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一个月后，黑色的虫潮如期而至，没有赶往人类联盟，而是来到了相反方向的苏晓所星球附近时，过去的苏晓露出的表情比大灾变当天好不到哪去。
[我说的没错吧？]
“靠！”苏晓飘到过去的自己面前，“没错个屁！”
然而黑发女人杀死了最后一只虫族，垂下眼睛说：“你说的对。”
[它们对你的食欲太强了，强到会为了你而吃掉所有人类。我很遗憾，它们盯着人类不放只是为了找到你。]
苏晓气得往上飘了几厘米，她甚至忘了这只是一段过去的记忆，大声谴责着轻信于星球的黑发女人。
黑发女人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苏晓也冷静下来了，她自言自语道，“好吧，看在过去的我还是个新手救世主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理解。”
星球再次叹气，似乎是在为这位人类的救世主惋惜。
“我……只要我从世界上消失？”黑发女人喃喃道，她透过飞行器遥望人类联盟的方向，似是有无尽留恋。
[我想答案或许是肯定的。]星球遗憾地说道。
苏晓唉声叹气，但也拿过去的自己无可奈何。
有句话说的好，气氛都到这儿了。
而在驾驶室中长久沉默的人类救世主似乎也逃不过英勇就义的命运。
“我仔细地想了一下。”过去的苏晓慢慢地说，她的眉毛难得皱在一起，“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决定……”
苏晓屏住呼吸，俨然忘记了这是过去的自己，真情实感地前排观影。
“……与虫族战斗到最后一刻。”黑发女人说，“守护人类将是我的责任，我将为我渴望活下来的私心永远包容他们――那么成为联盟领导人的梦想可能要破灭了。”
说到这里，她无奈地笑了，然后宣布道，“不过没关系，我会是人类最锋利的武器和最牢不可破的防线。”
说完这些，过去的苏晓再也没有犹豫，启动飞行器，一头扎进宇宙，马不停蹄地赶回联盟。
“我是想要活下去的自私鬼。”她自语道，“说到底，我只是个普通人……”
苏晓目瞪口呆，最后一拍大腿，“搞什么！”
苏晓对于过去的诸多不理解烟消云散，关于为什么救世主会对人类无限包容这件事，原来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挣扎与愧疚。
甚至那愧疚是错误的，是被恶意蒙骗的。
“看来你想起来了。”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在苏晓身侧。
苏晓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视角没有跟着过去的自己移动。与此同时，她身边美丽的宇宙正飞速褪色，她出现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
“谁？”苏晓轻快地说，“我的人生体验券终于到期了吗？”
一小簇火焰在她手边燃起，接着它不断膨胀，体积越来越大。
是红蔷薇。
“这里是精神空间。”它说道，声音和苏晓一模一样。
苏晓偏头，她又将糟心的过去抛到脑后，将兴趣转移到红蔷薇身上，“抱歉，原来你是可以说话的吗？这代表着我终于精神分裂了？”
红蔷薇无声地燃烧着，看起来不太想理她。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它说，“既然你找到了我们曾经都忘记的事情，那么该启程了。”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苏晓觉得她喜欢这个说法。
但更重要的是……
“等等，什么叫做‘我们都忘记的事情’？”她感受到奇妙的拉扯感，索性大声问道。
“就是那么一回事，那时的我们每次高污染度下和星球对话后都会失去记忆。”红蔷薇敷衍地说，“然后对话的结果会保留下来，就跟星球不耐受一样，当然，污染度也会减少，回到临界点，所以我们才在污染病下坚持了那么久。”
苏晓眨了下眼睛，她想起那段生动的回忆，藏于其中的不怀好意的星球。
所以过去的她离开了那颗不怀好意的星球后，就把对方忘了，然后只记得要虫族的目标是自己这个结果，以及要永远守护人类联盟的决心？
……就结果来看，有种歪打正着的微妙感。
“星际时代的我怎么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苏晓趁着拉扯感变小，抓紧时间问。
“别忘了我们拥有适应能力极强的身体，不耐受是可以逐渐克服的。以及，你不止一次被它蒙骗过，只不过每一次都会忘记。”
每一次救世主在深入宇宙污染度达到极限时都会遇到这颗诡计多端的星球，只不过每一次她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苏晓懂了，“有点复杂，但是不愧是我！”
红蔷薇结束话题，“那么回见。”
一阵天旋地转，苏晓发现自己倒在一片炸毁的废墟正中间，身上是或重或轻的伤口，正在努力愈合中……还断了一根肋骨。
苏晓重重喘了一口气，身上尖锐的疼痛提醒她人生体验券还没到期。
红蔷薇仍然在上空牢牢地封锁住人造星的信号，它藏于火焰后面的面容模糊不清，一如既往的呆板……似乎在精神空间的对话只是苏晓的错觉。
如果苏晓没推测错的话，她甚至只失去了十几秒的意识。
苏晓躺倒在废墟深坑里，她眨眨眼睛，这一瞬间有无数画面欢呼着涌入她的脑子，这让苏晓有些无奈。
“我先休息一会儿。”苏晓和巨大的红蔷薇对视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并不会开口说话后唉声叹气地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同时，人造星的地下。
戈茜一行人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前，那是一扇标准的实验室大门。
屏幕上出现题目：
[苏晓深爱着人类吗？]
“我真的无法理解人工智能的思维和用词。”利奥吐槽道，他在周围喷出蓝色的毒气前大声说道：“当然，爱！”
最后一扇门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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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人造星地下。
随着最后一扇门打开, 门后的样貌显现在众人眼中。
比起前面堪称精致的房间们，这是间空荡荡的工作室，只有最中间一台不起眼的小盒子连接在巨大的能源箱上。
“这就是人工智能源代码所在的位置？一个金属盒子？”戈茜扬起眉毛表示质疑。
戈柏从随身背包中掏出智脑, 飞快地输入代码。
利奥伸脖子看了一眼，发现看不懂后便兴致缺缺地巡视起房间。
“源代码的坐标和金属盒子吻合。”戈柏宣布道，“金属盒子大概率是亚尔林的本地服务器, 也就是它的本体所在。”
“所以只要毁掉这个就可以了？”夏天乖巧地问道，然而他手中用于防身的短刀却跃跃欲试地指向了金属盒子。
“――我的建议是不。”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金属盒子上方投影出一道人影来。
黑发黑眼，轮廓深邃且不苟言笑, 身上是没有一丝褶皱的白大褂, 活脱脱一副科研人员的外表, 这就是亚尔林给自己设定的形象。
戈茜仔细打量着这个占领了帝国，又差一点在联邦惹出大乱子的人工智能, 最后她的结论是：“笑死，你的脸是照着晓晓捏的吧。”
活脱脱男版苏晓, 只不过看起来更加刻薄不近人情。
亚尔林的神情无动于衷, 但不如说在本地模式下，设定之外的对话都无法触发他的反应, 因此亚尔林继续说道：“……因为断掉电源后，包括人造星和帝国的自毁程序会同时开始运行。”
“听起来像是威胁。”利奥评价道, 他转头问戈柏，“学弟, 你有办法吗？”
戈柏埋头与智脑搏斗, 源代码近在眼前, 他试图彻底地江源代码困在原地。
“很难。”戈柏说，“从刚才开始, 我就在努力向亚尔林的服务器释放病毒。”
“什么病毒？”戈茜问了一嘴。
“从苏晓精神体可以使信号紊乱的特性得到的灵感，我又设计了新的程序。”戈柏的智脑上出现了一个进度条，“通过不断读取亚尔林的代码而将其困住的程序。”
戈茜：“？”
她表示没听懂，利奥同样耸肩，表示完全听不懂。
“通俗来说，就是一种迂回战术。”见智脑上的进度条开始缓缓移动，戈柏这才有空详细介绍，“编写一套与亚尔林代码相撞的程序，相当于一张网，不能杀死他，但至少他不能乱跑了。”
“所以进度条满了就可以？”夏天问的最直接。
戈柏：“对。”
于是数双眼睛便停在了正在上涨的进度条上。
亚尔林的本地程序在信号紊乱的情况下显然不太聪明，他按照规划好的程序一板一眼地说：“看来不是苏晓本人到达了这里，启动B计划。”
戈茜等人很快就知道B计划是什么了，工作室的墙壁发出细微声响，熟悉的蓝色气体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室内。
利奥：“？？？”
他几乎是一跃而起，拎起夏天对戈柏喊道：“该死的人工智能！戈柏你的程序能在远距离运行吗？”
戈柏也是难得大着嗓门回道：“你说呢？！能远距离运行我用得着来无人区吗！”
在与人工智能的战斗中难得占得上风，谁也不想就此灰溜溜地逃回地面。
更何况，苏晓也正在战斗，他们怎么能再拖她的后腿呢？
眼看蓝色毒气要蔓延而来，戈茜的目光巡视一圈，她抬腿踹了能源箱一脚。
利奥吓得够呛，以为戈茜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喂！冷静点！踹坏了能源箱帝国就没了！”
戈茜却在这个档口俯下身，不顾逼近的毒气，仔细地端详着被她一脚踹得有些歪斜的能源箱。
“果然，”戈茜居然笑了出来，“能源箱是由无数个能源块组成的，把连着金属盒子的那块能源拆下来，我们把它带走！”
估计亚尔林在布置这间房间时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疯，面对蜂拥而来的毒气不仅不跑，还想把他拆走。
要问戈茜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原因无他，苏晓在校时看到陌生机械就要拆开看看的逻辑太深入人心了，导致戈茜的第一反应也是拆拆拆。
“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利奥一拍大腿，快速折返回来，加入到了戈茜的拆卸工作中。
很快，他们找到了能源箱中与金属盒子直连的那个能源块。
戈柏拿着持续运作的智脑，戈茜扛着能源块和金属盒子，利奥拎着夏天，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向外跑去。
两侧的墙壁随着他们的奔跑持续释放蓝色毒气，距离他们仅仅一步之遥。利奥回头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和轻松的下坡路不同，返程的路线显然变成了消耗体力的上坡路。
戈柏一边低头查看程序的进度条，一边崩溃地说：“我再也不想爬楼梯了！”
戈茜同样大声地喊回去：“我也不想了！”
看起来小巧的金属盒子实际重量可一点都不轻，压得戈茜肩膀生疼。
他们又向上跑了一段距离，重新穿过无数房间，他们再次踏上了狭窄的地下阶梯。
这时，亚尔林再次开口，“检测到源代码位置被移动，开启终极自卫模式。”
“妈的，他哪来的那么多可触发的本地程序！”利奥破口大骂，“进度条还有多少？”
“快了，快了！”戈柏说道，他的智脑同时检测着他们一行人的健康状况，“我们也得快点了，我们的污染度正在靠向临界值！”
事实上，不用戈柏提醒，其余人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落在队伍最后面的戈茜甚至皮肤表面开始隐隐泛出血丝，俨然是基因病后期的特征。
但谁也没有提，像是要跟亚尔林较劲到底，拼了命地也要将金属盒子带离地下。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到现在为止，所谓的终极自卫模式没有任何触发的征兆。
――好吧，这个问题位于地面的苏晓可以回答。
她给自己设定了休息五分钟的计划，便躺在废墟里默默倒数着。
在休息到最后一分钟时，苏晓听到地表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机关移动的声音。
然后，巨大的人形全息投影从上空缓缓出现，它以黑色为底，其上是红绿相间的密密麻麻的代码。
它的体积不比红蔷薇小，在上空站定后，便锁定了正在努力制造信号紊乱的红蔷薇。
苏晓：“……”她躺不住了。
讲个鬼故事，她在这个人形代码身上感受到了精神力的波动。
不是，人工智能进化为独立生命就算了，为什么还能诞生出精神力啊？！
苏晓开始考虑是否要让红蔷薇放弃控制信号，转而迎战了。
人形代码一步步向红蔷薇走去，红蔷薇自带的干扰信号能力使得人形代码的身影微微扭曲，但毫无疑问，火焰并不能点燃那道红绿黑交织的身影。
苏晓不太高兴地垂下嘴角，红蔷薇缓缓放下手臂，桎梏亚尔林的信号干扰即将消失……
“砰”的一声响起，在苏晓脚边三四米的地方，倒下的石板被一股向上的大力猛的掀起，接着三个大人一个小孩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地面上。
他们出来后，飞快地将石板重新压住地下的入口，戈柏大声喊道：“进度条百分之百了！成功！”
同时，苏晓通过红蔷薇感知到，那在人造星中到处乱窜的代码通通被拉扯到一个位置，正是戈茜扛着的金属盒子中。
