的确是遗言,我就快要死了……”
苏晓怀疑自己听错了,“等下,你在说什么?”
顺着力道, 南星离开了驾驶舱, 他被明亮的光刺得眯起眼睛, 但这一次深蓝色的眼睛不偏不倚地落在苏晓身上, 没有躲闪。
“抱歉, 没有记忆的那个我不知不觉向您隐瞒了太多事情。”南星笑了一下,随着记忆的恢复,他身上非人的特质变得强烈,“我得向您坦白,作为人类,我的全名是谷南星;而作为星星,我还有个名字,叫做249号边境星。”
苏晓瞠目结舌,她还在抓着南星的手掌,那滚烫的温度正如同脚下垃圾星不断攀升的温度。
这颗垃圾星,在联邦地图上的官方名字正是249号边境星。
“星星……?”
少年站在苏晓面前,微微歪着脑袋,又有点和没有记忆时的单纯模样相似了,“是我,晓晓,真高兴你能从沉睡中醒来,虽然很遗憾我现在才彻底恢复记忆,但我要离开啦。”
苏晓的声音干涩极了,万千思绪在她脑中经过,救世主的大脑犹如最精密的处理器,她自动会联想到为什么一颗星球会拥有身体,也会诡异地分析一颗星星患上心理疾病的可能性,以及惦记着要在星球坠落之前把所有新生转移走……
诸多理性的念头在她心中转动,脱口而出的却是感性的结果,“你……能不能不要离开?”
谷南星又笑了,他受到了人类的教育,又有着星球的那一套奇妙的思维,这让他像是一个矛盾体。
“别担心,星球没有死亡的说法,对我们来说,陨落只是一场永恒的安眠。”他彬彬有礼地说,同时,地面在开裂,石块和金属全部掉入深不见底的裂缝中,只有苏晓脚下的土地是平稳的,将她稳稳带向新生赛终点的军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