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南星还在磨蹭，他呈现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几次想要开口又闭上嘴巴。
“小心一切电子设备。”谷南星看起来格外不放心苏晓，他又嘱咐道，“遇到事情别往前冲，这次我来解决一切就好。”
苏晓的回答则是“为什么？”
谷南星带着谴责回答了后半句，“因为你上次往前冲的结果就是一路浪到了无人区，还把我忘记了。”
“……失忆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苏晓颇有耍无赖的意思在，她催促道，“你真的该走了。”
谷南星抿起嘴，锋利的眉眼间流露出不舍。
“记得联系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了一下，“我随时等待着你的消息。”
好吧，黏人的星星。
苏晓回答他“我会的。”
飞行器起飞的同时，苏晓的耳边细碎的声音重新响起，这次苏晓不会再把它们当作是没有意义的幻听了。
她抬起头，头顶一片美丽的星河。
能和宇宙中的群星对话，听起来也挺浪漫的对吧？
但是……
苏晓真心实意地说“不，现在不需要传讯，我也不需要你们实时播报谷南星返程进度，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就好，谢谢。”
宇宙的群星，百分之八十都是热爱八卦和乐于助人的小傻瓜。除了在围观苏晓谈恋爱时会屏息凝神，其他时间都吵得要死。
蓝眼睛的联邦军官暂时不会来无人区，苏晓准备给恋人帮点忙了。
苏晓踏入酒吧，夏清带着思索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嘿，老板，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正经很多，怪让人不适应的。”苏晓说，她扫视一圈酒吧内，一切如常。
“苏。”夏清喊她，“你应该知道无人区不接纳任何来自联邦的官方人员吧？”
苏晓笑了一下，“你看到了啊，我的恋人很帅气吧？”
夏清被苏晓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愣住了，他本以为苏晓恢复了记忆，但现在苏晓的回答又令他感到犹豫。
如果是无人区的苏，确实是不会在意恋人的身份。换个角度想，若是苏晓恢复了记忆，绝不会在无人区多呆一秒钟。
于是夏清又带上了笑容，“没关系的，我会替苏保守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哦。”
苏晓仔仔细细地打量夏清，“之前的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你弄清楚是谁放的了吗？”
夏清笑容不变“已经解决了，是竞技场的人，他们想要挖墙脚。”
听着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苏晓也笑了笑，似乎被夏清说服了。
她又问“夏天呢？”
“苏，你今天的问题格外多。”夏清状若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孩子在楼上呢，你还是放过我弟弟吧。”
“问题多说明我对你感兴趣了。”苏晓宣布道，“夏老板，我想继承你弟弟了。”
“真的吗……”夏清没能说完。
苏晓在微笑着，然而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她没有泄露出一丝杀气，空气中突兀地探出一条火红色的手臂，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夏清的脖子。
酒吧中热闹的气氛骤然烟消云散，客人的目光聚焦在苏晓和夏清之间。在混乱的无人区，他们甚至没有离开的想法，甚至在短暂的静默后，很快有人热烈地讨论起来。
“我就猜到苏会干掉夏清！”
“是啊，作大死啊夏清，让人当保安。”
“听说苏早就看上夏清弟弟了，人家爱好黑发蓝眼的小男孩……”
苏晓在间隙给客人那边一个死亡凝视，看热闹的人立刻散去了。
红蔷薇干扰信号的特性在持续运作着，夏清被红蔷薇触碰到的瞬间便失去了行动能力，他犹如卡带的机器人，说话开始断断续续的。
“为……什么……明明你没有……恢复记忆……”
苏晓发现红蔷薇干扰信号居然还是主动技能，还可以切换到不干扰的模式，她想了想，选择让精神体处于这二者之间。
听到夏清断断续续的发言，苏晓抬了下眼皮，“怎么，你和失忆前的我还有仇啊？那我还真没打错你。”
“为什么？”夏清固执地问，“我按照你的……喜好……给你了……环境！”
苏晓则回答道，“我高科技过敏，看到你第一眼就想打你了。”
红蔷薇手上用力，夏清的脖子被扭断，他竟没有流出鲜血来，而是从皮肤下支出一截金属和数条线路来。
“业务不熟练，代码跑了。”苏晓自语道，她和酒吧侧面楼梯缝隙中正向下偷看的蓝眼睛对视上了。
那双蓝眼睛和谷南星眼睛的颜色很相似，苏晓已经不敢说这是巧合了，这倒霉孩子完全就是人工智能找来的替身。
――所以到底是谁传播的她喜欢黑发蓝眼小男孩的离谱消息？
但毫无疑问，这双蓝眼睛在哭，透明的液体大滴大滴地从蓝色中流淌而出，像悲伤的小溪。
苏晓顿了顿，还是勉强挤出来点安慰的话。
“别哭，我很遗憾你的哥哥不是人。”她说，“跟我走吧，带你打人工智能去。”
。
谷南星回到联邦，他驾驶着飞行器落在隶属于他名下的研究所中。
苏晓在无人区的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江银迎上来，抬手打了个招呼，“最近很忙？想要找你都得提前蹲你了。”
“还好。”谷南星说道，在苏晓视线之外的地方，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议会的人来过？”
“什么都瞒不过你。”江银笑了笑，“现任的议长先生似乎觉得他还没到离任的时候，他还没有对你杀了谷逸的事情释怀，并且认为拥有你的某些把柄。”
谷南星似笑非笑地重复道，“把柄。”
“如果是你的基因问题，很快就能研究出破解的试剂了。”江银说，“‘绝对禁止伤害人类’的基因，真敢随便瞎弄啊。”
毫无疑问，江银说的就是谷南星作为实验室产物的历史遗留问题。
当年的‘造神计划’为了人为地打造出新的救世主般的存在，实验人员没少弄出丧心病狂的设定。
谷南星“嗯”了一声，他想起了什么，从外套制服的口袋中掏出一小块金属。
“人工智能数据停留过的微型摄像头，”谷南星把它抛给江银，“问问戈柏有没有办法破解出人工智能源代码的位置。”
“呃。”江银接住了它，但表情却有些尴尬。
“怎么了？”
“我在这里专门蹲你，不只是为了回报研究进度，”江银呈现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事实上，就在你回来的三小时前，戈柏似乎是找到了人工智能源代码的位置，已经偷偷出发了。”
“他们开走了研究所的飞行器，戈柏、戈茜和利奥一共三人，目的地是无人区。”
谷南星“……什么？”
江银也很头疼，“就是这样，我给他们发了消息，但是有戈柏这个技术人员在，很难定位到他们具体的位置。”
第75章
“谷南星没追过来吧？”利奥担心地问, 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戈柏在对着屏幕敲敲打打个不停，对于代码之类的一窍不通。
“不会的。”回答他的是戈茜，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戈柏另一边的座位上, 一边悠然看着窗外星河，一边说道，“议会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呢，顾不上咱们。”
他们趁着江银不注意开走了飞行器，正驾驶着它前往无人区。
“还有一小时抵达无人区，我将飞行器伪装成星盗的飞行器外表，最多可以深入到第十区。”戈柏说, 那一小块飞行器自带的屏幕正闪过无数只有戈柏能看得懂的代码。
多亏了戈柏，能从茫茫的星网搜到无人区的些许蛛丝马迹, 使得他们不至于对无人区一无所知。
“那真是太好了。”利奥轻松地说，“源信号在第几区来着？亲爱的学弟，我们会好好保护你的。”
“第一区。”戈柏说, “最靠近帝国领土的地方，当然，我毫不意外。”
利奥和戈柏就无人区的情况讨论了起来，而戈茜则没有插嘴，她自虫潮之后变得沉稳了许多，总是陷入到长久的思索之中。
利奥注意到了, 他自然知道戈茜变成这样的原因。本来是家境殷实的大小姐来军校混个履历, 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高级军官预备役呢？
还有戈柏，梦想是成为躺平普通人, 现在竟成为了联邦少有的几个能对抗人工智能的技术人员。
苏晓对他们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就连利奥, 也不得不承认受到了苏晓不少的照顾。
苏晓的厉害之处就在于, 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只是陪伴在人们身边，就自带鼓舞人心的正面力量。
……所以也难说他们这趟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利奥出神地想道。或许比起为联邦解决困难，更多的是想要出了这口失去友人的恶气吧。
“到了。请小心，”戈柏低声说，“第十区是少有的能连接信号的地方，我怀疑人工智能在这里活动过。”
飞行器缓缓停靠在第十区的边缘，三个人按照计划谨慎地踏上了这片除了恶人就是超级大恶人的土地上。戈柏用了些方法，飞行器就变得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看不出具体位置了。
“顺利的话，我们回来也驾驶它回去。”戈柏快速地说，“我通过逆向信号入侵过无人区的网络，第十区有个消息灵通的酒吧。”
“那就出发吧。”戈茜说，她把显眼的联邦制服换成了常服，又在容貌上做了些伪装，试图融入到无人区的风格中。
然而饶是他们做足了准备，还是对无人区过于粗旷的画风感到不适，迎面走来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打量着这三个生面孔身上是否有利可图。
幸好戈茜和利奥都是S级精神力，那些人才收回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三人踏入酒吧，没等松口气，又发现酒吧中的气氛完全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酒吧中落针可闻，客人们都在安静地各自喝酒，完全没有他们在路上见到的那种粗旷模样。
利奥谨慎地停住了脚步，他本能地感觉到气氛的异样，犹豫着要不要带着伙伴先行离开。
“您好，要喝点什么？”吧台后忽然出现了一名披着斗篷的女人，她的面容隐没在兜帽的阴影中看不真切，勉强能判断出她的身材高挑。
利奥确信他刚踏入酒吧时，吧台的位置空无一人。
简直像是瞬移一样！这人究竟是什么实力？！
他变得更谨慎了，“有什么酒？”
“请坐。”女人说道，她的语气带上些笑意，“店里的座位有限，客人只能坐在吧台这里了。”
当她说到“座位有限”时，客人们短暂地骚动了一下，像是要起身离开，但在斗篷人轻飘飘的扫视中重新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
……那股令人坐立不安的气氛更加浓郁了。
利奥犹豫的功夫，戈茜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坐下，她警告地看了利奥一眼，镇定地说“老板，所以有什么酒？”
戈柏也戳了利奥一下，酒吧里的气氛固然可疑，但再犹豫一会儿老板一定会怀疑他们。
斗篷中的女人似乎没有看到面前三个人的眉来眼去，她回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瓶酒，爽快地倒入杯子中推给他们。
“只有这种了。这是最后一瓶酒，”她和善地说，“今天店里不收酒钱，不要太拘谨。”
戈茜问“为什么？”
斗篷人顿了一下，好脾气地回答她，“因为这是最后一天开店了。”
说完，酒吧中就再次陷入到安静之中。
有客人开始零零散散地放下空杯子离开，斗篷人没有说什么，她的动作也不像是要收拾桌上的空杯子，就这么无声地目送客人们离开。
“咳，老板，其实我刚到无人区不久，听说这里卖消息。”戈柏说，他在发觉和无人区的画风格格不入后，干脆开始扮演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
“卖消息？”斗篷人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业务。但你们确实看起来是新得不能再新的客人了。”
戈柏因为对方的话而揪起了心脏，斗篷人又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正处于当老板的新鲜期中，尽管问我好了。”
……什么叫新鲜期？
戈柏迟疑地思考着，就在这时，斗篷人回身把空了的瓶子放回架子上，漆黑的斗篷荡起一个弧度，于是坐在邻近吧台的三个人都清楚地看到吧台后的空隙中露出一截横着的、男人的脚。
斗篷人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无所谓地踢了踢，于是那对露出来的脚便被她踢到了吧台下方。
“就是这么回事。”斗篷人轻描淡写地说。
来自联邦的三个人“……”那个是原来的老板对吧？！
此时，戈柏等人对于无人区的险恶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她说这话时，楼上传来脚步声，接着拿着背包的小孩子出现在众人眼中。
“苏，”黑发蓝眼的小男孩小声喊道，“什么时候出发？”
斗篷人正是苏晓。
“快了……所以你们想问什么？”苏晓催促地说，“我快要下班了。”
她仗着有遮挡面容的斗篷在，光明正大地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
即使戈柏等人做了面容上的遮掩，苏晓还是轻松地把他们和那段采访中的毕业生对上了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